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和岑夜夢每天晚上臨睡前,都快進著看江森林的畫室監控錄像。
江森林的神童名號已經傳開,時不時有畫家過來觀摩。
這天上午,有個純白太極服的老頭背著手來畫室。
這老頭明顯地位不低,伺候江森林的幾個美院生全認識他,誠惶誠恐地打招呼。
老頭壓根不看那些美院生,隻看江森林和畫。
“用過毛筆畫畫嗎?”老頭忽然問。
江森林茫然地望著他,搖搖頭。
“想學學嗎?”老頭問。
江森林堅定點頭,他對畫畫的一切東西都好奇。
“取我的畫箱來,606房,多拿點宣紙。”老頭一揮手。
三個美院生立刻屁顛屁顛跑出畫室,很快把沉重的畫箱抬過來,支起小桌,鋪上畫紙,快速磨墨。
老頭抱起江森林,讓他坐在桌邊,然後一手摟著他,一手拿毛筆畫畫,邊畫邊教。
“你如果這樣握筆累,這樣拿筆控製不住,就得這樣……”
“這是高古遊絲描,這個是釘頭鼠尾,這個是柳葉描,你來試試……”
“下筆重了,墨汁和油彩不一樣,手得勻、快、穩,想好再落筆,落筆無悔不能改……”
旁邊幾個美院生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大氣不敢出地聽講。
這老頭的授課價值千金,能蹭著聽一聽,都十分珍惜機會。
倒是江森林漫不經心,一會兒撓撓頭,一會兒啃啃手,老頭讓他試著畫,他就抓過筆來畫。
但是,就這麽吊兒郎當的聽講態度,還是把老頭震了。
講了一節課,江森林自己拿著毛筆亂畫著玩兒,老頭走到旁邊打電話。
“老趙,我來看那個江森林了,教了他毛筆畫。媽的,嚇死人了!真是神童啊!”
“我那個畫先放放,這幾天我打算花時間突擊教一下這孩子,說不定以後是一代大師!不是我這種半吊子大師,我說的是名留美術史的真大師。”
“你不信?不信你抽空來看看,就怕嚇的你以後不想練畫了!我打賭,你回頭晚上躺**肯定翻烙餅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世界上怎麽有這種天才!”
老頭信守承諾,每天來教江森林學毛筆畫。
教的東西逐漸深入,因為江森林學的太快,別人需要幾個月甚至好幾年才能掌握的東西,他幾個小時就能學個七七八八,學習效率堪稱恐怖。
“這種墨是純天然的,能吃,下筆之前可以在嘴裏含一下,唾液和墨汁會化學反應,畫出來的顏色幹了以後不一樣。什麽化學反應?這個沒工夫給你解釋,很複雜,你以後上學就懂了,咱隻研究畫畫。”
“畫人像,咱們用毛筆畫更討巧,西洋人用油畫更討巧,因為腦袋和臉的結構不一樣,皮膚感覺也不一樣……西洋人是什麽?就是和我們不一樣的人。哪不一樣?你小子這麽聰明不明白嗎?你看看他,慘白,白底下不健康的油黃,身上毛茸茸,頭發黃,眼珠藍,下頜窄,這種就是西洋人。再看看他,巧克力黑蛋似的,卷頭發,厚嘴唇,也是西洋人。一看就能分出來啊,這還用教嗎?你一打眼就能分辨出它是異族,都和我們不一樣。”
老頭教了足足兩個星期。
這兩個星期,江森林完全停止畫巨幅畫,從早到晚拿著毛筆練習。
江燁和岑夜夢見是大師授課,也沒什麽意見,耽擱會兒就耽擱會兒吧。
兩周後,老頭離開不教了。
江森林要求換畫布。
一種既能畫油畫,又能毛筆畫的特殊畫布。
他居然自創了新畫法,用毛筆畫底部輪廓,畫好之後再用油畫點綴補充。
一般人這麽畫純屬胡搞,兩邊都畫不好,驢唇不對馬嘴。
但江森林實在是天才,居然畫的巧奪天工,畫布上浮現驚人效果,既寫意又寫實,毛筆畫的神韻和油畫的精美完美融合,飄逸華美,驚動了一堆不同畫派的畫家跑來觀摩。
同時,江燁和岑夜夢擔憂地發現,兒子的派頭越來越大。
每次毛筆作畫,蘸墨汁之後,都得把筆頭放嘴裏舔一舔。
雖然墨汁成分無毒,但是難吃,每次江森林都舔的皺眉頭。
某天他拿著新毛筆蘸滿了墨,正要往嘴裏放,忽然扭頭看到旁邊的美院生。
那個美院生是給他遞畫筆的白人小姑娘,金頭發紮著麻花辮,長相很呆萌。
江森林瞅了瞅她,忽然舉起毛筆,“張嘴。”
小姑娘愣住。
“張嘴。”江森林重複,“蘸唾液,墨汁顏色好。”
小姑娘猶豫一下,乖乖張開嘴。
江森林把毛筆伸進去刷了刷筆,在旁邊的畫紙上試了試,滿意點頭。
“你的唾液可以。”他說,“我畫畫的時候,你別喝太多水,也不要吃東西。”
小姑娘滿嘴苦墨,苦瓜臉,很委屈地點點頭。
江森林很高興,此後每次拿毛筆,都對身旁的美院生來一句“張嘴”。到最後美院生一看他蘸墨,就乖乖張嘴等著,仿佛工作就是舔毛筆。
更過分的還在後麵。
江森林的第一幅巨幅畫畫了一半,忽然讓人把畫布移走,換了新畫布,開始畫第二幅。
第二幅是黎楠楠的部隊肖像畫,幾百個人,要密集畫在二十米長的畫卷上。而且每個人的大小與真人無異。
江森林上來先悶頭畫了兩天,畫了十幾個人。
第三天一早來,他盯著畫完的十幾個人看了半天,忽然怒了。
抄起顏料盤往上一潑,廢了整張畫。
“不對,畫的不對。”他狂搖頭。
美院生們都驚呆了。
“江老師,畫的很好啊!”
“畫的很逼真,為什麽不要了?”
“江老師別激動!”
江森林壓根不聽,一個勁兒的搖頭,狂躁地叫,“不對!不對!不對!”
美院生趕緊把廢了的畫布撤掉,換來新的。江森林麵對雪白的空畫布,終於平靜下來,一聲不吭站了十分鍾,又提筆作畫。
美院生們鬆了一口氣,都伸脖子看,邊看邊學。
江森林悶頭畫了一天,到晚上又怒了。
顏料一潑,再次把畫廢掉。
“不對!為什麽不對!身子不對!頭不對!臉不對!光不對!都不對!不對!”江森林氣的亂跳。
美院生都嚇壞了,還沒見老師發這麽大脾氣。
發完脾氣,江森林就哭。
黎楠楠也被驚動了,趕過來抱著它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