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引著玉鏡回到房中,見房中與自己未出閣時完全一樣,整潔異常,想是有人天天打掃之故,心中不禁一暖,佩姨娘心中果然是有自己的。

玉鏡興奮的看看這裏,摸摸那裏,又從枕畔拿出隻小小布虎,展眉接過,不禁微笑,幼年時最愛此物,總要摟抱著才能入睡。

想起自母親去世後,佩姨娘教自己讀書認字,親自照料飲食起居,每晚都要看自己熟睡才離去,當真如自己親生一般疼愛。

正回憶著,見靈霄含笑站在門前,忙上前挽她手臂坐下。

靈霄見她手中拿著的小布虎,微笑道:“這是我娘親手給你做的,她還是最疼你。”

展眉微微一笑,怕她傷心,岔開話題說道:“你給我寫信之事,姨娘不知道?”

靈霄臉上蒙上一層緊張之色,搖頭道:“還好你沒提起,可千萬別說是我。”

展眉抬眼看向她,疑問道:“怎麽了?”

靈霄雙手絞著手帕,眼中泛起一層水霧,低聲說道:“你知道娘一向不喜歡我,如今這裏更是沒有我容身之地,我想跟著你,可好?”

展眉心中思量,麵上卻神色如常道:“自然是好,隻是我瞧你信裏大有隱情,可是有什麽為難之處?”

靈霄沉默半響,咬緊下唇道:“你難道不知,爹他。。。。。”

話音未落,隻見佩姨娘出現在門口,皺眉說道:“你妹妹剛回來,讓她多歇歇。”

靈霄麵色蒼白,站起身來,勉強衝展眉一笑,便跟隨佩姨娘出去了。

展眉心中疑問頓生,靈霄明明是有事想對自己說,佩姨娘為何百般阻攔。

當下便對玉鏡使個眼色,玉鏡會意,輕輕開門出去,裝做閑逛,遠遠跟在靈霄身後。

見佩姨娘皺眉喝斥道:“你別又想耍花樣,她也救不了你。不許你私下裏去見她。否則別怪我不念母女之情。”

玉鏡心中嚇了一跳,尋常母女吵架,怎會說出如此重話。

隻見靈霄眼圈一紅,轉身向房內走去。玉鏡忙躲到柱子後麵。

佩姨娘見四下無人,將小生子喚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便匆匆向廚下走去。

玉鏡低頭想想,見小生子向外走去,裝作剛出來,笑喚道:“小生子,過來。”

小生子笑嘻嘻的跑過來,問道:“姐姐怎麽不去歇著。”

玉鏡笑道:“你這小鬼頭,鬼鬼祟祟的又想偷跑去哪裏玩?”

小生子撅嘴道:“我都快十五了,是姨娘吩咐我做事去。”

玉鏡笑道:“姨娘吩咐你做什麽,我瞧你定是說謊。”

小生子急道:“姨娘讓我去打聽你們怎麽突然就回來了,連行李隨從都沒有。可是被林家休了回來?”

話一出口,小生子忙捂住嘴,一臉後悔之色。

玉鏡勉強笑笑,說道:“哪裏有這種事,我們是遇到了強盜,你不信出去問問。”

小生子不敢在多話,低著頭急忙跑了出去。

玉鏡心中不安,急忙回房,將自己聽見的事情告訴展眉。

展眉聞言眉頭緊皺,思量道:看來這韓展眉的記憶很有些靠不住,這佩姨娘,絕不簡單。

當下也不多說,隻叮囑玉鏡凡事小心,別將家中實情告訴任何人。

至晚上,佩姨娘親自來請展眉去花廳赴宴,展眉含笑隨她來至花廳。

廳中早已安排妥當,當中一桌酒席,靈霄,玉竹已分別坐在左右。

佩姨娘定要讓展眉上座,展眉搖頭極力不從,佩姨娘隻得自在上首坐了。

靈霄坐在對麵,對著展眉微微一笑,展眉見她雙眼紅腫,顯是已經哭過了。

佩姨娘連連為展眉布菜,言談間極是親熱,玉竹見狀大為不滿,目光注視展眉,停筷不動。

展眉目光瞥見,含笑道:“小妹怎麽不吃?”

玉竹氣鼓鼓道:“我吃不下,這菜沒有我愛吃的。”

佩姨娘看了她一眼,夾了一筷子筍絲,說道:“這不是你最愛的雞湯筍絲,趁熱吃些,免的夜裏又鬧胃痛。”

玉竹指著展眉,撅嘴道:“這明明是她愛吃的,還讓她坐上座,都被人休回來了,還巴結著她!”

此話一出,人人臉上神色大變,隻展眉若無其事,笑吟吟的端起湯匙喝湯。

佩姨娘怒道:“你從哪裏聽的來,在這胡說八道!”

玉竹見佩姨娘嗬斥於她,更是哭鬧起來,對著展眉叫道:“你騙的了別人,騙不過我。娘都找人打聽過了,姐夫納妾,你容不下,將人給害了,被林家休了回來。你還不承認?”

佩姨娘一聽,臉上極是掛不住,且氣且惱,喝道:“給我回房去,不許出來。”

玉竹跺跺腳,大哭起來,被丫頭勸著拉著離席回房。

佩姨娘見她走遠,若無其事的對展眉說道:“嚐嚐這鬆瓤鵝油卷,你最愛吃的。”

展眉心中發涼,麵上隻含笑不語,一頓飯吃的麵和心不和,人人心中各懷心思。

吃過飯,展眉隻推說累了,便與玉鏡回房休息。

展眉自靠在床頭沉思,這佩姨娘心思細密,城府極深,與韓展眉記憶中的和藹可親完全不一致,以韓展眉的個性單純,定然是瞧不出來,自己險些被她的記憶所誤,今後可要格外留心。玉竹倒是性子憨直,隻是給驕縱壞了,她今日衝撞於自己,卻並不需放在心上。

展眉口中微歎了口氣,林家事情未了,這裏又生事端。自己路上屢逢大難,也不知悠遠在家中可好,李星兒對自己下毒手不成,會不會禍極悠遠,心中一時甚是想念,隻有等銀月帶信來,才能略知一二。

左思右想,千回百轉,不覺間便也朦朧睡去。

次日早起,佩姨娘又親自將飯菜端進房中,見展眉猶未梳洗,便上前拿起梳子,為展眉細細梳理長發,含笑道:“你小時耍賴不起床,總要我為你梳洗才肯起來。”

展眉隻是微笑不語,佩姨娘將展眉光滑的長發綰成髻子,正欲同展眉進早飯,外間丫頭來說,田莊上佃戶來交租子。佩姨娘隻得匆匆離去。

玉鏡上前笑道:“難怪三小姐發脾氣,姨娘是真疼你。”

展眉淡淡道:“這世上真真假假,若真能象眼睛看到的,便好了。”

說完低聲吩咐道:“你去告訴靈霄,我在書房等她。”

玉鏡自出去尋靈霄,展眉信步向書房中走去,一路凝神思索,忽覺腳下踩到軟軟一物,隨即足髁一陣劇痛,低頭一看,隻見一條渾身金色花紋的小蛇,迅速從腳邊遊過。

展眉心中大驚,隻覺一陣麻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拚命大呼,一個人影從旁閃過,正是小生子聽見呼叫,趕了過來。

見一條小蛇正從展眉身旁遊走,忙拾起一塊石頭,重重砸在蛇頭之上,那小蛇翻滾了幾下,還欲在動,小生子又重重砸了幾下,將蛇頭砸的稀爛方住手。

展眉心中驚怕,小生子叫道:“糟了,這好像是金環蛇。”

展眉聞言一呆,金環蛇的毒性,她是聽張老太說過的,心中大駭,隻覺一陣天旋地轉。

佩姨娘聞聲從房中趕來,見展眉麵色青白,又聽小生子連聲叫喊金環蛇,忙上前查看小蛇屍體,籲出一口氣道:“別怕,這是金錢蛇,沒毒的。”

展眉隻覺雙腳漸漸麻痹,不禁連聲駭叫。佩姨娘上前將她拉起,安慰道:“別怕,沒毒。想是你嚇壞了,你走走看,沒事的。”

展眉心中稍安,試著將腳踏在地上,果然麻痹之感漸消,隻是略有些刺痛。

當下心神大定,想起張老太所說之話,這兩種蛇及其相似,若不是熟悉之人,絕無法分清。佩姨娘隻是看了一眼,便立刻分辨出來,她怎會對蛇如此熟悉。

當下注視佩姨娘,問道:“姨娘對蛇可熟悉,這院子中怎會有蛇出沒?”

佩姨娘楞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幼時家中便是養蛇為生,絕瞧不錯。咱們家經常買蛇入藥,想是有逃出來的。”

說罷吩咐道:“扶二小姐回房,在買些硫磺粉回來灑上,留神別再傷了人。”

展眉壓下滿心疑惑,扶著玉鏡,一拐一拐走回房中,佩姨娘又去藥房拿些草藥搗爛,要為展眉敷上。

展眉剛剛回房躺下,見靈霄氣喘噓噓,麵色發白,跑了進來,緊張道:“你怎樣了,可嚇死我了。”

展眉搖搖頭,安慰道:“姨娘已經瞧過了,並無大礙。”

靈霄掀開展眉裙角,見傷口處紅腫,知是無毒,隻是高高腫起,瞧起來十分駭人,眼圈一紅,幾滴眼淚滴在展眉傷口處。

展眉心生暖意,拍拍她肩膀,剛要開口,聽佩姨娘聲音傳來,靈霄麵色一變,快速在展眉耳邊低聲說道:“小心我娘,離她遠些。”

然後將眼淚擦了擦,走到房門口,裝作剛剛進來。

佩姨娘走進房中,見靈霄也在,皺眉想說些什麽,又咽了回去,將手中托著的草藥敷在傷口處,又叮囑了幾句,方看向靈霄說道:“你怎麽也來了。”

靈霄低頭默默不語,展眉解圍道:“姐姐過來看我,卻見我被蛇咬了,安慰我幾句。”

佩姨娘方神色放鬆,帶著靈霄自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