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皇帝換上病號服,在醫院裏住下。

醫院隻允許一人陪護,皇帝也並無異議,隻讓蔡瑜留下,打發其他人回去。

王熙有些不放心,道:“臣還是留下,陛下在此駐蹕,總不可連護衛也無。”

皇帝卻道:“此間除眾卿之外,無人識得朕,又何須護衛。”

虞甯也道:“王公子放心,這病房有專門的護士和護工,陛下的起居,他們都會幫忙。剛才公子也看到了,這樓層進出都需要門禁,外人不能進來,陛下的安全,王公子不用擔心。”

王熙知道這是實情,隻得應下。

虞嫣在網上下單,給二人買了一些日用品。離開之前,又將一隻手機交給蔡瑜,耐心地教他如何一鍵撥號給自己打電話。

蔡瑜先前見過虞嫣打電話,不明所以。

如今發現這東西真的能傳出別人的話語,他很是不可置信,睜大眼睛。

將一切安頓完之後,眾人離開醫院,已經是晚上。

因為回家太遲,虞嫣沒再去公司,隻得給安綺打電話,告訴她自己明天一定過去。

“我信你才有鬼。”安綺在那頭冷笑,說罷,卻話鋒一轉,“你剛才說,你公公住到醫院裏了?”

虞嫣聽著,耳根一熱。

“什麽公公。”她囁嚅,“別胡說。”

“都把人帶到這邊來治病了,就別自欺欺人了。”安綺涼涼道,“親閨女也沒你這麽孝順。”

虞嫣無奈:“反正我有空就會過去,你別催。”

安綺即刻語氣不善:“什麽叫有空,你明天必須給我過來。你前麵丟下的工作不用補上麽?好幾個項目的檔期就在眼前,火燒眉毛了,你連準備都還沒有……”

聽著那邊一通絮絮叨叨,虞嫣隻得答應下來,把電話掛了。

“安綺又不高興了?”虞甯在廚房裏洗著水果,問虞嫣。

虞嫣“嗯”一聲,拿起一隻車厘子,放入口中。

虞甯笑了笑,道:“你離開那天晚上,安綺給我打電話,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我那時就知道,準是她撞見了你的事。”

虞嫣看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撞見的時候,也是一樣的症狀。”

虞嫣哂然。

“後來呢?”她問。

“當然就是跟安綺解釋了。”虞甯道,“我把你之前向我解釋的那段視頻發給她看,然後連夜趕回來,幫你們擦屁股。”

虞嫣無語。

她知道他說的“你們”是誰,昨天晚上,滕蕙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在虞甯麵前認了錯。虞甯一笑而過,隻告誡她,他也是她的家人,以後做事,要多多考慮別人的感受。

這種話,由溫文爾雅的帥哥說出來就是不一樣。

滕蕙聽了之後,感動得熱淚盈眶,幾乎要當場以身相許。

“安綺是真的關心你。”虞甯補充道,“看得出來不單單是因為你們的合作關係。這些日子,她也很辛苦,但還是每天都會跟我問起你的事,擔心你在那邊會不會遇到危險。你要想補償她,就多多在業務上下功夫,她比什麽都高興。”

虞嫣“嗯”一聲,忽而想起昨晚安綺自然而然地坐到虞甯副駕的樣子,唇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這麽說,你們這些日子經常在一起?”她說。

虞甯知道她要說什麽,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

“你是不是覺得,你拒絕了我,就有責任幫我再找一個?”他說。

虞嫣訕訕,忙道:“不是……”

“拿去給蕙蕙。”虞甯不由分說地把果盤遞給虞嫣,“她等急了。”

虞嫣隻得應一聲,把果盤端走。

*

虞嫣奔波大半日,夜裏,沾枕即睡。

第二天,她是被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動聲吵醒的。

窗外,天還沒亮。虞嫣迷迷糊糊地接起來,裏麵傳來的卻是蔡瑜焦急的聲音。

“虞女史,”他說,“快快過來!這醫院中的人竟要對聖上用刑!”

用刑?

虞嫣的睡意登時清醒。

等她和王熙趕到病房,隻見一名護士站在門前,一臉無奈,而蔡瑜站也站在那裏,麵色沉沉地擋著,不許人入內。

“怎麽了?”虞嫣忙問。

護士道:“我過來給病人抽血,這位先生看到要紮針,突然把我趕了出來。”

蔡瑜隨即道:“這女子竟要用那細針楔入陛下皮肉之中,還說要將血抽出來,安得如此大逆不道!”

虞嫣聽著,隻覺額頭跳了一下。

這事怪她太大意。

昨天,她將醫院裏的每一個檢查項目都跟皇帝和蔡瑜解釋了,包括抽血。不過描述到底跟實際操作有差距,蔡瑜沒有見過抽血是什麽樣的,自然一知半解。

護士聽著蔡瑜的話,一臉怪異。

虞嫣隻得請她等一等,和蔡瑜走到一邊。

“聖上行了麽?”虞嫣問。

“還不曾。”蔡瑜眉頭緊皺,“我見那女子進來,拿出那什麽針,便將她止住了。女史不是說,這所謂檢查,乃是為了探明聖上患病之處,並無傷害。如今怎會有這等針刺之刑,竟還要見血?”

虞嫣無奈,隻得把抽血的作用,跟蔡瑜解釋了一遍。

蔡瑜聽罷,仍一臉疑惑。

“這醫院,能從血中看出這許多端倪?”他問。

虞嫣隨即道:“血裏的學問可大了,太醫不是好奇廣陵王當初受傷怎會恢複得那般快麽,他那時失血過多,也是差點活不成了,醫院裏給他輸了別人的血,才將他救了過來。”

果然,聽她提到這事,蔡瑜目光一動。

“輸別人的血,可救人?”他問。

“當然能救。”虞嫣道,“不過也不是什麽人的血都能用,醫院須得先知曉聖上的血是如何模樣,日後萬一要用此法,才可施救。”

蔡瑜聽罷,思索了一會,終於讓步。

再回到病房裏,皇帝已經睜開眼,虞嫣又向他解釋,詢問他的意思。

“既是為了治病,何妨之有。”他說,“但取便是。”

虞嫣應下,打開門,讓護士進來。

護士拉起皇帝的袖子,用膠管紮緊。

蔡瑜站在病床邊,緊張地看著。

她用棉球在皇帝的血管上擦了擦,沒多久,紮針進去。

皇帝微不可聞地輕哼一聲。

蔡瑜皺著眉,幾乎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