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的大門並不像國子監那般大氣,甚至也隻是很隨意的一道門。
隻是還在門外就能聽到裏麵的朗朗讀書聲,氛圍很好。
周遠霄充當著向導,給沈黎介紹著鴻鵠書院的情況,包括君子六藝分別在哪些地方,還有院長和幾位赫赫有名的先生。
沈黎大概了解了:“聽說,鴻鵠書院還有位女先生。”
“裴先生箭法精準,不止不輸男兒,就是好些將軍都比不上她。”
正說著,周遠霄已經帶著沈黎來到了院長的房間。
院長是早早就出世的大儒昌恒先生,以前可都是雲遊四海的,也不知道是當真瞧不慣如今的官場還是如何,五年前竟在大雁山辦起了鴻鵠書院。
書院起初並不沒有名聲,可一場科考,聲名鵲起,光彩四溢。
昌恒先生入世之舉引得翰林院和國子監都震驚無比,紛紛投來橄欖枝,可他不為所動,將所有拜高踩低的人全都擋在門外,得了個脾氣古怪的名聲。
周遠霄向昌恒先生拜了拜:“院長,這位是安平郡主,今日帶著定北侯府的古籍前來相送。”
昌恒先生一聽是定北侯府,立刻就抬起了頭,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黎:“沈從岸的女兒?”
沈黎點點頭。
“你這些日子的事跡,老夫略有所聞。”昌恒先生冷著臉走到沈黎的跟前。“當真是他那個莽夫教出來的女兒,全然不顧讀書人的臉麵。”
他看了一眼放在門外的好幾箱古籍,又道:“舍得下這種血本,在盤算什麽?”
沈黎尷尬地笑了笑,出師未捷就被戳穿了,自然也不瞞著了:“我想見一個人。”
周遠霄雖然知道沈黎不可能這般勞師動眾地來送古籍,但這樣大的陣仗,竟然隻是想見一個人。
“她不會見你的。”
昌恒先生走到門外,掀開了箱蓋子,隨手拿起一本古籍,“書倒是好書,隻是人嘛……卻不怎麽樣。”
沈黎還要開口,昌恒先生已經下了逐客令。
“書,老夫收下了,隻是鴻鵠書院不歡迎你,請吧。”
春見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拿人手還不短的。
冬見涉世未深,拉了拉秋見的衣袖:“秋見姐姐,這位老先生是什麽來頭,竟然敢讓郡主走?”
秋見道:“昌恒先生可是朝廷都很重視的大儒,曾經是國子監的先生,厲王殿下便是他的學生,隻是後來他頓悟之後就離開了國子監。”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那個時候小姐才幾歲吧。
沈黎也不繼續糾纏,淺淺地欠了個身又道:“這次除了古籍之外,我還帶了厲王府送來的川貝梨糖。”
昌恒先生哼了一聲,不領情。
沈黎沒有再強求,轉身離開。
周遠霄緊隨其後,隻是才走了沒多久,沈黎就停下了腳步:“校場在哪兒?”
“在後山,有些遠,你是要去見裴先生,對不對?”周遠霄並不是李璟然那種蠢貨,他有腦子會思考,“所以剛剛院長說的她,隻指裴先生?”
那位裴先生三十來歲,人倒是好看,就是脾氣不大好,也幸好在這兒讀書的考生都是院長精挑細選出來的品行極佳的人,否則可保不齊會做些什麽事。
沈黎也沒有回答,隻是往後山的方向去。
周遠霄追著道:“院長已經下了逐客令,你這樣貿貿然的去,是要和他老人家作對呀?”
“作對就作對,我還怕他。”
“鴻鵠書院如今正鼎盛,兩年前十二名進士全都入朝為官了,如今都是新貴,你就不怕他們報複?”
“我遭的報複還少嗎?上到皇後,下到李家,定北侯府就沒有孬種。”
“那位裴先生到底是你的什麽人,你就非得要去?”
沈黎終於停下了腳步:“二公子,我已經知道路該怎麽走了,你若是怕,就不必跟著我。”
這話周遠霄就不愛聽了:“我看起來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
他是很佩服沈黎的,敢以一己之力挑戰整個李家,還連帶了皇後,雖說目前為止,皇後沒有在李家這件事上明著偏幫,但所有人都知道,沈黎挨打這件事皇後必定不是她所說的被李家蒙蔽。
李家和容家,那是姻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沒說你貪生怕死,隻是這件事是我侯府的私事,其實……”
“咻——”
破風的聲音瞬間傳來。
沈黎一把推開周遠霄,伸手抓住向她眼睛射過來的白羽箭。
箭氣強悍,逼得沈黎後退了好幾步才卸掉那種衝擊。
與他們隻有五十步不到的地方,依稀粗布麻衣,梳著高馬尾的女子正冷漠地凝視著她,宛如在看一隻獵物。
“裴先生?”
周遠霄才喊了一聲,緊接著那位裴先生就朝他們衝過來,準確地來說是朝沈黎衝過來。
冬見見了就要上前,卻被秋見一把拽住。
“秋見姐姐,郡主有危險。”冬見著急的團團轉,“這兒不是書院麽,怎麽還能動刀動槍的。”
“君子六藝,科考也會考箭術。這位裴先生乃河東裴氏貴女裴元蘅,箭術可是打遍河東無敵手的。”
“那你們還不擔心?”
“放心吧,小姐能應付。”
裴元蘅衝過來,手中閃過一道寒光,便是動了兵器,整個人殺意盎然。
眨眼的功夫,兩人就扭打在了一起,周遠霄倒是想插手,可怎麽插也插不進去。
可沈黎其實是遊刃有餘的,眼見著她就要擒住裴先生了,隻是一道身影卻急匆匆地而來,強行衝進兩人之前,生生把兩個人分開。
“夠了!”
霍煜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不悅。
他就知道,沈黎一來,必定會和裴元蘅撞個正著。
她們之間,勢成水火。
裴元蘅也沒給霍煜好臉色,甩開他的手:“厲王殿下,是沈黎來尋我麻煩的,可不是我要動手的。”
“難道是我自己給自己放箭的?”沈黎將剛剛她用來當做兵器的白羽箭塞到霍煜的手裏,“喏,既然厲王殿下來了,便就評評理吧,哪有人還沒有打照麵就暗箭傷人了?”
周遠霄趕緊來打圓場:“誤會,應該都是誤會……”
“不是誤會!”
剛剛打的難舍難分的兩個人卻在這一刻異口同聲。
沈黎臉上掛著笑,可明亮的眼睛裏,卻一點兒笑意都沒有:“她就是想殺我。”
周遠霄才要開口,冷不丁的,裴元蘅也開了口:“對,我就是想殺她,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殺她。”
一旁的冬見害怕地咽了口口水:“這得多少仇呀?”
春見按著有些隱隱作痛的眉心:“奪夫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