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時,許菁菁就算聽不出那偽裝過後的聲音,但靠得如此近,也聞出了他身上熟悉的氣味。

他的名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驟然相見她感覺心都逃出胸膛了,見不著的時候,尚能輕易就能壓下去的懷想,此刻仿佛全都從心底深處破土而出,頃刻間隨著血液流滿她的全身,叫她在這一瞬間甚至聽不見外頭的廝殺喊聲,滿心滿眼都隻餘下他麵具下的隱含怒意的雙眸。

他在生氣?

“為何不答。”

得不到她回答,他逼得更近些,冰涼的麵具貼到了她的鼻尖,“你跟他何時走得這般近,隻是一起做買賣?”

幾近逼問的語氣,他把她的手反扣得更緊了,她從掌心到指尖漸漸傳來陣陣酸麻的痛。

“你就戴著這個同我說話?”

許菁菁沒答他的話,那叫什麽問題,她做買賣與人同行在正常不過,反而是他,明明就在那輛青木馬車裏,一路不肯現身,到了此時還要戴著個麵具。

“不摘下來嗎。”

她主動靠近了些,想要他摘下麵具,她想看看他。

誰知麵具下的人突然就沉默了,還略往後退了一點。

小小的後退,哪怕隻是半步她也敏銳地察覺到了,許菁菁眼裏閃過一絲不確定,她看著那雙唯一露出來的眼睛,追問道:“你回來,為何沒來榆樹村?”

她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此刻他戴著麵具不願摘,她心底升起一絲不安。

他不答,她漸漸冷了下來,她想自己知道他為什麽不答,除了他壓根就不是回來找她的,她想不出別的理由。

她有些想笑自己,竟然還真的覺得他是跟著自己來的,若真是如此,為何一路都沒有露麵,她不隻一次探出去看他的馬車,不可能不知她就在前邊。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恰好也要途徑魯陽城,誰知路上遇到了她乘坐的馬車,但並不想相見,隻好一直跟在後頭,直到她進了驛站才進來,不過是避著她罷了。

江家早就解了危機,他久久不歸她就該想到的,那個箱子,難道不是他為著撇清兩人關係才送來的嗎,讓紅玉留下來,也是看著她,不叫她上京裏去尋親的吧。

她有些羞怒,覺著自己不該任由他勾起心底明明已經掩埋的情緒,又覺得他既已決意不來見自己,又憑何來質問自己跟楚譽是什麽關係。

“他的確很重要,我們也不隻是為著做買賣才一路同行,如何?你可安心了?”她心中羞怒,忍不住賭氣似地順著他的話把楚譽用來擋在前麵,留一點體麵給自己。

“多謝你方才救我上來,若是無事,還請你鬆手。”

“我自會回自己的房裏待著。”

她冷靜下來後,眼睛適應了黑暗,早看清這件屋子是無人住的,房內沒有一點住人的痕跡,他連住在哪間屋都要避著不叫她知道,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自己方才急切下樓想要尋人,原來早就被他看了個明白,若不是驛站突有變故,他或許還會躲著不叫她找到。

“怎麽還不鬆手。”

她說了要走,他竟然仍舊扣著她不放,許菁菁試著扭動手腕,每次才掙脫就被他又扣緊在掌中。

她不敢大聲聲張引來水匪,隻壓低了嗓音憤憤道:“不鬆手,難道還要我說一句你救了我,當初我救你便一筆勾銷嗎。”

“休想。”

他眼中隱忍,心中有氣,聽她胡亂說著氣人的話,還要掙脫自己試圖離開回去找那個叫楚譽的人,他心中仿佛火燒一般灼得生疼。

明明一直都留人看著,也早就把她看作自己的夫人,不知何時還是出了狀況,此刻聽她親口說出來,他眼裏都要噴出火來。

“勾銷不了。不許去。”

他抵著她的額頭,懷中溫軟的人發間全是他眷戀的味道,若不是身上還背著皇命,他此刻就想將人帶走,帶在身邊,隻要見不到那個人,就沒法再說這些叫人冒火的話了。

許菁菁被冰冷生硬的麵具抵著額頭,不舒服地往後躲了躲,腦袋磕在了牆上,咚地一聲,眉心也蹙了起來。

他忍著氣歎息一聲,手覆上她的眼睛,取下麵具就俯身吻了下來。

他脫下麵具後,仍舊把她固在牆邊,密密的親吻從疾風暴雨到溫情脈脈,片刻也不舍離開她的雙唇。

仿佛如此這般就能把她的心思拉回來,他漸漸沉迷其中。

許菁菁滿腔的怒意都被他的舉動攪亂了,她懵然反應不過來,不知他為何就轉變了一百八十度,突然親了自己。

不是不想再跟她有糾葛嗎,這又是何意。

她愣在原地,腦子更是被親的猶如一團漿糊,旖旎間隻聽見他漸漸沉悶的吐息緩緩在耳邊喃道:“別……別去行嗎。”

“你答應過等我的。”

她竟然聽出來幾分委屈,許菁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想要看清他,卻被緊錮在寬厚的懷裏,耳鬢廝磨得腳底都生出顫栗來。

她的反應讓他漸漸心安,嘴角不由得輕輕上揚,方才還叫囂著要去找別的男人來氣他,此刻的反應真實地叫他難掩愉悅。

他更加收緊了雙臂,想要貼合得更加緊密。

他一麵眷戀地親吻她,一麵呢聲軟道:“不要說胡話,你為著氣我,這也要拿來渾說嗎,以後不要如此氣人。”

“我知道叔母派人來找過你,我已經把人都扔回去了,你若是心中有氣難消,等我回來,一起回京親自收拾他們。”

“但不可再說方才的話,你……我,我們已有肌膚之親,不許有別的想頭。”

他軟聲哄她,一句肌膚之親,耳尖都紅透了,若不是此刻屋裏黑漆漆的,許菁菁還能看見他眼中數次浮沉的欲望。

這全然與自己心中所想相反的行徑,終於叫許菁菁從懵然中回過神來,“肌膚……之、之、之親?”顯然她理解的與他認為的不是一回事。

“不是,我覺得你可能不是很明白……”

感覺到她的質疑,江瑾楓不滿地把人又拉近自己,不叫她再說後邊的話,重新又吻了一遍,久久停留在她的唇間,半晌才不舍地移開。

“嗯,哪裏不明白?你要婚書我們也有,你是想賴賬嗎?”他終於想起自己手裏還有兩人的婚書,她還讓紅玉來討要過幾次,他早早就感覺有異沒給,打算借由來處理袁修齊遺留在此地的事,親自過來看看。

誰知硬是叫她逼了出來。

“婚書還我,那不是真的,我們也沒拜堂成親。”提到婚書,她早就托紅玉把話帶給他,但遲遲拿不到,許菁菁幹脆直接朝正主開口討要。

“放在我這保管,不要亂動。”

“是真的,我們拜過堂了,在你家。”

他不肯給,還把她第一次救他時匆忙胡來的事拿出來說,許菁菁揚起了眉頭,“你說過那不作數的。”

“作數。”

“什麽時候把婚書給我,我真有用。”知道他是故意不給,她有些急了。

“有何事要用,等我處理好手中的事,陪你一起去。”他忍不住又靠近她,親了親她的額發、耳尖……一路順著又追尋到她的嘴邊。

太久沒見,本來離著遠些,也能按捺得住,此刻軟香在懷,又有婚書在手,他時時刻刻都不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