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炎,萬裏晴空。舉目西望,卻隻見遙遙漫漫,**然無際,遠處關山處處,已無絲兒烽煙。藍天上的雄鷹,拚命地盤旋在天的最高處,有些吃驚地睜大了雙眼,注視著地麵上的一支異常龐大的隊伍。這是始皇帝一統天下後開始的第一次長途巡狩,這是一種兼軍事、行政、祭祀、遊曆為一體的統治行為。
傳說,三皇五帝就經常是這樣,不斷地巡狩自已疆域的最遠方。周穆王愛西巡,周昭王喜南狩,這是因為他們一個意在征服西戎,一個意在征服荊楚。這王者的巡狩,雖說常用於興兵征討的外交辭令,與其本意卻有著直接的關係,即便不是特意為征戰而來,也有彈壓地方、威服四方的意蘊和功能。
在此之前,始皇帝也曾多次巡狩,隻是都在東方。如今,東方已定,始皇帝突然夢見他的陵園,到陵園看過之後,又非常地心思祖宗發祥之地。他這稱帝後的第一次巡狩,便是往西方去,到他帝國西陲的隴西那裏去。始皇帝記得,自已還是個小青年時,仲父呂不韋就告訴他說:
你的先祖,曾在隴西牧馬、馴馬,那裏是你嬴秦族群的發祥地。
這事己經過去了二十年,始皇帝突然想起呂不韋,想起了他說過的隴西。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一定非常神奇。始皇帝這麽想著,就讓成千上萬的人陪著他——西行,去看先祖的發祥地!
始皇帝下令:用從六國掠來的金為車輦,用天下的奇珍異寶給他的龍輿加上許多華麗代表皇權的裝飾;他的乘輿須用六馬駕,黑旗皂旒;他的軍仗儀服,都得戴上狸皮白首;隨從他的公卿,也都得有他們各自的儀仗隊。隻有這麽一支超龐大、超豪華的隊伍,才可以讓沿途的百姓敬畏,讓他的先人看了高興。始皇帝這麽認為,千乘車輛、萬匹騎駿,旌旗蔽日、箭戟如林的隊伍,威風凜凜地出發了!
始皇帝坐在高大寬敞的龍輿裏,精神抖擻地看看窗外的莽原,瞧瞧身前身後望不到頭的車輛駿騎;有些困倦了,便美美地閉上雙眼,在“哢嘰、哢嘰”的車輪聲中,進入他的夢境。這一路上,他多次入睡,也多次進入夢境。可是,每次的夢都太一般,都象老生常談那樣沒有絲毫的新意。就這麽,始皇帝的隊伍威武雄壯地在西行的官道上走了半月之後,終於到了他祖上昔日養馬、馴馬、發祥的隴西。
這裏,壯麗而又舒適的行宮早己經建成,上百的美人,也安排其中。始皇帝還剛剛四十出頭,本該是虎狼的年紀。可是,在男女的事情上,他太幸福了,因而也就太不幸了。他一個人突然就有了上萬的女人,而且他還可以超出這個基數胡作非為。天下,都是他一人的天下啊!一個人可以肆無忌憚,過度也就成了必然。世事就是這樣,上帝造人,讓人事事須有限,一旦過度,此事就完。始皇帝就是這樣:過度的男女事,他垮了,整個的身心都垮了。在這離鹹陽千裏之遙的地方,在這一路地輿中之後,本來是應該讓女人來陪陪的,可他不要了,對趙高說:
“朕要獨處!”
趙高有些不解,但很快也有些明白。他讓宮女來安排始皇帝睡下,自己還沒離開,始皇帝就進入了夢鄉。趙高看看熟睡的皇帝,又遠眺那隨駕帶來的上百位美人,遺憾地搖了搖頭。
始皇帝仿佛自己還在龍輿上,還聽著“哢嘰、哢嘰”的聲音。突然“哢嘰”聲沒了,他探頭出來看了看,感到天氣變了。滿天的烏雲,翻翻滾滾;原本燦燦的日頭,早沒了蹤影。始皇帝正驚詫地要喚“來人”,又看見黑暗中有妖魔翩翩起舞,聽見鬼怪淒怨的鳴叫。難道是先祖在怨我,怨我來得太遲?始皇帝在心裏問自己,有些怕了,連呼“來人!”可就沒人來。
始皇帝正又惱又急時,總算是來了個人,一個白發蒼蒼、長髯飄飄的老道。隻見這老道精神矍鑠、神采奕奕、微微地笑著,來到始皇帝的麵前,一邊揮動手中的拂塵,一邊對他說道:“如今天下初定,國人十有八九想造反,隻有收繳天下兵器,鑄成十二金人,你方可穩坐天下。”
老道說完,始皇帝隻覺眼前金光一閃,驚醒過來。四處察看,早沒了老道蹤影。始皇帝徹底清醒,自言自語說:“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目前朕最懼的,就是六國舊人起來造反。夢中老道的指點,正好解決此難。”
這麽想了一陣之後,始皇帝立即召來李斯趙高等人,把夢裏的事一一細說,然後問道:“朕的夢就是這樣,應該怎麽解釋?”
“夢中見道士,一般象征祈禱、虔誠、信念和精神上有所開悟。” 李斯說:“陛下前來祭祖,夢見道士,這是個大大的吉夢。一是說陛下有了很好的想法、具有崇高而不可抗拒的法力,二是說陛下的祖上也在暗暗地保護我大秦。”
始皇帝聽了,非常高興,他知道趙高這方麵有研究,便把目光投向趙高。
“是這樣的,禦史說得對。夢見道士有話提醒, 表示夢者將得到祖上的保護與祝福,陛下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大;除此之外,還暗示夢者心裏的想法是對的,應該馬上去做。”
“是這樣,是這樣的!”始皇帝欣喜異常,哈哈地大笑起來,然後問道:“你倆知道朕心裏的想法嗎?”
李斯與趙高,都同時搖搖頭。
“朕告訴你們:第一,速速舉行隆重的祭祖活動;第二,歸鹹陽後,立即收繳天下兵器,鑄成十二金人。”
半年後,通過秦王朝嚴密組織一級級地搜尋,繳滅了百姓手中的所有“兵器”,其中包括打獵的矛、箭,砍柴的刀、斧,甚至是廚房的菜刀。這些“兵器”從全國各地被悉數運往鹹陽,在大爐中溶化,鑄成了十二個高大的銅人。因為銅是黃色的,所以又稱作金人。這些金人,一個就重千石,身著還雕有精細花紋的外族服裝,格外地耀武揚威。
始皇帝非常喜愛這十二個金人,他令人將這十二個金人整齊地放在鹹陽宮前,每每批閱奏章累了,便會來到金人麵前,仰頭看著,在心裏安慰自己說:
“有你們給朕收繳了天下的兵器,我秦王朝可以無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