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許芸芸看到許季陽來了,興奮地掙脫了梁氏的手,跑到她爹跟前,嘀嘀咕咕一陣,就把方才的事都給她爹說了,還得意地回頭拿眼瞟許菁菁。
“大哥!”
“這事得慎重考慮啊,菁菁還是個丫頭,這、這酒坊這麽大的擔子,怎麽能落菁菁一人身上,再說了,祖上的規定,姑娘不許摻和釀酒的。”
許季陽搓著手,搬出祖宗規矩,擺明態度把酒坊交給許菁菁這事,他不同意。
酒坊如今在許長林手裏,他這個大哥從前遊手好閑,別說酒坊了,家裏的事從來沒管過。
他們的爹去後,大哥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經,非要重振許家酒坊,折騰許多年,光是買酒曲的錢就不知花了多少了,他早有心想把酒坊的地賣了兩家分錢,無奈大哥死活不鬆口。
如今要是把酒坊給了許菁菁,以後姓不姓許都還不知道,那想賣地換錢可不更加難了。
許菁菁眯起眼睛看了幾眼二叔許季陽,嗬,想說她沒資格?
“二叔,我已經成親了,不算壞了姑娘不能釀酒這一條。”
許菁菁淡定地攔下許季陽的話頭,關於這點,雖然覺得可笑,但她早有準備。
“這、這,你成親了這沒錯,可你嫁了人,更不能管許家的事了呀!”
許季陽兩手一攤,心頭突突直跳,差點兒被這丫頭繞進去,還好自己反應快,這嫁了人不是姑娘,可也不是許家人了,看她還怎麽沾手酒坊的事。
許菁菁重新抖出婚書,不同於先前隻是虛晃一下,而是在眾人跟前徐徐過了一遍,擲地有聲道:“他入贅。”
“如今也算我許家人,二叔可看清了,日後別再弄錯了。”
江瑾楓瞬間嗆咳了幾聲,好不容易摁住自己的腳沒有上前搶看那張婚書,難怪許菁菁從衙門裏出來就把它收得好好的,也不說把他那份拿給他。
入贅?
虧她想得出來。
看院子裏各人精彩紛呈的臉,江瑾楓灰撲撲地走上前,拉了拉許菁菁的後衣領。
許菁菁回過頭,江瑾楓憋悶的樣子撞入眼簾,她朝他點點頭,這事按她的來,對他倆都有好處。
她給了他一個別搗亂,邊上去的眼神,江瑾楓神色不明,眸光暗了暗,沉默了片刻,邁開步子果真到邊上等著去了。
這一出讓許菁菁嘴裏的話更多了幾分可信度,許長林甚至滿意地點了點頭,菁菁說她有酒曲方子,且又招了贅,他就這麽一個女兒,如此甚好。
許季陽和吳金花就不那麽痛快了,他們對視了一眼,可婚書上的確寫明了,是男方入贅沒有錯。
這麽一來,就沒有辦法阻止許菁菁插手許家酒坊了,許季陽神色複雜地掃視了許菁菁幾回,對許長林道:“大哥,菁菁如今是真長大了,這麽大的事也不說和家裏商量一聲,自己就做了主了,您也不管管。”
許長林哪兒在乎這個,閨女早些年去大戶人家裏做事,許多事都是主家做主,並不經他這個做父親的手,他都習慣了,比起這個,他對許菁菁說的酒曲更加感興趣。
“菁菁,這事咱們晚些再說,你剛才說什麽來著,你手上真有酒曲?”
許菁菁就知道許老爹在乎這個,比在乎她這個女兒更多,酒曲她沒有現成的,但做一批出來也不是難事,直接拿許家酒坊怕是許老爹不肯,她得迂回著來。
“爹,酒曲我十天後可以給你,不過得先說好,酒坊的事我要參與。”
許長林沉吟不語,說到底,菁菁手裏並沒有酒曲,要這些時日,說不定是要到外頭買回來給他,他神情漸漸落寞下來,不複方才的激奮,伸手拍了拍閨女的肩膀,歎了口氣。
“菁菁,你有心了,爹知道你是想幫著分擔,不過酒曲的事,往後不要再提。”
許季陽也鬆了口氣,眼含不屑,擺出長輩的姿態來,“菁菁呀,你還小,不知生活不易,也就是在自己家裏,這要是擱外頭,那別人能放過你嗎,這次我看就算了,你爹說的沒錯,下次不要亂說話。”
“若是我十日後真的做出酒曲來呢?”
許菁菁沒理二叔,在許家酒坊這事上許季陽說了不算,充其量也就一個局外人,用不著在他身上費工夫,她定定看著許老爹,許家酒坊如今的話事人,堅定地問道。
許長林躲不開閨女灼灼的目光,眼前浮現小菁菁跟在太祖身後忙前跑後的小身影,一咬牙,道:“那許家酒坊便有你一份!”
“大哥——!”
許季陽急了,還想再爭幾句,梁氏拽了他一把,默默地搖了搖頭,酒坊的地雖然值幾個錢,但就算沒有許菁菁,大伯許長林在一日,就賣不了,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和大房的鬧僵。
“說得倒好聽,若是到時候你釀不成呢?”
“釀不成,你就從這屋裏搬出去,帶著你男人自謀生路去,別給你爹和我添麻煩,讓他一把年紀養你還要養你男人!”
吳金花卻不以為然,放出話來要許菁菁下承諾,她還不知道這丫頭幾斤幾兩?
她許菁菁會釀個屁的酒,這事肯定要作假,她正愁抓不到她的小辮子,這丫頭到底年紀小不經事,這不就自己送上門了。
許長林心有不忍,擺擺手想要說不必如此,許菁菁已經點頭答應了。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咱們再說得細一些,若是我釀成了,我不但要到酒坊做事,釀酒的事也都我說了算。”
許菁菁說完,許老爹點了頭,她便拉著江瑾楓回屋去,許長林被這事一鬧騰,也忘了和吳金花討要那幾吊錢,開始滿心記掛起酒坊和閨女說的話來。
許菁菁和江瑾楓進屋後,江瑾楓再忍不住啪地一聲關上房門,把許菁菁逼到床角,單手撐在她一側,壓低了嗓門,沉聲道:“我入贅?”
許菁菁心虛地嘿嘿一笑,從懷裏拿出在縣衙找小吏花錢買的婚書。
啪——!
一下拍在了江瑾楓的胸前,她自己留了一張,另一張給他。
“權宜之計,權宜之計嘛。”
“你別激動,這又不是真的,況且入我的贅,對你可有太多好處了!”
許菁菁眼睛亮晶晶的,因二人靠的極近,裏頭映著滿滿的江瑾楓,既無辜又純然。
“什麽好處——”
江瑾楓見識了她扮豬吃許家,不吃她這套,咬牙切齒地繼續瞪著許菁菁。
“哎呀,你這個人,真是的,難道我賺了錢,你能吃好住好,安安心心地躲你的仇家,這不算實打實的好處嘛。”
“再說了,你的命還是我救的呢,又沒要你真的以身相許,不過是做個樣子,等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送你回家的,你放心,我許菁菁說到做到。”
許菁菁略略推開江瑾楓一點,豎起三根手指頭杵在他眼前做發誓狀,末了朝江瑾楓甜甜一笑。
“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幫我。”
許老爹折騰了這麽些年,沒道理一滴酒都沒釀成過,這裏頭絕對有問題,她做酒曲需要時間,探明問題也同樣需要時間,許家人都不可信,除了江瑾楓,她暫時沒有更何時的合作人選。
二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需要他也清楚明白他此刻更需要她,是以許菁菁並不著急,好整以暇地順勢在床沿坐下來,耐心地等著江瑾楓的回答。
半晌,江瑾楓默默起身,收起了她給他的婚書,哼了一聲。
“你最好記得你今天說的。”
他說完翻身坐到床裏側,背著她重新退下半邊衣襟,嗓音同他的目光一樣隱忍又低沉。
“繼續。”
“上藥。”
許菁菁眼裏流光閃爍,拍了拍掌,起身去拿桌上的碎粉末,開始認真且仔細地給江瑾楓抹上。
他可得快些好起來,接下裏很多事都需要他給她跑腿幫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