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三皇子妃。”
謝清書屈膝,斂了心神,恭敬地行禮。
為首的女人一身豔麗的紅裝緩緩走來,發上戴著的珍珠步搖充斥著金錢的味道,隨風搖晃。
一雙眼上上下下將她打量好幾眼,誇張地笑道:“看著比以前瘦了許多,護國寺的日子不好過吧!謝清書,眾目睽睽之下和夫君相貼丟盡臉麵,鮮血流了一地讓那麽多人看了笑話,半年來無人問津,被奉為禮儀典範的謝府嫡女謝清書還有那麽落魄的時候?”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傳唱你自以為是的倒貼行徑?你那麽愛你的夫君,可他完全不動心還覺得你厭煩,嘖,這日子,不好過吧!”
朝陽燦爛的灑下光輝,朝霞紅遍半邊天,謝清書從未被人如此羞辱,所有人盯著她,紛紛噤聲。
有人誇讚她是巾幗英雄,為愛奔赴,犧牲自我保全夫君性命,但也有女子看不慣她的行為,鄙夷她的倒貼,更失望她當眾倒下,有失體麵。
乃至於無人看見的挖出心頭血救治夫君也被傳成眾人麵前撕了衣裳,當然這種傳言無人相信,架不住風流韻事被人閑話。
“多謝三皇子妃關心,護國寺上下為人隨和,日子並不難過。”
謝清書語氣平靜,行為舉止依舊優雅有度。
直起身,謝清書從三皇子妃的身邊繞過去,完全沒有把她的挑釁放在眼裏。
三皇子妃一雙眼眸噴出火來,她最恨謝清書這幅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好似她就是貴女典範而自己是個活蹦亂跳的小醜!
咬著牙,她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擠出來,“謝清書,本宮讓你起來了嗎?”
“本宮是三皇子妃,本宮與夫君琴瑟和鳴恩愛有加,你心裏其實很羨慕吧!所有人都說我比不上你,可是你瞧,如今地位卑微的是你,被人詬病的也是你,不被夫君喜愛的更是你!嫁給一個心中無你的人,受盡屈辱,府中還住著一個夫君的青梅竹馬,據說連主母管家權都給了別人,孩子也不喜歡你,聽聞前幾日拿糞水迎接你?你做的可真失敗啊!”
三皇子妃滿臉陰鷙,唇角勾出戲謔的弧度,隨著她的暗示,四周接二連三的發出鄙夷。
“謝家還是清流世家!竟然養出這樣的女子,幸好謝府沒有其他女眷,否則可怎麽嫁人!”
眾人嘻嘻哈哈,存心不讓謝清書好過。
謝清書瞥了三皇子妃一眼,她隻要看著她,就會想起前世三皇子被抓,三皇子妃蓬頭垢麵跪在地上一路求著陛下開恩的場景,瞬間提不起和她爭執的興趣。
“行得正坐得端,我自認每一件事都無愧於心,諸位若覺得我形式不妥,盡管笑個夠。”
就是笑死,也傷不到她謝清書一分一毫!
“謝清書,你放肆!”
三皇子妃勃然大怒,怒火中燒,大步流星的走到謝清書麵前,憎惡的看著她得體姣好的臉龐,手掌高高抬起,猛地落下。
“放肆的是你!”
掌風犀利的扇在臉上,謝清書正欲抬手,一聲嗬斥從身後響起,一股寒氣撲來,銀色的鞭子在眼前刷出黑影。
“啪!”
清脆的一聲響,謝清書向後退了兩步,三皇子妃頓時發出痛苦的嚎叫,捂住了手。
“誰!竟然敢傷本宮......皇姑!”
三皇子妃怒容驟變,趕忙跪下去。
謝清書回頭,絳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至,來人眉眼犀利,走路帶風,行事雷霆狠厲,年歲雖已四十,卻風韻猶存,渾身透著尊貴的氣度。
發上戴著奢華的紅寶石頭麵,烏黑的頭發綰著鳳凰發髻,她的眉間點綴著梅花,氣勢凜然,令人不敢逼視。
“長公主!”
謝清書跟著所有人同時跪下,行上大禮。
“你就是太傅的女兒謝清書?”
長公主垂眸看著她,目光淩厲。
謝清書恭敬地俯首,“謝清書見過長公主。”
“多年前見你,還是你剛出生的時候,如今也嫁作他人婦,能頂侯府半邊天,救下天子益於江山。”
三言兩語,長公主徹底斷了三皇子妃一眾借半年前的事羞辱謝清書的可能。
所有人都知道永昌侯救了陛下,如今正深受皇恩,謝清書替永昌侯擋刀,才是真正拿命換的陛下無恙!
眾人心中深知這點,但功勞大多放在男兒身上,對女子隻會苛刻,甚至有意識遺忘她的付出。
長公主此言,是擺出立場,她承認謝清書的所作所為!
三皇子妃的臉頓時火辣辣的疼,她的手背已經沁出血,皮肉都發出黑色。
但是她——不敢叫痛!
長公主怎麽會對謝清書另眼相待!真是可恨!
她的手抓住帕子,無比用力,目光毒辣的盯著長公主扶起謝清書的手,麵目有瞬間的扭曲。
長公主是陛下的親姐姐,曾為了陛下征戰甚至和親番邦,深受羞辱後臥薪嚐膽十年,雷霆之勢重創番邦順利收複,最後又在九子奪嫡中一路扶持陛下登上皇位,她為了陛下幾乎付出了一切,連幼兒都替陛下慘死。
如此恩情,讓陛下恨不能半壁江山相讓,成就了長公主的權傾朝野。
想要討好長公主的人如過江之鯽,但長公主卻誰也看不上,性情冷漠,謝清書是她唯二露出明確喜歡的人。
第一個是太子!
“起來吧,太傅不在,她的女兒若是在本宮眼皮底下受欺負,本宮今夜恐怕要睡不著。”
長公主拉著謝清書的手,看了一眼三皇子妃,眉眼柔和了許多。
謝清書的父親謝正是陛下的啟蒙太傅,自然也帶過長公主一段時間,隻是父親很少提起這些,謝清書也不清楚長公主對謝家有多少感情。
前世長公主和她隻見過一次,便是趙景逸得到長公主的青眼進宮做太子伴讀的時候,長公主沒有掀開簾子,她們不曾正視見過。
如今,長公主竟然來了這個前世她沒來過的賞花宴!
“皇姑今日怎麽有空來了?那請帖皇姑不是拒了嗎?”
三皇子妃擠出笑湊到長公主的身邊,雙手捧著長公主遞來的鞭子,強忍著屈辱討好的發問。
長公主冷笑,“本宮哪有時間參見這樣的賞花宴!你的帖子寫的是昨日,不成想今日本宮來的不巧!”
“謝家乃清流,豈容你肆意傳播謠言汙蔑!便是你的母家也不過占了太傅推行科舉的光方才高中當了二品大員,如今得了勢,倒是恩將仇報了?”
長公主說的嚴重,三皇子妃“噗通”跪下去,其餘人等更是不曾起來過,頭抵在地上,仿佛鵪鶉。
老夫人遠遠地看著,沒想到謝清書竟然能搭上長公主這條線,嘴巴張得老大。
“這半年你身子修養的如何了?”
長公主憐愛的看著她,麵上帶著幾絲笑。
謝清書點了點頭,“已經痊愈,隻是不能太操勞。”
“不能太操勞可有些事還是要親力親為,莫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
長公主掃了一眼四周,“沈侯爺早早從宮裏回府,沒陪你來?”
沈時晏回府了?
謝清書挑了挑眉,“許是在家中休息。”
他陪不陪,都沒有意義,東宮宴會,主要是女眷。
長公主輕輕的搖頭,卻也沒說什麽,忽然道:“何時回門?”
“明日。”
謝清書恭敬地開口。
長公主奇怪的看著她,“黃昏就可散席,為何要等明日?”
謝清書彎了彎唇,輕聲道,“祖父有言,請字帖需要白日沐浴更衣之後,不可讓酒肉沾染字帖汙濁之氣,是以要明日一早啟程。”
長公主聞言神色更加詫異,隨後點了點頭,“聽聞你有一雙兒女,想必到了學字的時候。”
人群後麵,冒出一個腦袋,沈硯舟眼睛漆黑的盯著她,撇了撇嘴。
“我才不學字!誰需要她的字帖!”
“字帖還要這麽繁瑣?舟兒天資聰穎,何須那種東西!”
老夫人也不讚同,對字帖充滿輕蔑。
在他們嗤笑下,謝清書當眾搖頭,“不,我是為養子請字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