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徹底傻眼了。
她呆愣許久,接著像是突然回神提高音調:
“查封?!”
“怎麽會查封!平山縣縣令在位多少年!哪有這種事情!你是不是想偷懶,根本沒去!所以胡說八道的!”
“小的,小的不敢啊!”
那小廝頭磕的作響,語氣驚恐:
“聽說是因為上邊來了人,查出平山縣縣令貪汙多年,所以才……”
平山縣的位置比較偏僻,平日裏根本沒有多少達官貴族會想到這個地方,偏偏如今,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可把李氏打的措手不及。
蘇妙卿在一旁聽著,跟小蝶對視一眼。
果然,她沒有想錯。
這大概率,便是林燦禾的手筆了。
“婆婆……”
蘇妙卿擦擦莫須有的眼淚:
“兒媳回去會再想想辦法,一定要盡快湊夠這一萬兩。”
“前段時間,兒媳去牢裏看過公公,再這麽下去,公公恐怕,恐怕……”
李氏沒有再說話。
在蘇妙卿的哭泣中,她麵露死氣,緊抿著嘴。
出了李氏的院子,小蝶搓了搓胳膊:
“真是沒想到,這林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私下竟然這麽……”
這麽幹脆果斷,做事不拖泥帶水,直接斷了她江家的後路。
“我們該慶幸,小蝶。”
蘇妙卿笑笑:
“慶幸這個林姑娘,沒有將我們作為敵人。”
雖然她計謀略淺,但是以兩方現在的身份,蘇妙卿還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在林燦禾身上吃虧。
回到了院子裏,蘇妙卿讓小蝶準備了吃食,準備去牢裏看望江贏北。
大牢之中死氣沉沉,四處彌漫著血腥氣和一些難言的臭味。
剛進入大牢當中,旁邊的籠子發出咚的一聲,將蘇妙卿嚇了一大跳。
她後退一步,抬眼望去,一猙獰恐怖的臉緊緊貼在大牢的鐵欄杆上。
那是個男人,蓬頭垢麵,滿臉血跡,隻剩一雙不斷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蘇妙卿。
“女人……是女人……”
他將幹瘦的手伸了出來,上麵鞭痕滿滿,彌漫疤痕,突然咧開大嘴狂笑起來:
“是女人啊!是女人啊!!”
“老實點!”
一獄卒上前,一鞭子甩到那囚犯的手上,他吃痛,將手伸了回去,卻不斷的晃著籠子,嘶吼著:
“是女人!是女人啊!有女人來了!”
黑暗之中,有人伺機而動,無數野獸像是聽到了召喚,四處發出十分恐怖的叫聲。
本來一聲不吭的囚犯們此刻全撲了過來:
“女人啊!女人!好香!”
“來,再往這邊來!再往這邊來……”
小蝶有些無所適從,往蘇妙卿身上靠了靠:
“小姐……”
“沒事。”
蘇妙卿寬慰她一句。
四周的囚犯們固然可怕,但是,更可怕的她卻早已在前世見過。
籠中之獸,遠沒有那些窺伺出行的餓獸可怕。
她麵無表情的走過這群人,卻在經過一個牢房後停了停。
裏麵關押的,是一個老道士,身上道袍已經破舊,但是卻還保持著少有的幹淨整潔。
他就那麽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低著頭,與周圍的叫囂格格不入。
蘇妙卿盯他一眼走過,卻在即將跨過那大牢之時,道士突然開了口:
“八月十四,你去江北荒山尋我。”
蘇妙卿一愣,像是沒聽到一樣抬步便走。
那道士突然抬了頭,狠狠的盯著蘇妙卿,提高音調大喊:
“八月十四!去江北荒山尋我!”
“你不屬於這個世界!前世之仇前世了,今生之恩今生還!”
“世人無辜!遊魂作惡!”
“八月十四!我等你!切記切記!”
獄卒一鞭子甩到牢籠上:
“閉嘴!又在胡言亂語!小心爺爺割掉你的舌頭!”
蘇妙卿淡淡走過,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前世之仇無法了,今生之恩無法還。
她記起來了。
她是見過這個道士的。
那是前世,自己嫁給王瞎子的前一個月。
一個道士來江府門前要水,她看那道士清貧,還給那道士塞了兩個紅紅的果子。
當時的他,也是在江府門前大喊:
“今生之仇今生了,來世再續滿蹉跎!”
“下個月二十,來江北荒山尋我!”
“切記!切記!”
當時的她覺得這道士奇怪,可是到底也是沒等到二十號。
山河盡破,曝屍荒野。
就是她最後的結局。
蘇妙卿低了眸子,將那心中所有的心思隱藏。
小蝶似乎是察覺到蘇妙卿的心事,一路上再與她無話。
還有幾步就到江贏北的地方,卻還未走近,一股腐爛的味道就從裏麵傳來。
走近來看,果然跟她想的一樣。
牢房裏,江贏北如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十指全部腐壞,一臉死氣,臉趴在地上,不斷的大口大口呼著氣。
在看到蘇妙卿的身影時,江贏北突然爆起,撲了過來,用氣味難聞的手指狠狠握住欄杆:
“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
蘇妙卿擺出一副驚訝的神色,隨即眼裏帶了淚光:
“公公!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
想到這幾天的遭遇,江贏北狠的不住咬牙:
“那林烈對我用盡極刑!”
“我已經受不了了!快救我出去!”
“竟是這樣。”
蘇妙卿道。
她語氣裏有為難有悲傷,哽咽一陣後:
“公公,兒媳也很想救你,可是,救你出去需要很多很多的銀子。”
“就算把兒媳的嫁妝全部添了進來,為還差一萬兩紋銀……”
“什麽?!”
江贏北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暴躁起來:
“堂堂少將軍府!竟然連一萬兩都拿不出來?!銀子呢!”
“公公你也不要怪婆婆。”
蘇妙卿著急,似乎是想為李氏說好話:
“一下子拿出一萬兩銀子確實有些困難,就算兒媳已經將城裏最賺錢的鋪子醉香胭脂鋪給了婆婆,但是營收還是跟不上……”
“什麽?!”
江贏北一愣:
“那胭脂鋪是你的?!你還給了她?”
他眸子發紅,狠狠咬著牙:
“有那胭脂鋪,她一萬兩銀子怎麽可能拿不出來!”
“這個賤人!她就是想獨吞!等我回去我一定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