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走進獻血大廳的門口,迎麵看見兩個男人從裏麵走出來,都是挺拔高挑的個頭,看上去氣宇軒昂,很有派頭。
兩人邊走邊聊,語氣聽著都不怎麽和善。
“沒血開什麽醫院啊,這不是趁機敲詐患者家屬嗎?”
“老爺子在人家手裏呢,醫生的話那就是聖旨,別說來讓獻點血,就是割塊肉,我也得來啊。”
“你不獻,他還能把老爺子撂那兒不治了?”
“行了,兄弟,我欠你兩碗血,請你吃鮑魚燕窩補補行吧。”
看樣子,來這兒獻血的病人家屬不是薄荷一個人。她父親薄豫定在明天做手術,今晨她接到醫生通知,說血漿可能不夠,讓她來血站獻點血。
那兩人走到薄荷身邊時,一個瘦小的年輕人突然從門外跑過來,急匆匆從三人中間擠進獻血大廳,有點神色不對。
獻完血,薄荷吃了點麵包,歇了一會兒便走出了獻血大廳。這是她第一次獻血,雖然一時間身體沒什麽不適,但心裏有點慌,覺得步子輕飄飄的沒什麽力氣。
她低著頭,沿著街邊的花壇慢慢走著,走了十幾步,忽然看見路邊的一叢冬青中,露出一個錢包。
她左右看了看,人行道上隻有幾個匆匆而過的行人,顯然也不是過路人剛剛掉的,像是被人扔進去了。
薄荷猶豫了一下,彎腰從草叢裏撿起錢包,打開一看,裏麵一排整整齊齊的銀行卡,足有七八張,還有三張名片,現金卻一張都沒有。
這肯定是小偷拿走了錢,然後隨手就把空錢包給扔了。以前她在公交車上也撿到過這樣的空錢包。
三張名片一模一樣,上麵寫著同一個名字:紀瀾。
這大約就是錢包主人了,薄荷稍一猶豫,便拿起手機撥打了名片上的電話。
片刻之後,電話通了,裏麵漫不經心的喂了一聲,是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歲數不大。
薄荷客客氣氣地說:“你好,請問紀先生丟了什麽東西嗎?”
電話裏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幾分:“我剛丟了錢包,你哪位?”
“我在血站的獻血大廳門口撿到了你的錢包。”
“我就在附近,馬上過去,你等我一下。”
電話啪的一聲掛了。薄荷皺了皺眉,這人怎麽沒一點禮貌,連謝謝都沒說一聲。
過了一會兒,一輛路虎停在馬路台階下,車門一開,跳下來一個高個子男人,邁開長腿騰騰幾步上了台階。薄荷一看,正是剛才從獻血大廳走出來的那兩個男人中的一位。
忽然間她想到那個匆匆忙忙從他們身邊擠過去的年輕瘦小的男人,極有可能就是個小偷。
薄荷走過去,把錢包遞給他。
男人先是打量了她兩眼,接過錢包立刻打開翻了翻,然後抬起眼皮,皺著眉頭問道:“錢呢?”
薄荷一怔:“什麽錢?”
“錢包裏的錢啊,現金。”
這人把她當成什麽了,薄荷壓著心裏的不悅,如實說:“我撿到的時候,裏麵沒有一分錢,隻有銀行卡和名片。”
男人皺眉盯著她,神色有點奇怪,似乎是不信她的話。
薄荷氣結:“我是來獻血的,剛好撿到了你的錢包。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真拿了你的錢,還用得著給你打電話把錢包還給你嗎?”
紀瀾合上錢包,鼻子裏哼了一聲:“未必,可能還想著要酬金呢。”
薄荷真沒見到這麽不講理的人,忍不住也惱了,衝口就說:“你要不信,可以報警啊。”
紀瀾眯起眼眸,沒吭聲,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打量了兩圈,貌似在推測她的話是不是可信。
薄荷一片好心不僅連個謝謝都沒得到,還被冤枉,氣得腦仁都疼了,扭頭便走。
真是倒黴,怎麽會碰見這種人,簡直不可理喻。又沒禮貌又沒素質,白長了一張俊臉。
停在路邊的車裏傳來一聲吆喝:“紀瀾,趕緊請我吃飯去,我下午還要開會。”
說話的男人,正是剛才和紀瀾一起走出獻血大廳的另一個男人。
薄荷瞟了一眼就朝著公交車站走去,剛剛還覺得身體有點發虛,這會兒被這個叫紀瀾的男人一激,氣血上湧,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恨不得馬上甩開這個討厭鬼。
剛剛走了十幾步,身後傳來發動機轟轟之聲,突然嘎吱一聲,車子停在她旁邊。
“討厭鬼”從車窗裏伸出一隻手,食指和拇指夾著一張百元大鈔,迎風揚了揚,對她說了句:“謝了啊。”
雖然是一句道謝,可是語氣一點誠意都沒有,動作也顯得很輕浮。那張百元大鈔在陽光下耀武揚威的。
薄荷氣得臉都紅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徑直往前走。
紀瀾語氣還有點勉強:“那,請你吃個飯吧。”
薄荷站在公交站牌下,沒有理他,冷著臉哼了一聲。
“嗬,脾氣還不小。”紀瀾撇了撇嘴,關上車窗,揚塵而去。
薄荷吐了口氣,如今好人做不得,遇見這種沒教養的,真是添堵。
紀瀾把一百塊拍在容乾腿上還給他。
容乾回頭看了一眼街邊的薄荷,對紀瀾道:“你剛才有點過分啊,人家好心還你錢包,你還猜疑她拿了你的錢。奇怪了,你平時也不是這麽沒風度的人啊?不是挺憐香惜玉的嗎?”
紀瀾笑了笑:“就因為是她,所以我才那樣。”
容乾忍不住打趣:“怎麽了?看她長得漂亮,想借機勾搭?”
紀瀾撇撇嘴角:“不是,她是我大學同學,我們同係不同班。”
容乾奇道:“你認識她?那你剛才怎麽跟陌生人似的?還故意氣她?”
紀瀾有點不悅地回答:“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啊。人家是學校的名人。”
容乾隨口問道:“名人?校花啊?”
他方才在車裏打量了她幾眼,覺得這女孩兒清麗秀氣,還帶著股書卷氣,身上有一種當下比較少見的古典韻味。
紀瀾不屑地笑笑:“她出名不是因為漂亮,是因為摳門。上大學那會兒,她在學校旁邊租了一個小房子,擺個縫紉機改衣服,同班同學去改,她也照樣收錢,一分不少。”
容乾哦了一聲,心想這年頭會擺弄縫紉機改衣服的女孩,那可真是鳳毛麟角了。
紀瀾怔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道:“她不會是為了錢來賣血吧?”
容乾撲哧一聲,笑了:“得了吧你。”
“所以我就懷疑錢包裏的錢是被她拿了,這人特愛錢。”
“那你報警啊,你不是有她電話嗎?”
紀瀾摸摸下巴:“我也就是那麽一說,就算真是她拿的,也就算了,好歹也是校友。”
說實話,方才一見她,他還真是怔了一下,沒想到畢業這麽多年,她還是老樣子,清純得像個學生,所以他一眼就認出她了。
她應該和他同年,今年也有二十六了,但是看上去水嫩嫩的不諳世事的模樣。他情不自禁地望了一眼後視鏡,有點唏噓,自己怎麽就看著那麽滄桑呢。
唉,都是老爺子的病給鬧的,天天睡不好。
“容乾,等會兒我請你做美容。”
容乾直接就呸了一口:“我才不去,大老爺們美個什麽容。”
紀瀾摸了摸自己的臉蛋:“你不覺得我最近憔悴了?”
容乾斜了他一眼:“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