◎上元節◎
土地兼並案結束之後,京城眾人總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能好好過這個年。
越接近年關,各家越是紅火,街上也越來越多的商人小販出來賣年貨。
薑予安這大半個月一直都沒出門,一心照顧祖母,可祖母現在,有時候叫了她一聲,下一瞬就又昏睡過去,一天下來,清醒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時辰。
大夫過來看了又看,方子也改過兩回,還是沒什麽起色。
薑予安看著祖母的變化,越發的心慌,每日都守在老太太身邊,晚上睡覺也睡不好。
京城的冬日多天晴,可越豔陽高照,越是冷到人心。
“颻颻啊……”
正坐在祖母床前低頭發呆的薑予安猛的抬頭:“祖母,您醒了?坐起來坐會吧。”
老太太點點頭,薑予安把她扶著坐起來。
“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十二月二十了。”薑予安強撐著笑笑,“祖母,還有十日就過年了。”
“你怎的見天就呆在祖母這兒,多出去和小娘子們玩玩。”老太太笑道,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還有白崇那孩子,你覺得可還好?若是不錯,那就定親吧,莫要再拖了,祖母身子愈發不好了,這個年能不能過去還是兩說……”
“祖母!怎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祖母還要陪我好多好多年呢……”薑予安打斷老太太,說著說著哽咽地再也說不出話,伏在老太太手邊哭出了聲。
她其實知道,老太太說的不錯,隻是薑予安不願意相信。
“颻颻,莫哭了,生老病死本就人之常情。”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頭頂,“祖母不知還能陪你多少時日,就希望你好好的,你弟弟後年春闈,明年或是要來京城,你們姐弟二人相互扶持,也算你日後有個依靠了。”
“以後也不必再去寒音寺,那裏遠,你總一個人帶著個丫鬟去,不安全。”老太太笑著。
老太太慈眉善目,看著就是好相與的人,年輕時候把永安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年紀大了又養大了薑予安,這輩子操勞,她父去世,對老太太打擊有多大,誰也不知道,老太太哭了一宿,第二日就振作起來,操持她父的後事。
“颻颻知道了。”薑予安流著淚,不斷點頭應是,“白崇很好,和他在一起,日後也是有盼頭的。”
“你大伯和你父親一母同胞,兒時情誼深厚,想必日後會多照拂你。”
“嗯。”薑予安點頭。
“那過了年,就和白家說說,早日定親吧。”老太太說道。
“好。”
“扶我躺下吧,祖母想睡了。”老太太說道。
薑予安擦了眼淚,扶著老太太躺下,沒一會老太太就昏睡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不知是不是過年氣氛好,老太太的身子也好了許多,昏睡的時辰沒那麽多了,薑予安才放下了些心。
過年氛圍愈發濃厚,府裏到處都掛了紅燈籠,除夕夜老太太竟然也撐起來,一家人吃了年夜飯。
“安姐兒,嫣姐兒年前也嫁了,咱們府裏,適齡女子也就剩你一個,可要盡快說親啊。”林氏笑著說。
第18節
“是,大伯母。”薑予安笑著應付兩聲。
“老爺,這朝中可有適齡不錯的男子?也多給安姐兒多注意注意。”
永安侯點點頭,正要說什麽,老太太說道:“颻颻的婚事,我自有安排,你們不必操心了,嫣姐兒在皇子府可還好?”
林氏本來也就是隨口一說,不要她操心最好,她的嫁妝也最好不要公中出。
“還好,五皇子敬重嫣姐兒,前段時日剛掌家,有府裏老人幫襯,也算是安穩。”林氏說道。
“那便好。”老太太點頭。
一家人又說了些別的,老太太乏了,先去歇息,其餘人也回了各自的屋裏守歲。
外麵應該是宮中派人在放煙火,薑予安坐在屋前,手裏拿著一個湯婆子,呆呆地看著。
大年初二,薑予嫣回門,五皇子也跟著來了。
那日之後,薑予嫣派人把東郊那兩個外室接回來,側門入的,她和五皇子喝了茶,就算納了這妾。
五皇子對她頗為滿意,帶著些補償的意味,連著好幾日都睡在她屋裏,但畢竟時日短,她肚子還沒有動靜。
五皇子在堂屋和永安侯說話,薑予嫣跟著林氏去了屋內。
“怎麽樣,還好嗎?”林氏問道。
薑予嫣聽到這話,瞬間落下淚來,在五皇子府裏,遠沒有想象的好。
“成婚才一個月,五皇子就總往東郊跑,他在那裏養了一對外室,雙胞胎,揚州瘦馬,一開始第一個月大半還宿在我屋裏,到了第二個月,總去妾室那裏,後來他總去東郊,我就說把那外室納進府,好歹我是嫡妻,她們也越不過我去,現在府裏妾室都有四個,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個,也就是表麵光鮮。”薑予嫣哭著說道。
林氏知道,可他是皇子,即使她娘家是永安侯,那又怎麽樣?
“你做得對。”林氏握了握她的手,“妾室無論如何還不是在你手底下討生活?你看文姨娘,這麽多年生了個庶子,那又怎麽樣?若是五皇子寵妾滅妻,諒他也不敢。”
“娘……五皇子……五皇子他好像看上了薑予安。”
“什麽?!”林氏皺眉,“這如何使得?”
“他這段時日,總在我麵前提她,我看他對薑予安有意。”
“萬萬不可,她說到底是永安侯府正兒八經的小姐,你在五皇子那裏多勸勸,萬不能起別的心思,不然傳出去,還不是被人笑掉大牙了!”林氏說道,不由得心裏暗恨這個五皇子,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花花腸子比誰都多,苦了她的嫣姐兒。
“我知道……”薑予嫣隻顧垂淚。
林氏又安撫了她好久,出了頓主意,沒一會五皇子派人來請,說是該回府了,薑予嫣這才擦了淚,佯裝沒事,說說笑笑和五皇子回去了。
上元節,齊鳳銘親自過來請薑予安晚上去看燈會,薑予安看祖母身子還算硬朗,應了她的邀約。
過年總是喜慶一些,她披了紅色的大氅,握著湯婆子,帶著白芷和雲苓出門了。
“今日還有燈謎,但我猜不中,嘿嘿,聽說要是能通關,便送燈王呢!”齊鳳銘在她耳邊嘰嘰喳喳,薑予安沉寂了好久的心也活躍了不少。
“我想去放河燈。”薑予安說道。
“好哇!聽說放河燈許願,靈驗的很,我們走!”齊鳳銘拉著她一路去了放河燈的地方。
薑予安買了一盞,提筆寫了幾句,放進河燈裏,等上齊鳳銘一起,去了河邊把河燈放進去。
賀延臣今日被自家妹妹央著來看燈猜燈謎,卻看到了在河邊許願的薑予安。
薑予安雙手合十,微微仰頭,背後的燈都成了她的陪襯,不知是不是賀延臣的錯覺,好像看到薑予安眼角一閃而過的淚水。
賀延臣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賀緒寧拉他:“哥!你看什麽呢?”
“我要這個!”她指著小販攤上的那盞燈。
“你已經買了三盞了,適可而止吧。”賀延臣說道。
賀緒寧不敢反駁,隻是嘟嘟嘴,要不是定國公不讓她一個人出來,她才不要和賀延臣一起。
“那我要這個。”賀緒寧又指了指另外的一枚戒指,綠鬆石的。
“你的首飾已經另外開了一個屋子放。”賀延臣不鹹不淡地提醒。
“那你給我銀子,我自己買。”賀緒寧伸出手。
家裏不給她銀子,隻叫賀延臣跟著,讓他買,這算什麽,出來玩卻不能買東西!
“給你銀子你揮霍無度,想買什麽和我說。”
“和你說了你又不給買!”賀緒寧氣的扭頭就走,橫衝直撞了一路,人們看她衣著華貴,也不敢多說什麽,默默忍了,最後撞到了不遠處放河燈的薑予安。
“攔什麽路!”賀緒寧不高興,扭頭大聲吼薑予安。
薑予安皺眉,齊鳳銘卻先推了賀緒寧一把:“賀緒寧,你囂張什麽!”
“齊鳳銘?關你什麽事啊?”賀緒寧又推了一把齊鳳銘,“區區一個驍勇大將軍,你就是這麽和我說話的?”
“怎麽?你是定國公啊還是大理寺卿?我還不敢和你說話,我爹是驍勇大將軍怎麽了?”齊鳳銘不爽了,眼看看都要動手。
薑予安趕緊拉住她:“鳳銘!”
“你又是誰?”賀緒寧扭頭看薑予安,出言極其不客氣。
“你搞清楚,這是你家的路?大家都在這裏放河燈,是你橫衝直撞的,我看你就是欠教訓!”齊鳳銘更生氣了,她本來就是個火爆性子,這下還得了?
賀緒寧跑得快,賀延臣本來不緊不慢跟著,眼看她和薑予安她們起了爭執,趕緊過來喝止:“賀緒寧!”
賀延臣,賀緒寧……他們是兄妹。
薑予安立刻就明白了,她微微福身見禮:“賀公子。”
賀延臣朝她點了點頭,扭頭嗬斥賀緒寧:“和薑姑娘道歉,明明是你撞了別人,你倒是無理取鬧上了。”
“我有什麽錯?我才不道歉!”賀緒寧梗著脖子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