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愛玲小說裏總有家人的影子,父親首當其衝,倒在輿論之中了。家裏的男人開始沒著沒落起來,每日搜羅張愛玲的小說看,生怕與張誌沂一樣。舅舅也在她視線之中,自然不能幸免。1944年3月,張愛玲發表的小說《花凋》便有他的影子。一天聽人傳來張愛玲找了個有夫之婦、還是漢奸的男朋友的消息,舅舅說:“小煐怎麽會做這樣的事呢?”張愛玲與胡蘭成的秘密結合,對兩人來說既有時局的壓力,又有家庭壓力,張愛玲的舅舅就十分不讚成讓一個漢奸當自己的侄女婿。

胡蘭成這個人不值得愛,這大概是所有人的共識了。1944年11月,就在兩人結婚不久,胡蘭成借了池田篤紀的光,由南京轉到武漢創立《大楚報》,為日本侵略者準備在湖南創建的傀儡政府“大楚國”虛張聲勢去了。

胡蘭成一到武漢便感覺出日本侵略者的頹態。此時盟軍的飛機每天都要光顧武漢幾個小時。一開始武漢的日本侵略軍還能弱弱地抵抗一下,到後期,隻能縮起脖子硬挺著挨炸了。特別到了1945年12月末的一天,數百架美國飛機在漢口上空盤旋轟炸了近四個小時,漢口鎮沉沒在一片硝煙與火海當中,人們爭相逃出城去。胡蘭成所在的《大楚報》也在漢口鎮漢陽路上,每天都有美國空軍大兵扔炸彈,每天都能聽見四處響起空襲警報聲和炸彈巨響。

一日,胡蘭成走在街道上,忽然密集的炸彈落下,巨響後瓦礫紛亂橫飛,雨點般砸在胡蘭成身上。他以為劫數到了,哭天喊地地叫張愛玲的名字。轟炸之後待硝煙散去,他跪在地上摸遍全身,才知道自己還沒被炸死,爬起來極其恬不知恥地說了一句:“今世要‘開太平’,真亦要有這樣的峻烈。”

汪偽政府執行“和平反共救國”和“曲線救國”的漢奸路線,“開太平”便是汪精衛這個漢奸頭子的執政方針。也是這月,汪精衛得了“現世報”,在日本名古屋帝國大學醫院裏平躺著,一命嗚呼了。

一進漢口,胡蘭成便帶著《大楚報》一幹人住在縣衙裏。附近住著漢陽醫院的小護士,每日裏天真爛漫地笑,活潑地跑進跑出他的眼簾,胡蘭成的那顆春心如扔進石子的湖水,又**開漣漪了。每日下班便跑進醫院,借著暮色與她們調笑,全然將上兩日被炸彈嚇得魂飛魄散、求張愛玲保佑時的情境忘得一幹二淨。在這群女孩兒裏,靈秀的水上人家女孩周訓德(小周)引起了他的興趣。一日傍晚,這些小護士在江邊遠眺被飛機轟炸的武昌鎮時,見到了胡蘭成。小周嬉笑地打招呼:“胡社長。”胡蘭成見她調皮,又生得白皙素雅、自然清純,還穿了一身藍布旗袍,儼然江南水橋邊漁家小女子。

胡蘭成問她叫什麽名。

“我叫周訓德。”小周笑眯眯地回道。

看著她可愛的樣子,胡蘭成頓時春心**漾起來,自我介紹說自己叫胡蘭成。此時一顆炸彈落在江裏,發出巨響,渾濁的波浪湧起幾丈有餘,轟然落下,江浪湧到江岸這邊。胡蘭成說:“剛與你剛認識,就有了這般驚響。”之後胡蘭成又拿起他泡女人的看家本事,先吃飯散步,教些情詩雅詞,還讓她幫自己抄稿子,殷勤備至、軟磨硬泡。小周一開始傾慕他的文采,日子久了春心一動便把持不住了。

一日胡蘭成路過醫院,看見她傻站在門廊裏,等回來再找時她逃一般上了樓。胡蘭成隨後跟上,卻尋不見了。到處都沒她蹤影,胡蘭成隻好回房,卻見她端坐著,若無其事一般。胡蘭成還追問她,愛自己不愛。小周緊緊抿著嘴唇,被追問不過,才吐了一個“愛”字。胡蘭成一回頭的工夫,小周又說自己剛才說的不作數了。

報社副社長沈啟無看不下去了,他對張愛玲那蒼涼婉麗的文章極為傾慕,作為張愛玲忠實的粉絲,知道兩人秘密結婚的事,此時更為遠在上海的張愛玲感到悲懷與傷感。於是借著與小周上街同行的時候,將胡蘭成與張愛玲成親的事情告訴了她,還說:胡蘭成一生砍了無數桃樹,你卻明著眼去等著挨他一刀,豈不是得不償失。

誰料胡蘭成居然知道了這番話,跑去指責沈啟無:如此齷齪的話你也說得出,枉你還是副社長。末了還罵了一句:真無恥!

若說張愛玲對胡蘭成一開始是“糊塗”的愛,兩人結合之後,大概認為胡蘭成“還可以挽救一下”。張愛玲眼裏的胡蘭成不是她筆下那一類整日裏隻知吃喝嫖賭的封建遺物,他有才華有學識,可他這般人也能在張愛玲筆下找到腐朽身影,《銀宮就學記》寫道:

以往的中國學者有過這樣一個普遍的嗜好:教姨太太讀書。其實,教太太也未嚐不可,如果太太生得美麗,但是這一類的風流蘊藉的勾當往往要到暮年的時候,退休以後,才有這閑心,收個“紅袖添香”的女弟子以娛晚景,太太顯然是不合格了。

張愛玲這番話戳到中國古代大部分讀書人心坎裏了,小周傾慕讀書人,胡蘭成自然會樂不可支地每日教她些浪漫的調情的詩詞。

胡蘭成還尋了浪漫的地方,指天點地發一番毒誓,向小周表了傾慕之情,頗為“真誠”地告訴了她妻子張愛玲的事。

小周不允,她回絕胡蘭成說:娘亦是妾了,女兒不想是妾。

胡蘭成無恥得很堅定,每日去糾纏,誇她人美家又好,拿出錢來接濟小周的困窘的家境。人窮誌低,淳樸的母親也與她說,人家幫了這麽多,還是要多念些人家的好。

此時,張愛玲對他的移情卻渾然不知,還去了信,說了上海也遭空襲與燈火管製的事。當時姑姑還與自己踩著椅子將燈嚴嚴實實罩起來,並念起沈啟無的新體詩:“我輕輕掛起我的鏡,靜靜點上我的燈。”

念信時近春節,胡蘭成正與小周睡在溫柔鄉裏,早就將遠在上海的知己之戀張愛玲忘得一幹二淨了。但他還記恨著差點壞了自己好事的沈啟無,這時節張愛玲恰念起沈啟無的詩來,真是鬼使神差呀!

小周是還是順從了命運的安排,將自己全身心交給了胡蘭成。武漢雖然沒有上海的繁華,可年關一來也是滿街煙花。小周與胡蘭成在寒涼的街路上踱步,聽遠近傳來的爆竹聲,看繽紛的煙花在黑夜的大幕裏絢爛地開放,黑暗的內心裏也仿佛有了一絲絲希望般光亮。可那亮色畢竟太短,即使很美麗,也是一瞬間的事。

過了年,三月時胡蘭成便返回上海。尋個機會,他與張愛玲講了與小周的事,說自己隻是一個風流才子,與小周男女相悅,自是男兒本色,不會因此負了張愛玲的心的。

張愛玲聽完胡蘭成這番話有些驚訝,忽然又覺得這事很平常了,她沉靜得像水一樣,隻是那平靜的水裏飄著死去的浮萍,略帶些憂傷的黑色。

張愛玲沉默了一陣子說:“最近有人介紹男朋友給她,是有妻室的外國人,若兩人好了,每月能給些錢來貼補家用。姑侄倆沒有什麽祖產可租賣些日常費用,隻靠職業怕早晚要入不敷出了。”

胡蘭成聽了大為光火,大發了一通脾氣,張愛玲沒作聲,隻是靜靜聽著外麵“克賴、克賴、克賴”的電鈴聲。

可胡蘭成一吵,張愛玲便又沒了聲息。胡蘭成見她硬生生吃了苦果,又開始變得“糊塗”起來,他也不再提了。可張愛玲究竟是接受過係統西式教育的知識女性,她不會真吞下這愛情苦果,她需要長時間思量,這便是她觀察如此之細銳,思維如此之精致的原因。她身體裏流淌著蒼涼與華貴相融合的唯美主義血液,她雖然在對傳統婚姻及男權的反抗中間有妥協,可怎麽允許一個如此不完整的愛情呢?

同年五月,胡蘭成結束一個月的假期回武漢了,一進小周家門便喊:“我回來了。”

胡蘭成抑或隱隱覺得這句話,似乎1944年時,去張愛玲家也說過。

此時潮濕的春天也讓這間略顯古老的房屋散發一絲絲黴氣,胡蘭成沒在意,一踏進房門,就拿起禮物發起來,家裏人都很高興。小周上前,輕聲問了些一路可順暢的話,便幫他脫衣倒洗臉水了。

小周倚在門口,看著灰暗的屋子裏胡蘭成彎腰洗臉,覺得那便是希望了。這個男人會幫自己撐起家來,讓母親和弟妹的日子慢慢好起來麽?

僅過了三個月,即1945年8月14日,日本天皇結結巴巴地宣讀戰爭投降書時,胡蘭成正在漢口江漢路上,聽罷驚出一身冷汗,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回到《大楚報》報館,衝進辦公室就向日軍報道班要電訊。看完後胡蘭成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

日本人早晚要滾蛋,這胡蘭成知道,可是滾得這麽早,就沒預計到了。胡蘭成此時陷入深深憂慮,還是先將消息發出去再說吧!把日本戰敗投降書和蔣介石的講話並列著發!

當他聽到第二個消息時,頹喪的心情更是跌落到極點:蔣介石派原汪偽政府的葉篷任第七路軍總司令,接收鄂贛湘軍務。胡蘭成找到偽軍第二十九軍軍長鄒平凡。鄒平凡對讓葉篷收編自己也很不滿,兩人商議一陣子,認為若他來接收,什麽功勞都讓他得了去,自己到頭來還是漢奸名分,那時候在蔣介石那裏還有自己的活路麽?胡蘭成便指使鄒平凡連夜將葉篷的特務營給端掉了。

葉篷聽到消息後,馬上從南京坐飛機來武漢,先躲在機場裏,下了一番接收命令後靜等著武漢軍政大員們送上門來。胡蘭成一聽這個家夥居然還敢送上門來叫板,大怒,叫鄒平凡去機場逮他,葉篷嚇得坐上飛機便溜回南京去了。

此時胡蘭成與鄒平凡將其他偽軍收編後,有近一萬人兵力,準備趁蔣介石急於西歸和北上與共產黨決戰之際,先固守武漢三個月,之後便退守鄂贛湘地區,讓出通路放蔣介石嫡係部隊西歸。自己再與蔣介石留守部隊周旋,尋機做大勢力。那時蔣介石再回首,他若不拿出高價錢收編,自己肯定是不幹的。

鄒平凡一聽確實可行,便決意先成立武漢警備司令部,宣布獨立再說。還沒等軍政府建完,胡蘭成就得了登革熱,一連昏睡七天七夜,等神誌清醒時再一打聽,鄒平凡被蔣介石一紙詔令叫到重慶去,好好地訓導教育了一通,此時已回到武漢,正與重慶國民政府派來的接收大員袁雍商議接收大計呢。

與鄒平凡懦弱退縮的性格不同,胡蘭成不會相信,也不敢相信蔣介石的話。在鄒平凡勸說下見了袁雍後,胡蘭成知大勢已去,再阻攔下去還不是用自己卑微的小命堵槍口,也隻好允了。胡蘭成拆開袁雍遞過來的信封,裏麵裝著蔣介石送他的委任狀。他看了一眼,不禁啞然一笑。

胡蘭成懷揣無比沮喪的心情回到小周家,吃飯時與她交代:“我決意跑路,我不帶你走,是不願意你陪我受苦。此去我要改換姓名,避過幾年,我還將出頭做事。不出五年,便可用回現在的姓名,那時我必會迎你。我走後輿論汙人,你明白就好,不奢求於他人理解……”

袁雍接收武漢的第三天,胡蘭成便準備逃亡了。臨行前他將十兩金條留給小周,並將自己剩在宿舍裏的一麻袋半米裝上車,一並送去小周的母親家。第二日一早,小周為胡蘭成做了麵。胡蘭成端起飯碗來便吃,小周的眼圈兒紅紅的,隻是默默地看。胡蘭成也不去瞧,兀自地吃,還指著麵讓小周與他同吃。小周哪裏吃得下,隻是忍著淚。胡蘭成便說:“不需傷別,我自是有能力東山再起的,那時便是你我破鏡重圓之日。時光是經不起度的,你與我雖然隻有九個月,可這九個月緣分怕是前世、前世的前世已然定了終身的。別離之日,我亦會覺得與你同在,同吃同住,同床同寢。你大可不消擔心相聚。那日我重回來,定要給你風光。”

小周聽胡蘭成勸慰,字字情深義重,眼淚一下沒忍住,撲籟撲籟掉下來,隻管哭。胡蘭成幾口扒拉完麵,起身便要走。小周站起來一字一哭地說:“你平日裏戀我顧我,你這一遭出去,也沒個人伺候,便是大苦的日子了。”

小周是重情重義的女孩子,這番話句句發自真心。看小周哭得梨花帶雨,胡蘭成很不忍心,強笑了笑說:“我這一走,還是要帶著榮譽回來,你且笑一笑,圖個吉利。”小周抹了抹眼淚,硬生生地在一張哭花的小臉兒上擠出一絲笑來。胡蘭成點了點頭,帶著滿滿的信心走了。

若說胡蘭成信誓旦旦地出走,確實的,他認為自己有能力東山再起。但他忽略了一點,人們是不會原諒一個幫日本侵略者屠殺中國人的漢奸的。這次出走,便是他與小周的永別了。

胡蘭成渡過漢水,進了漢口鎮,找到日本人幫助他出逃,然而此時的漢口儼然是一個死港,任何進出都盤查得死死的,連隻老鼠過去也要問一問,更別說胡蘭成這麽大的漢奸了。正犯愁時,恰好一艘運傷兵的船去南京。第二日一大早,胡蘭成趁著黎明前漆黑的夜色,在兩個日本人的保護下,驅車上了船。

回望浩渺的長江,混在日本傷兵中的胡蘭成也隱隱覺出前途一片渺茫,不過不管怎樣先保住小命再說。他進了南京住進日本陸軍醫院,第三日由日本憲兵隊護送乘火車離開南京去上海,躲在虹口一個日本人家裏。不日,池田篤紀和清水池田前來,安排他逃往日本的計劃。胡蘭成認為二人拿出的幾個逃跑方案都不穩妥,便回絕了,決定還是在中國暫避一下風頭,並且寫信給張愛玲,密告自己已回上海,何時見麵等他的訊息。

張愛玲此時也跌進冰點。在她眼裏偽政府垮台簡直是一瞬間的事。這一瞬間裏,原來喜歡自己小說的人消失得無蹤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上海文壇的一片討伐。主因是她曾在日偽的《天地》《古今》《新中國報》和《雜誌》上發表過文章,參加過日偽的文化活動。與胡蘭成的婚戀關係也讓張愛玲備受責難。上海各類小報汙蔑聲四起,說張愛玲是文化漢奸,指責她參加過1944年南京“大東亞文學者大會”。這是日本文學界一手炮製的文化侵略大會,所有入會的中國文化名人均被視為高級文化漢奸,其中就有張愛玲的。

這時段,中國人對日本侵略者的憤恨之情已難以控製,對漢奸的聲討聲一浪高過一浪,逼得蔣介石不得不加緊對日偽漢奸進行清算。1945年9月開始,周佛海、梅思平等汪偽政府十一人核心已被殺的殺、判的判,稍小的漢奸、與日本人關係曖昧的名人都逃的逃,被關的被關。此時連遠在武漢的周訓德也受了胡蘭成牽連,被軍政府抓起來。畢竟是女孩子,一番軟硬兼施後便將胡蘭成給的幾根金條交出來,軍政府的人一看小周交代得確實很徹底,放了。

而張愛玲、蘇青這些與日本人沒太大瓜葛,卻與某些漢奸有瓜葛的,也被嚇得整日裏提心吊膽過日子,生怕那天一敲門,扣個罪名便逮了去。蘇青先沉不住氣了,和張愛玲說準備回鄉下避避風頭。張愛玲聽她一說,自己心裏也沒了底,到底自己算不算漢奸呀?

張愛玲沒什麽地方可躲,就等吧,且自己的兩本書還在賣,若是此時走了怕是連書錢也難收回。

此時胡蘭成的日子更是難熬,像條喪家犬整天躲在日本人家裏不敢出門。可是他自覺大小也算人物,即便走了,也要弄出些聲響來,堂皇地走,不能像落水狗一樣灰溜溜地走。他思前想後,先通過池田向穀向日本駐上海司令部提出收編偽軍、拒絕投降繼續頑抗的建議,還寫了一篇《寄語日本人》,在裏麵表了一下自己對日本主子的忠心。

日本人知道胡蘭成的建議是餿主意,定要把駐紮在上海所有的日本軍人推向死路。這時節別說偽軍收編不來,弄不好了那些被蔣介石暗中許了願的、正準備升官發財的偽軍們要調轉槍口。真打起來,這無援兵無糧草的,憤怒的中國人到時一定把日本人殺得連個渣子都不剩,上海的日本僑民也要受牽連。

正當胡蘭成賣弄他的漢奸相,一計餿主意接著一計餿主意地送時,上海的國民政府接收人員已將治安接管過來,開始調查在上海的日本僑民。胡蘭成坐在榻榻米上正琢磨,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響起,日本婦人立即讓他鑽進狹窄的暗洞,摸上閣樓隱匿起來。

閣樓上,灰頭土臉的胡蘭成極為窩火,扒拉著黏在頭發上的蜘蛛絲,蹲在發黴的破爛兒堆裏悵然……

第二日,他實在受不了這般暗無天日的屈辱,便給侄女青芸去了信兒,讓她接自己到張愛玲住處。張愛玲見了胡蘭成,悲喜交加,悲的是昔日容光煥發的胡蘭成,如今卻像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喜的是終於見了心愛之人一麵。

胡蘭成沒法子,與知己之戀張愛玲告了別,便一腳踏上漫漫的不歸路。張愛玲因而更加擔憂了,除憂慮胡蘭成生死之路外,也擔憂自己的處境。此時在國民政府剛剛出爐的漢奸排行榜上,胡蘭成明晃晃地列在上麵,她又一次被扔進輿論的聚光燈下。蘇青也因與周佛海等大漢奸有過密切的交往,被蔣介石的軍統弄去問詢,雖然不日便無恙而歸,也讓張愛玲受了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