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許菁菁熄了蠟燭,早早躺在**安心睡覺,身邊的位置用枕頭和厚衣裳堆在被子裏隆起來一個人形。
因為江瑾楓在梁上守著,桌上的竹笸裏也換成了她用舅舅送來的豆腐做的毛豆腐,她睡得格外穩當,不多時就進入了夢鄉。
江瑾楓蹲在梁上,二人商量好他守前半夜,後半夜才輪到許菁菁。
他聽著斜下方淺淺的呼吸聲,腦子裏都能浮現出她睡得酣甜的樣子,也不知後半夜能不能把人叫醒,遂歎了口氣,抻了抻胳膊活動活動蹲麻了腿腳。
夜深人靜,屋裏的窗戶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一個黑影漸漸出現在窗格子上。
喀噠——
許菁菁特地沒把窗子的小木閂別上,窗子被推開來,碰掉了窗台上的撐杆子,外頭的人一驚,謹慎地放下窗子,又慢慢地縮了回去。
江瑾楓收回垂下的大長腿,靜靜地候在梁上,過了半炷香功夫,許菁菁翻了個身繼續沉睡,屋裏靜悄悄的,黑色的人影又慢慢地爬上了窗格。
這次換了個女人。
隻見她輕手輕腳地推開窗子,伸了一根長長的竹竿子進來,竹竿子的前頭綁了一個小油勺,裏頭裝著不知什麽**。
長竹竿伸到桌子上方,把**一點一點倒在了蓋著的棉布上,才慢慢地收了回去。
一股酸醋味在屋子裏漫開來。
全程都那兩人都沒溜進屋裏來。
江瑾楓耐心在梁上又守了一陣子,不見再有動靜,正準備跳下來叫醒許菁菁,窗戶喀噠一聲,又被推開了。
這次楊三喜躋身爬了進來,吳金花在外頭給他守著,江瑾楓皺著眉又蹲了回去,看著楊三喜手忙腳亂地直接把一竹笸的毛豆腐都給端走了。
月光下,吳金花眼看兒子得手,興奮的神情掩都掩不住,一手支著窗戶,一手急切地朝楊三喜招喚,催促他快些。
楊三喜剛剛把竹笸遞出去給他娘,攀著窗戶半掛在窗沿上,原本躺在**的許菁菁突然咳嗽了一聲。
撲通——
楊三喜被驚得直接摔了出去,吳金花扶起兒子,兩人扛著竹笸就跑。
江瑾楓麻利地從房梁上落下來,上前把窗子鎖好,才走到床邊。
他看著坐起身壞笑的許菁菁,皺眉道:“不是說了後半夜換你?怎麽不睡。”
他先前當真以為她睡著了。
許菁菁興奮地從**爬起來,她單腳落地,跳著扯過架子上外衫披在身上,撫掌道:“我就說老爹這麽多年沒釀成酒,許家有問題吧!”
“看來我二叔和吳金花都不想許家酒坊能釀出酒來,不過酒曲我都收好了,明天等著看好戲吧。”
江瑾楓把頭扭過一邊,許菁菁的外衫就這麽草草披在肩上,仗著夜黑甚至沒有合攏係上。
但以他的目力,即便是暗夜,也依舊看得清晰,甚至外衫下的裏衣在他看來還白得有些晃眼,她垂在兩肩的烏發也如濃墨一般吸人眼目。
江瑾楓不自然地清咳了兩聲,從**抓過被子兜頭就把許菁菁蓋在了裏頭,往**一推。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窗戶我已經鎖上,快睡吧,今天換你睡床。”
江瑾楓急急說完,狼狽地從床邊轉身,撞上了掛衣裳用的木架子,他又急忙扶住架子,轉身去到桌子邊,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才拉過凳子打算就在桌子旁坐一夜。
許菁菁胡亂扯下頭上的被子,朝**一丟,往兩旁撥開被攪亂的頭發絲,氣惱地隔空瞪了好幾眼不知在什麽方位的江瑾楓。
也不知這人突然發的什麽瘋,讓床就讓床,把被子糊她頭上做什麽。
不過他坐著她睡覺,這誰睡得著。
許菁菁點燃蠟燭,屋子裏一下子就亮堂起來,她繞過木架子,看到江瑾楓坐在桌邊,臉在燭光的照耀下呈現詭異的橘色。
許菁菁納悶地打量了他幾回,有些擔心他是不是爬房梁傷口崩開,引起發熱了,她把蠟燭擱在桌上,空出手想探探他的額頭,被江瑾楓偏頭躲開了。
許菁菁驚訝地收回手,這是對她沒有婉拒睡床無聲的抗議?
許菁菁看著別扭的江瑾楓,嘖嘖嘖了三聲,搖搖頭,狹隘了不是,她不是苛待夥伴的那種人。
許菁菁重新拿起蠟燭往屋外走。
“走吧,如今屋裏沒其他人,我們把門鎖好,隔壁那間屋子以後給你睡,你不必再跟我計較誰睡床的事了。”
許菁菁率先拉開了門走了出去,到隔壁屋子給江瑾楓簡單收拾出一個能睡的位置來。
沒法子,江瑾楓那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金貴的馬甲還沒扒下來換銀子花呢,她就容忍他這一回。
隔日一早,許菁菁還沒起身,吳金花就領著人過來砸門了。
許菁菁在吱呀的推門聲中揉開了眼睛,江瑾楓已經穿戴整齊,出現在她的床邊,許菁菁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江瑾楓一把又把被子給她裹了回來,他閉著眼按住了她的手。
“你先躺著,我去開門。”
他沒想到這個時辰了她還沒起身,轉過身又道:“我出去了你再起來梳洗,我會看著不叫人闖進來。”
江瑾楓出去後,許菁菁麻利起身,三兩下挽好發髻,穿好衣衫拉開門就往外走。
院子裏,許老爹、吳金花母子,二叔一家全都來了。
江瑾楓看到她出來,退到一邊,吳金花瞧見許菁菁睡飽了紅潤的臉頰,不自覺揉了揉後腰,嘴角抽搐不已。
昨夜這死蹄子倒是睡得香,半夜突然咳嗽一聲差點沒把她和三喜摔死。
“十日到了,你的酒曲呢?”
“別不是沒有吧,我看你壓根就做不出來,哼,也不知道是誰,還誇口說要管酒坊的事來著,許長林,看看你的好閨女,嘴裏沒一句靠得住的話,也就你還信她!”
吳金花得意地雙手交叉盤在胸前,就等著許菁菁拿不出酒曲,把屋契雙手給她捧出來!
昨夜那一竹笸的酒曲,三喜和她摔倒時全給摁壞了,一個個跟豆腐似的,還長了白色的長毛,酸臭酸臭的,一看就是做壞了,就算她沒給拿走,許菁菁今天也拿不出手。
許菁菁還沒說話,梁氏別了別耳旁的發絲,也開口道:“那個菁菁呀,做酒曲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爹忙了這許多年,也沒成的,你也不用太過內疚。”
“就算沒做好,我們也不會怪你,酒坊的事也拖耗了家裏多年了,我和你二叔還是覺著不如把地賣了,也能補一補你家這些年投在裏頭的銀子……”
許季陽和吳金花連連點頭,紛紛附和梁氏的話。
許長林聽他們又提起要賣地,垂頭喪氣地不說話,這麽些年都沒有起色,他也會覺著虧欠家裏和孩子們。
如今好不容易菁菁回來說有法子,可若是今天再不成,他也開始有些猶豫,是不是當真該考慮弟妹的建議……
許菁菁一一掃過眾人神色各異精彩紛呈的臉,淺淺一笑,轉頭衝江瑾楓眨眨眼,江瑾楓得到示意去取她藏起來的酒曲。
許菁菁手裏出現蓋著白布的竹笸的那一刻,吳金花和楊三喜先變了臉色,梁氏和許季陽仍舊氣定神閑地交換了眼神,等著看許菁菁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