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天清早,在江贏北離去時,林燦禾對他投去的那稀奇古怪的眼神。

蘇妙卿笑了。

“一直以為自己是做局之人,沒想到,竟也入了別人的局中。”

她怎麽會忽略呢,采星那等丫鬟,怎麽會因為她一句你家小姐有危險,就馬不停蹄去丞相府裏找援兵呢。

她能聽從自己的命令,肯定是得到某人的首肯。

那這人是誰呢?

答案呼之欲出。

蘇妙卿伸了個懶腰,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這位林姑娘,很有可能不是外表看的那麽簡單。”

“她可能,是一個記仇且有仇就報,十分聰明的姑娘呢。”

到了江府,外麵還是一片祥和。

因為在城南,距離較遠,李氏還不知道這江贏北的事情。

蘇妙卿將頭上包紮傷痕的醫條抬了抬,進了府就開始嚎啕大哭:

“婆婆!不好了啊!婆婆!”

她哭得悲慟,將府裏的人都驚了驚。

畢竟這個少夫人從來的時候就十分沉穩,如今竟是帶了傷,又這麽激動,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些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點頭扔下了手裏的活計準備去李氏院子裏瞧瞧熱鬧。

李氏正在午睡,被這麽一吵自己醒了,當即皺眉:

“吵什麽吵吵什麽吵,你婆婆我還沒死呢!有什麽哭的!”

下一秒,蘇妙卿從外麵衝了進來,撲通一聲跪下,豆大的淚珠劈裏啪啦落下:

“婆婆!公公他!他!他在酒樓調戲丞相府嫡女!被,被那丞相義子林烈燒了酒樓,還將小指砍去了啊!”

此話一出,李氏一愣,隨即竟是大口大口開始喘著粗氣,白眼一翻就要暈過去。

“婆婆!!”

蘇妙卿一把扶住李氏:

“現在公公已經到了衙門,如果婆婆再暈過去,萬一兒媳沒辦法,公公被處斬了,兒媳怎麽辦啊!!”

這句話才將將把李氏那即將翻上去的白眼翻了下來,重新順了氣。

她氣的發抖,不住的砸著榻,嘴裏不斷罵著:

“這個老不死的!這個老不死的!”

“該死的東西,精蟲上腦,連那丞相的閨女都敢碰,該死,該死!!”

李氏不斷咒罵著,這時的她再也沒有了那副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架子,現在這番,和那西街牆角,每天都在鬥嘴的婦人一致了。

蘇妙卿就這樣靜靜聽了半個時辰,直到李氏將平生所有的髒話全部罵了個幹淨才微微平複。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她猛然看向蘇妙卿,似乎在安慰自己:

“衙門不會砍他的頭的,我沅兒是少將軍,現在正在前線殺敵,聖上肯定不會這個時候動我們江家,我們……”

“可是,那畢竟是丞相府嫡女。”

蘇妙卿猶豫一番小心翼翼道。

她其實還挺驚訝的,這李氏這種腦子竟然能想到這一層,自己這麽久真是小看她了。

“少將軍這個官職,軍營裏少說也有十幾位,但是丞相,可是三朝元老……”

她點到為止,李氏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起來。

在認清現實以後,李氏有些慌了。

她一把抓住蘇妙卿的胳膊:

“那怎麽辦,那……就沒辦法了嗎?”

“沅兒還在前線殺敵,他父親不能被砍頭啊!”

一邊說,從李氏那蒼老的臉上流下眼淚。

蘇妙卿垂下眸子,聲音極輕像是寬慰:

“其實,婆婆,兒媳已經找人去打探過了,還是有辦法的,就是……”

“就是什麽!說!你說啊!”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李氏提高音調不斷搖晃著蘇妙卿。

“就是,需要很多很多銀子……”

銀子二字一出來,李氏冷靜了下來。

她有些狐疑的看著蘇妙卿:

“這堂堂丞相府,還缺銀子?”

“婆婆,這銀子不是給丞相府的。”

“是給衙門的啊。”

“你想想,丞相府那邊我們沒有辦法,但是打點打點衙門,讓公公的舉動變成無心之舉,這都是誤會,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聽到這裏,李氏放下了心。

她緩和一番,又抬起頭:

“多少銀子,我讓菊朵去庫房取。”

“可能需要,一萬兩呢。”

蘇妙卿乖巧回答。

“一萬兩??整個府裏都沒有這麽多銀子!上哪去弄這一萬兩去!”

李氏被嚇了一大跳,盯著蘇妙卿,似乎想到了什麽,沒開口就被蘇妙卿打斷:

“哎,要不是兒媳的嫁妝都填進去還差這一萬兩,兒媳肯定不會向婆婆開口的。”

本還想打蘇妙卿嫁妝的李氏頓時猶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六神無主問道:

“那那,那怎麽辦……”

見水到渠成,蘇妙卿靠近李氏:

“其實,婆婆可以去借啊。”

“婆婆不是和平山縣縣令,是好友嗎?”

“這一萬兩,對他們來說,算什麽啊……”

蘇妙卿的聲音仿佛帶了魔力,傳到李氏的耳朵裏直衝大腦,讓她再也無法思考任何事情。

見李氏不答,蘇妙卿繼續道:

“反正,婆婆已經準備把林姑娘介紹過去了,聽林姑娘那意思是十分願意的。”

“林姑娘可是個大家閨秀,長的也端正,隻要將她介紹過去,這筆銀子,不遲早還是婆婆的嗎?”

“我們現在,隻不過是,提前預支罷了。”

李氏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

在李氏派人去借銀兩的這段時間,蘇妙卿隨時盯著那縣衙裏的動靜。

自從受了那場驚嚇,林燦禾便大病不起,這可把丞相愁壞了。

同時,他還在不斷對著衙門施加壓力,雖然本案遲遲未審,但是江贏北在牢裏,該吃的苦頭可是一樣都不少。

聽說他的小指傷口,因為潰爛加上天氣炎熱,現在已經生蛆,每天生不如死。

而且,其實還夾雜著許多林烈的私刑。

作為林燦禾的兄長,林烈對她的關心愛護一點都不輸丞相。

他與沉穩的丞相不同,心中有火當場也便發了。

這幾天蘇妙卿去給江贏北送過飯,看他那有氣進沒氣出的模樣,估摸著可能連十天都堅持不到了。

不過,這正是蘇妙卿想看到的結果。

自從江贏北被抓後,柳曼曼便不怎麽出來。

她是個聰明的,現在江贏北不在,沒人給她撐腰,李氏又日日焦急煩躁,若是現在觸了李氏的眉頭,恐怕會生不如死。

在李氏傳人去平山縣借銀子的第六天,那風塵仆仆的小廝終於回來。

但是,他回來,卻並沒有帶回李氏心心念念的一萬兩紋銀。

他對著李氏不斷磕頭,聲音帶著驚恐:

“夫人!夫人!”

“小的千裏迢迢去了平山縣,一路風餐露宿,終於到了那平山縣縣令那裏!可是,可是……”

他打著哆嗦,重重的一個頭磕到地上:

“可是,平山縣衙門!已被查封!”

“而!平山縣縣令一家,早已不知所蹤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