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許菁菁一早到酒坊，門外早早就等著昨天新來的四個姑娘，還有林雙雙。
五個人齊齊坐在酒坊門前的台階上，四個姑娘都歪著頭湊近一起，跟林雙雙打聽著什麽。
她走近，就聽得清清楚楚，圓臉姑娘是四個人裏頭最活躍的，逮著林雙雙一個勁的問。
“你在酒坊裏好些日子了？那每日都做些什麽，忙不忙，事情多不多，東家人如何，她凶不凶？”
林雙雙被拉在中間坐著，兩邊的人都有問題問她，一時不知該答哪個好，隻聽她道：“你們問得太多了，我答哪個嘛！”
“總之，菁菁姐人很好，剛才我給你們說的我在草地裏出事那次，就是她趕來救的我，還有一次我在集市上遇到登徒子，她正好在買東西，馬上就來救我了，她特別厲害！”
“我因為害怕躲在家裏不敢出來，她就留我在酒坊裏幹活，教我釀酒，我在這裏每天都很開心。嗯，她不凶，但是總做錯也會挨罰，你們這麽聰明，肯定能比我做得好的，不會挨罰的……”
“呀，菁菁姐，你來啦！”
“東家。”
“東家……”
……
她走近，林雙雙第一個看到她，喊了出來，驚得幾個姑娘紛紛站起來，局促不安地不敢看她。
許菁菁好笑地歎口氣，都對她這麽好奇，想必是酒坊雇人的要求太過與眾不同，這幾個雖然留下了，心裏還是隱有不安的。
“都來這麽早，吃過早飯了嗎。”
幾人都連連點頭。
“都吃過了就進來吧，一會兒我給你們先看書契，決定留下來的蓋個手印，然後我給你們分一分活計。”
許菁菁領人進了門，讓林雙雙先到中院去幹活，領著四個人到前院的東耳房，從桌上拿出書契，分給了她們。
“都識字嗎？若是不懂的，我可以給你們念。”
“回東家，我識得幾個字，能看一些書契。”圓臉的姑娘抬頭道。
“嗯，你叫什麽名字。”
“冬雪，我生在冬天，頭一日下雪就出生了，所以爹娘起了這個名。”冬雪圓臉上還有兩個梨渦，說話間若隱若現，自有一股子靈氣。
“冬雪，那便你帶著她們三個先看一遍，不明白的地方，再問我。”
許菁菁讓她們三個自己在這耳房裏先看書契，自己拿茶壺灌水煮茶，這是徐之遠上次訂酒會帶來招待各家掌櫃剩下的，她有時候幹活累了或夜裏睡不好，早起時精神不濟會煮一壺來提提神。
茶壺裏的水咕嘟咕嘟開始冒泡，四個姑娘都看完了書契，都有些神情激動。
“東家，你上邊寫的這些，還有工錢，都是真的嗎！”冬雪還是代表其他人發問。
許菁菁泡好了茶，還沒喝上一口，聽她們開口了，放下茶杯，笑道：“白紙黑字寫著，自然是真的，一會兒要摁手印，能有假？”
她這般說，四個姑娘都有些雀躍，畢竟許家酒坊開的工錢，比到長陵城裏做長工得的還要多些。
四人挨個摁了手印，站在她麵前報自己的名字，“東家，我的名字您知道了，齊冬雪，這是趙蘭荷，她是秦秋霜，還有劉……”
“劉碧姝。”
最後的杏眼姑娘也活躍起來，大聲地說了自己的名字。
許菁菁把她們摁好手印的書契收齊疊好，又對了一遍人名，便領著她們到前院裏，按人頭分派活計，又細細解說，手把手教導，篩選稱量、清洗蒸米……
看著她們幾個輪了幾次沒有差錯，她便放手讓她們去做了，自己要去中院釀酒。
“今天要處理完這些，晌午吃過東西後，可以休息一個時辰，”她指了指從庫裏搬出來的大米跟果子，“你們若是先做完自己的，可以歇著，但不能插手別人的活兒，每個人都對自己那部分活計負全部的責任，若是因人幫忙做壞了，就自己擔著。”
她看幾人都點頭表示知道了，就轉身進了中院。
到晌午，她跟林雙雙在裏頭吃帶來的飯食，外邊幾個姑娘也歇下活兒，坐在遊廊的欄杆前吃東西。
她透過鏤空的窗格，看到外邊有人來，沒一會兒冬雪站起來，往外走去，跟著來人到外頭說話去了。
許菁菁看了一眼也沒繼續留意，吃完了東西，就出來看看她們早上到晌午間活計做得如何。
她一溜看過去，都還挺不錯，看得出都很認真對待，雖有錯漏的，但尚在容許範圍之內，這邊剛檢查完畢，冬雪匆匆從外頭回來，臉色有些發白，看到她站在前院，臉上有些僵。
許菁菁朝她笑笑，沒問也沒說話，徑直往外走，晌午歇著，得把門關上。
她才走到門口，突然闖進來幾個大漢，身上衣衫襤褸，手裏卻扛著大刀。
“銀子！銀子全都交出來！”
“你，還有你們幾個，全都靠牆邊站著去，老四老五，進去搜！”
最前頭衣裳最爛的漢字弓著背，拿鏽跡斑斑的大刀指著許菁菁，四個姑娘別說頭一日來酒坊做工，就是長這麽大待在家裏都沒見過著陣勢，嚇得花容失色，呆立在原地不敢動彈，蘭荷跟秋霜忍不住，還捂著嘴偷偷哭了起來。
許菁菁站在她們前邊，伸手拉住了碧姝。
碧姝一驚，呆呆地看著她，“東家……我……”
“你什麽，你們幾個，還不快點進去。”許菁菁拉住她的手，回身把四個人都往中院裏推，嘭地拉上門，“上閂，快些。”
她大喝一聲，被推進中院的姑娘們都愣住了，碧姝更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胳膊，方才東家拉住她，竟不是要把她推出去擋一擋賊人，好自己逃命的麽。
“東家，你也快些進來！”冬雪突然打開門，跑出來要拉許菁菁進去。
裏頭的人反應過來，都跟著出來拉她，許菁菁顧不上多說，一個一個又給塞了回去，“聽我的，都進去，把門閂上，誰在出來，明天就不用過來了！”
門口的大漢全都轟然笑了起來。
“上閂你以為就能保住她們幾個？等你爺爺我進去了，全都跑不掉！”
“桀桀桀，大哥，我看留在外頭這個最標致，等會兒……”
啪——
打頭的人一巴掌甩了過去，“什麽時候了，媽了個巴子的你還有心情想這個！麻溜的，給我搜，銀子、值錢的全都拿上！老八，你去附近把麻子找來，說有六個新貨喊他來收。”
幾個人一窩蜂就往酒坊裏衝。
許菁菁抬頭看到紅玉已經伏在了院牆上，她自己也準備上前先扭住大頭的那個老大，突然，門外闖進來了第二撥人。
許菁菁看著梁氏的兩個侄子，還有楊三喜，三個人舉著大鏟子，直衝進來，嘴裏大喝著，“誰敢再動！統統滾出去。”
但三個人衝到院子裏就衝不動了，被人直接刀柄一敲一個，全都暈癱在地上，楊三喜倒下前，眼裏還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緊接著下一秒，剛剛收拾了楊三喜幾人的闖入者，已被紅玉全部收割，捆做一堆丟在院中。
許菁菁上前逐一搜身，從頭頭身上搜出一遝通緝令，仔細核對了幾個人的臉，她萬沒想到，還沒等來黃家的伎倆，先等來了一行山賊。
就在裏長陵城最近的村子，官府衙役出趟差事都不用花半個時辰就能到的榆樹村，許家酒坊的門前。
能有山賊？
還是通緝榜上逃竄在外的山賊。
她都不知這是什麽天大的狗屎運。
看著通緝榜上不菲的酬金，她不自覺笑了笑，腦子裏驀然浮現一個人的身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