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日,許菁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待在屋裏關起門來鼓搗酒曲,需要的材料她找許老爹拿一部分。

其餘的部分就讓江瑾楓拿從吳金花那兒扣下的米麵去隔壁村子找人換。

配方她暫時不能全都透給他們。

明日就是約好的第十日,她沒多做,隻出那麽一點點,先給一點甜頭,後邊的事才好繼續談。

不把許家酒坊的掌事權落到紙張上簽字畫押給她,酒曲的配方就免談。

“給,你要的東西。”

江瑾楓從窗子翻進來,把換回來的大包小包的紙包扔給許菁菁。

他這幾日進出都往後院翻牆走,東西也得藏著帶回來,所幸肩膀上的傷已經恢複得差不多,這些對他也就不是難事。

他也趁著出去走動的機會,探查他想要的消息,可惜一直沒有他想要的回應。

“還有什麽需要的,你都列出來,我去給你找。”

江瑾楓活動活動肩膀,他還需要更多單獨出去的機會。

後肩的傷已經不疼了,許菁菁的法子雖然有些叫人難以接受,但不得不說效果還不錯,至少在他們既沒錢也不能找郎中的時候,他對這個結果已經很滿意。

是以這幾日她需要他跑腿的時候,他都沒說一個不字。

許菁菁接住江瑾楓拋過來的紙包,放在桌上,搖了搖頭。

“暫時先不用了,上次做好的酒曲已經快晾好了,這次我再做一些備著用,晚上你還是幫我守著,別叫人溜進來給弄壞了。”

許菁菁透過撐開的窗戶,看到院子門口,楊三喜不時晃過來晃過去,吳金花也搬著個板凳坐在兩家門口中間,裝模做樣地縫補衣裳,不時抬頭朝她屋裏張望。

這倆母子當真是不死心,都守了她好幾日了,隻要她試圖出門,他們就打起十二分精神遠遠地跟在後頭,似乎是怕她去外頭把酒曲和酒買回來作假。

許菁菁看著吳金花母子若有所思。

“怎麽了?”

“需要我去把他們攆開嗎?”

江瑾楓走到她身邊,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皺了皺眉頭。

許菁菁的想法他有時候看不太透,既然不喜他們在附近走動,直接動手攆走就是,他記得很清楚,這兩母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許菁菁白了他一眼,換了跟長的竹竿,把窗戶支得更高些,讓溫煦的陽光照進屋子裏來。

“光天化日之下要做遵紀守法的良民,你懂不懂。”

“說你從前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你還不承認,尋常百姓能隨隨便便大白天的就打人嗎,先給你說清楚,要是被逮進了縣衙,我沒錢交罰銀,你隻能挨板子的。”

江瑾楓被她說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幾分道理。

他從前要教訓旁人的確不需要考慮那麽多,但還是嘴硬道:“你之前收拾他們不也是說上就上?”

許菁菁回身給了他一個暴栗,小樣兒還不服,她哪次收拾吳金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了。

“你要是不能師出有名,那至少得等到天黑吧。”

許菁菁一本正地說著,手上動作不停,把江瑾楓換回來的糯米粉、麩皮、辣蓼草、茯苓、甘草都放到碾子裏搗碎碾磨成粉,一點一點過篩,再加上涼開水攪勻。

白皙秀致的一雙纖手上下翻騰,不停團出一個一個的小白丸子,放在墊著草杆子的竹笸上,拿過一張半濕潤的棉布蓋在上麵。

她在做酒曲,到沒想過要防著他。

江瑾楓無奈扶額,緊接著又看著許菁菁忙碌的身影怔怔出神。

他方才竟不自覺認真考慮了她說的有關良民不隨意教訓人的話,當真打算學著樣兒約束自己。

問題是他早知許菁菁根本不是她自己說的那種安分的良民百姓,她長著一副純然無害的模樣,時常叫他不自覺被帶進溝裏。

江瑾楓收束心神,不由得認真看了她好幾眼,一點點壘高自己的心防。

許菁菁認真勞作,沒覺出江瑾楓的異樣,她做好這些,轉身拿起江瑾楓從外頭換回來的麵餅,放到煮茶的爐子上邊,點了炭火準備烤了吃。

她坐在爐子前麵,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百無聊賴地翻著餅子,陽光正好落在她一側鬢發和臉頰上,細絨絨的小碎發投下虛虛的陰影,越發襯得小臉瑩白如玉。

江瑾楓身處背陰之地,望過去正好瞧見她似在發光,他定定神,也走到陽光裏,和她一起翻烤得燙呼呼的餅子。

“邊上那個,要焦了。”

許菁菁催他快翻麵,這些天她和江瑾楓吃東西常常在屋裏解決,她在爐子上邊放了一張鐵網,想吃的餅子地瓜,都可以放到上麵烤著,灶房連火都不生。

雖然許老爹每日都托梁氏把吃的送過來,但送來的不多,他們兩個人根本吃不飽,她沒錢,自然是不能把藏起來的米麵公然拿去灶房裏煮。

好在翻出這麽個小爐子,窩在屋子裏烤東西還挺方便。

餅子烤好,散出誘人焦香,許菁菁吹著手把餅子掰成兩半,舉著一份到江瑾楓麵前,自己呼哧呼哧地邊吹邊啃了兩口,梁氏挎著籃子從外邊進來了。

“菁菁,你在家嗎,你爹讓我給你送點菜團子過來,順便看看你的酒曲做得如何了。”

梁氏抬腳進屋,四處張望打量,這些天她每日過來好幾趟,都沒看到一點酒曲的影子,也不知道著許菁菁那天說的是真是假。

想起許季陽說的關於許家酒坊的話,梁氏格外仔細留意許菁菁的院子,試圖找出酒曲都藏在那裏。

“二嬸,吃的就放在灶房裏吧,我一會吃好,盤子洗幹淨給你送還過去。”

許菁菁支著下巴笑眯眯地給梁氏打招呼,她看梁氏在院子裏東張西望好一會兒了,往旁邊讓了讓身,露出房裏桌子上擺著的竹笸。

果然梁氏眼睛瞄了過來,看了幾眼,才笑嗬嗬地提著籃子往灶房去。

“那成,我給你擱灶房桌上,你忙歸忙,可要記得吃。”

“都是一些菜團子,還是上次你舅舅家裏托人帶過來的那些豆腐,我和著野菜剁碎了做的,對了,上次拿過來的豆腐你都吃完了嗎。”

“都是些尋常東西,比不得你從前在大戶人家裏吃得好,可別嫌棄。”

梁氏說著話,放好了菜團子,又來到窗前,湊近了往桌上覷了幾眼,竹笸上蓋著濕布,她不知酒曲是怎麽做的,但看著許菁菁擱在屋裏的寶貝模樣,十有八九就是那個酒曲了。

這丫頭氣定神閑不慌不忙的,莫非當真做出了酒曲?

“二嬸說笑了,舅舅托人捎來的東西,我怎麽會嫌棄呢,何況二嬸你們進山裏摘野菜,我忙著製酒曲也沒去幫忙,辛苦你和芸芸了。”

“不過酒曲做成了,於大家都有好處的。”

許菁菁笑眯眯地指了指桌上的東西,生怕梁氏不識得那是酒曲。

梁氏聽許菁菁親口承認了,驚訝之餘無心多聊,立馬告辭趕回隔壁。

梁氏走後,江瑾楓抱臂靠在窗邊,斜眼看向許菁菁,對她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給自己添麻煩的行為略有不滿。

“你既然怕有人動手腳,還讓我晚上給你看著,為什麽又要告訴她東西在屋裏?”

許菁菁上下搖手,一副你不懂的樣子。

“不告訴他們東西在哪兒,我怎麽知道要來做手腳的是誰呢?難道要花費許多時日等他們慢慢找嗎。”

“再說了,我老爹這麽多年一滴酒都沒釀出來本就十分可疑,他怎麽說也是我爺爺的長子,就算當年再遊手好閑,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許家人裏絕對有問題。”

“總之,今晚辛苦你啦,隻要看清是誰來,做了什麽就成,不必捉人。”

許菁菁伸了個懶腰,去灶房把梁氏前幾日拿過來給她的豆腐端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