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圈走下來,幾乎已經確定何容津不在一樓,否則一樓也不至於這麽平靜。

這時,她還沒反應過來,聞言也隻是習慣性的抿唇,配合的微笑。

剛鬆一口氣,就聽身邊的沈默道,“他不在這兒,他在樓上,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跟晨風的徐總在一塊兒。”

趙青寧嚇了一下,以為沈默發現了什麽,解釋了一句,“我跟他又不熟,你別誤會啊。”

沈默看著她,神色帶著幾分意味不明,“我好像沒指名道姓。”

趙青寧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迅速調整了一下狀態,改為平靜的挑眉,“咱們此行是來跟中津談合作的,還需要指名道姓嗎?”

沈默眼神在她臉上流轉,許是太過深邃,趙青寧總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吸力拉扯著她。

停頓片刻,他才恢複盈盈笑意,“你應該知道,他不是什麽善茬。”

淡淡的一句話,像是提醒。

何容津不是善茬。

這大概是所有江州人一致的認知。

可這世上的機遇和危險,就像金字塔裏的毒蛇和寶藏一樣。

明知道危機四伏,卻總有人趨之若鶩。

趙青寧自己都是眾多“淘金者”中的一員。

不背後評價他,是她一直牢記於心的事,畢竟何容津這個“金主”,平時對她還挺大方的。

趙青寧彎了彎唇,沒接話。

就在兩人之間的氣憤變得有些怪異時,陸之杭姍姍來遲,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一圈,沒多逗留,“上去吧!何容津那邊等的不耐煩了,許君瑤把人穩著呢,催我們趕緊過去。”

二樓比一樓的大廳靜謐許多。除了看台上三三兩兩的散客區,兩邊都是提供給貴客的獨立休息區。

何容津在最裏麵的一間,也是最大的一間。

一個多功能的套包,進門隔著一塊錘紋玻璃的屏風,依稀能看見裏麵坐著不少人。

談笑聲嘈雜,但趙青寧還是立刻就分辨出了哪個是何容津,他的聲音太特別了,磁性沙啞,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聊天,散漫裏帶著笑意,聽著就是開心的。

這對趙青寧來說是好事,他開心的時候比較好說話。

她偷偷換了口氣,拿著文件,跟在陸之杭身後,一腳踏進正廳。

“喲,沈總,陸總,可叫我們好等。”

“不好意思,路上堵了一會,讓大家久等了!這樣,一會晚宴結束,再開一場,我請客。”陸之杭率先揚起笑臉走過去一陣官方客套。

趙青寧也勾起一抹職業假笑,結果抬眼看清包廂裏坐著的人,眼前頓時一黑,下意識的停了一下腳步。

她心裏暗道今天大概是出門沒看黃曆。

這屋子裏,何容津在她和許君瑤都在她意料之內。

可誰能想到,她剛才在樓下避之不及的何入群居然也在。

他被幾個人簇擁著,正吊兒郎當的靠在正對麵的沙發上,目光玩味地看著她。

陸之杭和沈默已經落座,見趙青寧沒跟過來,開口道,“傻站著幹什麽?過來坐。”

趙青寧硬著頭皮走到他身邊落座,就聽何入群身邊的人曖昧笑道,“我就說吧,沈總到現在才來是陪女朋友呢!我們剛才在樓下都看見了……”

趙青寧不著痕跡的擰眉,她什麽時候成了誰的女朋友了?

這何入群又在這唱什麽狗尾巴戲呢。

她朝何入群投去一個‘勸你善良’的目光。

奈何對方壓根沒打算接。

何入群看向坐在正中的何容津,語氣愈發玩味,“老三,這沈總的女朋友,我怎麽瞧著這麽眼熟呢??你來瞧瞧像不像那個什麽鳳凰來著?”

其他人聽得雲裏霧裏,大佬說話,也沒人敢吭聲。

趙青寧心裏一機靈,迅速收回視線,轉而飛快地瞥了一眼主位上的何容津。

他麵色平靜極了,薄唇甚至還勾著一絲微微的弧度。

他視線徐徐的朝她轉了過來,不鹹不淡的落在她身上,僅僅是打眼過,又馬上移開。

連一個斜睨的眼神都沒再給她。

她頭皮一麻,趕緊把手裏的文件夾豎起來,半開玩笑道,“何先生說笑了,我是陸總的助理,苦命的加班黨一個,不是誰的女朋友哦。”

她刻意強調陸總兩字,不僅是為了撇清跟沈默的關係,就是想提醒在座的人,她是單純為工作來的。

這一句話,成功把沈默要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原本春風得意的臉色在這一刻顯得有些沉鬱。

何入群明顯不買賬,抬著下巴指了指何容津,拖腔帶調道,“是嗎?你要不說,我還以為是那誰家的鳳凰挪了窩呢,是吧老三?”

他瘋狂cue何容津。

何容津也不能當沒聽見,視線從杯中紅色的酒液上移開,諱莫如深的目光從趙青寧臉上刮過,隻停留了幾秒就轉開了,意味深長道,“大哥多慮了,她不敢。”

趙青寧:“……”

他說得漫不經心的,聲音也算溫和。

趙青寧卻覺得一記重錘狠狠的擊中她內心藏起來的那塊敏感,惹得她坐立難安。

何入群還想說什麽,忽地,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兩聲,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馬頓住話頭接了起來。

聽了兩句,他臉色一沉,冷掃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何容津,刷地起身往外走,“等下,我馬上到。”

何入群一走,跟在他身邊的那幾個也紛紛起身告辭。

趙青寧鬆了一大口氣,還好,他好歹留了餘地,沒當眾揭穿她的身份。

不過有何容津在,他也不敢肆無忌憚亂說話。

偌大的包廂裏瞬間隻剩下幾人。

何容津放下手機,端過一杯紅酒靠向沙發,餘光瞥見趙青寧煙灰色的裙擺,幾乎跟沈默的西裝褲融為一體。

他薄唇勾著,明明在笑,可那笑意隻淺淺浮在臉上,眼底一片沉冷。

陸之杭察覺到他的不快,連忙給坐在另一邊的許君瑤使了個眼色。

許君瑤接受到信號,往何容津身邊靠了靠,夾著嗓子開口,“昨晚我跟容津聊了一夜藍海灣的項目藍圖,還剩下一些利潤分配和合作細節,得要你跟沈總當麵來談,誰能想到你們能遲這麽久?”

她聲音嬌軟,說到最後,帶著點嗔怪,像是撒嬌一樣。

昨晚……聊了一夜……

這種字眼一出,她和何容津沒關係也成了有關係了。

在場的幾位男人紛紛用饒有意味的眼神看向何容津。

偏偏何容津神色淡然,似乎沒打算解釋什麽。

陸之杭有些意外,但馬上又覺得情理之中,他笑著陪酒,“我的錯我的錯!這樣,一會兒換個場,我來安排,希望何總能給我個賠罪的機會!”

許君瑤搶答,“別了吧陸總,你這個場都不一定能hold住,換個場萬一喝醉了,怕是要覺得我胳膊肘往中津拐,回頭給我穿小鞋怎麽辦?”

趙青寧印象裏的許君瑤,清高不可一世,股東大會都敢開嘲諷模式的主。

對她更是尖酸刻薄,吹毛求疵,從沒看見她這樣小女人的姿態。

她忍不住看過去。

就見許君瑤麵朝著何容津,半倚在沙發上,肩膀幾乎跟何容津的貼在了一塊。

兩人視線交錯的瞬間,許君瑤挑了挑眉毛,眼底帶著一絲明顯的挑釁,“我可沒有趙助理的本事。跟沈總是老相好,您又裏外裏護著,左右都是靠山呢!”

這一開口,就一股子老茶味兒了。

趙青寧也不著急解釋,隻是去觀察何容津的神色。

何容津大馬金刀坐在沙發上,身子往後靠,似笑非笑的看著許君瑤,視線裏都沒有自己,“怕什麽,你不是也有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