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沒想到紀瀾會這麽直接地提出這個問題,他想要的那個答案,顯然為時尚早,但當薄荷抬起眼簾,看著紀瀾那期待灼熱的眼神,卻又心軟說不出個不字。

如果對他毫無感覺,無論他怎麽糾纏她都不會和他在一起,就如同許淮。但她也絕沒有愛他到很深,或是這個世界上非他不可。這種感覺她不知道紀瀾能否理解,但她知道,要是自己明說,肯定會傷了他的心。

通過這一段時間的了解,她發現紀瀾表麵的那些成熟穩重全都是針對某些特定人群才會表露出的屬性,比如他在公司裏,在生意場上。但私下的生活中,他其實很單純。如果一個男人肯不設防地讓你感覺到他的單純,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對你用了心,肯讓你走進了他的內心深處,看到他不為人知的一麵。

薄荷深感於此,所以更是不肯輕易地給他一個他不想要的答案,但她更不能隨便敷衍他欺騙他,於是微微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像個大姐姐似的說道:“你都多大了,還問這麽幼稚的問題。”

“這,不幼稚吧。”

“這種問題當然幼稚。愛情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兩個人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長長久久,就過出來了愛情。要是你不愛我了,或是我不愛你了,這日子過不下去了,散夥了,那就是沒愛情了,我們還沒開始過日子,現在說什麽都為時過早。”

紀瀾被薄荷“樸實無華”的理論給震驚了:“你說的那是愛情嗎?你那是搭夥過日子。”

薄荷笑著橫了他一眼:“你以為不是啊?愛情就是給搭夥過日子取得一個好聽的藝名,好讓我們義無反顧地往火坑裏跳。”

紀瀾:“……”

薄荷接著道:“但是這也是因人而異的,有的人受不了煎熬就突圍跑掉,有的人覺得這個火坑就是煉金丹的地方,在裏麵修煉出火眼金睛,最終功德圓滿。”

紀瀾被她這些奇怪的理論震得一愣一愣的,差點忘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麽。

“薄荷,我說的是那種愛情,比如一見鍾情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生死不渝啊什麽的。”

“嗯,你說的那都是愛情的初級階段,但是,愛情的最終階段,還是我所說的那兩種。要麽紅紅火火地過日子,要麽一拍兩散各奔東西。你說還有第三種嗎?”

紀瀾:“……”

他一向覺得自己口才很好的,今天有種秀才遇見兵的感覺,好像薄荷說的也有理,但又和他一向認同的觀點有著距離,他怔了半晌才問道:“那你願意跟我搭夥過日子嗎?”

問完這話,他簡直覺得自己直接就從陽春白雪委屈到下裏巴人了。他本來是多浪漫文藝的一個青年啊,硬生生被薄荷整出了鄉土氣息。

薄荷道:“嗯,我肯定是願意嚐試的啊,不然幹嗎要當你女朋友。”

這句話非常的實在,但一點都不具美感,全然不像是電視劇或是電影裏,女主角那種含羞帶怯的幸福甜蜜的回答,整個就是一個剛從土裏扯出來的大蘿卜,撲通一下子就砸在紀瀾的心口上。

於是,紀先生便歎道:“薄荷,當你遇到我這樣的近乎完美的男人時,你怎麽能這麽理智呢?怎麽一點都不狂熱啊。”

紀瀾很佩服自己如此堅強,這麽放肆地誇自己竟然沒有產生羞愧之意。

薄荷撲哧一聲,笑了:“哎呀,自戀成你這樣的,也不容易呢。”

紀瀾摸了摸下巴:“我已經很謙虛了。”

“紀總,那我們還是說點正事吧。”

“什麽正事?”

“和孟總談合同的時候,咱們不是說了兩個月內進三十家超市嗎,我要不要明天開始就去跑這個事?去找超市去?”

“這個問題,我是這樣想的,大型的超市,進場費高,條件也比較苛刻,如果銷量上不去,很快就會讓你下架。我覺得先從中小超市入手,這樣的話,三十家超市的進場費總共也不會很高。我當時給孟展提這個條件,是因為容乾有個朋友,是本市的一家連鎖超市的副總,這家連鎖超市規模不是很大,但是分布的地點比較多,我先讓容乾去問問情況,等到周末,我們再去談談。”

薄荷一聽,頓覺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生意上,紀瀾的確是有著讓人刮目相看的天分。怪不得他這麽有把握就對孟展提了那個條件,原來他早有打算。

薄荷仔細一想,這件事雖然是自己的事業,但紀瀾可以說是親力親為地為她幫了大忙,出謀劃策,聯絡資源,提供資金。簡直都快一手包辦了所有的事,自己也就剩下四處跑跑腿了,大事難事都被他攬了過去。以兩人目前的關係,薄荷覺得再對他說謝謝有點見外,但是內心裏又真真切切地非常感謝他,於是還是忍不住說道:“紀瀾,謝謝你。你真好。”

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她突然臉紅了,竟然有點像是說“我愛你”的那種意境。

紀瀾笑眯眯道:“我也覺得我的確很好,我要好得讓你離不開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薄荷忍不住笑了,相熟之後,他動不動就臭美一下,但一點也不討厭,倒挺可愛。

紀瀾將她送到樓下,薄荷打開車門發現他也下了車,便問道:“你也要上去嗎?”

“太晚了,我不上去了,我有件事要對你說。”

薄荷走到他跟前,“什麽事啊?”

紀瀾上前兩步,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腰身,嘿嘿一笑:“吻別一下吧。”

薄荷一聽知道上了當,急忙推他,奈何紀瀾高大又頗有一股子力氣,絲毫不未所動,把她往懷裏一收,便低頭吻了上去。

薄荷被他圈在懷裏,一開始不甚配合,後來卻覺得被他吻得渾身暖洋洋的,像是浮在一片雲上,被陽光照著。等到兩人分開,她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已經把胳膊繞到了他的肩上,頓時就臉紅了。

紀瀾笑眯眯道:“這樣才像是情侶。你說是不是?”

薄荷低低地嗯了一聲:“你快回去吧。”

“明天再見。”

薄荷故意道:“太忙了,可能沒空。”

紀瀾一副老太爺樣:“再忙也得見我。”

薄荷趕緊上樓了,生怕他再囉唆。

紀瀾心滿意足地上了車。開了一段時間,他想起來,剛才自己本來是要問她愛不愛自己,結果怎麽繞來繞去,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啊,不過她答應和他搭夥過日子了,這是不是她委婉地表示了她的愛意?或者說,她直接跳過了愛情的初級階段,直接就奔著高級去了?紀先生發現,風花雪月這種事在薄姑娘這兒全然行不通,這就是一個腳踏實地的務實樸素的姑娘。

周末晚上,容乾幫紀瀾約到了惠美超市的副總劉崇,定在山海酒樓吃飯。下班後,紀瀾開車接上薄荷,一起到了山海酒樓。容乾已經先到了,過了十幾分鍾,劉崇也來了,大約三十多歲,長的精瘦利落。

容乾為大家做了介紹,劉崇和紀瀾薄荷相互認識之後,便坐在了上首。

容乾知道劉崇素來喜歡喝酒,今日明是請客吃飯,其實就是談生意,於是特意準備了一瓶五糧液。

倒酒之後,劉崇舉起杯子笑道:“來,第一次見麵,咱們碰一個。”

紀瀾端著酒杯幹笑了一下,“劉總,不好意思,我對酒精過敏,一喝就是滿臉紅包。”

容乾道:“他確實不能喝。”

劉崇道:“那太遺憾了,來,容乾,咱倆幹一杯。薄小姐你隨意。”

薄荷端起杯子,笑著對劉崇道:“翡翠進了超市,還要劉總多加關照,我來敬劉總一杯。”

劉崇一見薄荷端酒杯的樣子和她毫不怯場的口氣就恍然明白自己剛才是小看這姑娘了,看來這是一個能喝的主兒。

薄荷知道今日的飯局對自己至關重要,雖然劉崇是容乾的朋友,但他也是個商人,無利不為。既然他喜歡喝酒,那麽等他喝得興致高昂了,一些問題也就更好談了。所以決定豁出去,反正有紀瀾在身邊,她就算醉一點也沒關係。

紀瀾一見薄荷端起酒杯就暗暗懊惱剛才沒有提前告訴薄荷不要喝酒。他是個久經沙場的人,深知這酒桌上,要麽你一滴不沾,要麽你血戰到底,沒有中途退場這一說的。但是薄荷已經主動應了戰,這接下來,便可想而知了。

紀瀾暗暗著急,趕緊對劉崇談起翡翠飲品進場的事,劉崇把條件一提,容乾在一旁幫腔,然後紀瀾再砍砍價,半個小時之後,這事便談得七七八八了。

這工夫,劉崇和容乾、薄荷三個人已經把那瓶白酒喝下去了一大半。這中間,薄荷沒少喝。紀瀾急得在桌子下麵一個勁地扯她的衣服,拉她的裙子,要不是怕她說他耍流氓,他急得都想撓她的大腿了。

薄荷又好笑又好氣,抽空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去掰他的手。兩個人在桌子底下忙得不亦樂乎。

紀瀾眼見薄女俠沒有收山的意思,隻好在桌子底下狠踢了容乾一腳。容乾哎喲一聲,抬頭就看見紀瀾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不好意思。”

容乾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對劉崇笑道:“劉總,今天咱們也別喝高了,這難得周末,一會兒回去好好陪著嫂子聊聊天,要是喝高了,回去還得讓嫂子照顧你,回頭肯定吵我。”

劉崇笑道:“就是就是,你看,還是單身的好,沒人管。”

劉崇對著薄荷又舉著杯子:“來,幹杯,合作愉快。”

紀瀾看著薄荷紅撲撲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顯然已經是醉意微醺,他實在忍無可忍,搶過薄荷手裏的杯子,對劉崇笑了笑:“劉總,這一杯酒我替她喝了。”

“你不是酒精過敏不能喝嗎?”

紀瀾硬著頭皮道:“那我喝完了去醫院。我怕她喝醉了。”

劉崇笑道:“那就算了,今天到此為止吧。挺盡興的,很久都沒碰見薄小姐這樣的女中豪傑了,酒風好,直爽痛快。”

薄荷笑著:“劉總謬讚了,以後還要常來常往,請多關照。”

飯局終於結束,紀瀾去買單,剛付完賬,就聽見口袋裏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卻是薄荷的電話。

就聽薄女俠小貓一樣:“紀瀾,你來一趟女廁所。”

紀瀾一怔,女廁所?這地方我能去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