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瀾一時好奇,暫時打消了和嚴未下樓吃飯的念頭,想看看這男人是誰。

嚴未也看見了這人,好奇地瞄了幾眼,見他直直地盯著薄荷看,心知這肯定是來找薄荷的,便輕聲道:“薄荷,有人找。”

薄荷這才抬頭,一眼看見門口的許淮,頓時就怔住了。

四目相對,好似過了很久,薄荷移開目光,很冷淡地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

“我才聽說薄叔的情況,過來看看。”

“不需要,請回吧。”

薄荷的態度冷淡中帶著強硬,眼睛看也不看許淮,聲音冷冰冰的拒人千裏之外。

薄荷的態度簡直大出紀瀾的預料,這人一片好心來看望她父親,她怎麽這態度,好歹人家也是個帥哥啊,怎麽能忍心這麽冷言冷語的厲聲嗬斥,唉,真是心硬如鐵,不解風情啊。

嚴未也有點奇怪,印象中的薄荷一向是個彬彬有禮的人,怎麽對這人這麽沒禮貌啊。

奇怪的是,許淮反而一點也不生氣,默默地望著薄荷,目光很複雜,像是有話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糾結的眼神,放在一張清秀俊美的麵孔上,顯出一股憂鬱深情的味道,連紀瀾都覺得很有殺傷力。但薄荷卻是不屑一顧。

紀瀾越發好奇,直覺這兩人之間,肯定是有過瓜葛的,搞不好就是那種虐戀情深的舊情人之類。

嚴未見局麵有點尷尬,推推紀瀾:“我肚子餓了,吃飯去。”

紀瀾本想繼續看八卦的,隻好戀戀不舍地起身。誰知道,嚴未又發神經多嘴問了一句:“薄荷,你也一起去吃飯吧。”

“好。”不想薄荷當即答應,起身就走出了病房。

紀瀾一愣,她還真和自己一起去吃飯?一想便明白了,她是為了躲開許淮。

許淮一見薄荷要走,忙跟了出去。薄荷已經快步走到了電梯間。

紀瀾從後麵看見許淮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薄荷。薄荷沒接,甚至看都沒看一眼,微微仰著臉看著電梯門上跳動的紅數字。

“我聽姑姑說,薄叔的醫藥費不夠了,這是十萬,你先拿著用。”

紀瀾聽得心頭一動,這哥們果然仗義,一出手就是十萬,簡直就是雪中送炭,英雄救美。

誰知道美人根本無動於衷,像是沒聽見一樣。

紀瀾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今天見到薄荷打電話借錢,那種急切和無助,並不是裝樣子哭窮,為何別人把錢送來了,她反而不要?

電梯來了,薄荷抬步就往裏進,許淮急忙把卡往薄荷手裏塞,誰知薄荷抬手一扔,就把銀行卡扔到了地上。

紀瀾剛好要進電梯,結果一腳踩了上去。他連忙抬腳,撿起銀行卡。是給薄荷,還是給許淮?他猶豫了一下,就這麽一猶豫,電梯關上了,薄荷居然自己先下去了。

於是,紀瀾隻好把銀行卡還給許淮,看著許淮一臉的傷心欲絕,他心裏真為這兄弟抱屈,簡直就是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啊,你說那丫頭有什麽好哦,臭強臭強的。

嚴未站在一邊也看得一愣一愣的,認識薄荷四年,可從沒見過她發脾氣,這哥們看上去也不是壞人啊,還好心好意地送過來一大筆錢,怎麽就淪落到這種待遇呢?

但不管如何,嚴未還是選擇了護短:“你好,我們是薄荷的大學同學,她父親一直沒有脫離危險,心情不大好,你多擔待。”

許淮沒有接銀行卡,望著紀瀾很誠懇地說道:“這個錢,麻煩你轉交給她吧,她父親急需要用錢,密碼就是她的生日。”

紀瀾忙道:“你自己給她吧。”

許淮苦笑了一下:“你也看見了,我給她,她不肯要,麻煩你轉交一下好嗎,謝謝了。”

紀瀾隻好把銀行卡放進自己口袋。

許淮再三道謝,就告辭了。

進了電梯,嚴未就好奇地問:“這人是誰啊?”

“你不是和她一個班嗎,是不是她男朋友?”

“她大學沒有男朋友。”

紀瀾愣了一下,這麽漂亮沒男朋友?衝口就道:“也是,為人那麽摳門小氣,估計沒人喜歡。”說完,又笑嘻嘻地瞥了嚴未一眼:“除了你這號眼瘸的。”

嚴未當即反駁:“胡扯,暗戀她的人多了去了,不過她一心學習,誰約她出去她都不去,時間長了,也就沒人敢約了。”

紀瀾癟癟嘴:“是為了獎學金吧。”

“你怎麽這麽說呢。”

“明明就是啊,那會兒她不是開了個縫紉鋪子嗎,我去改過一條牛仔褲,拿褲子的時候,忘記帶錢了,結果她就不給我。我說我急著有事,回頭給你送來,她說不行,就三塊錢啊!”

“你誤會她了。她不是小氣,那會兒她母親得了肺癌,已經晚期,明知道不可能康複,但是也不能見死不救啊。大二開學的時候,她交不上學費,去申請助學金貸款,輔導員才知道她家的情況,後來就號召我們班同學給她捐款。她自尊心很強,對輔導員說,將來要還錢給大家,但那是不記名捐款,誰也沒想著讓她還。後來,她可能覺得欠了我們的人情,不大好意思和我們聯係。畢業幾年,我都不知道她就在本市。”

紀瀾不解:“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錢是大夥自動捐出來幫助她的,又不是硬逼硬要的。”

嚴未橫了他一眼:“你不懂,你生下來就銜著金湯匙,哪一天為錢犯愁過,這事要是擱你身上,你就想想那滋味吧。”

紀瀾設身處地地一品味,承了別人的情,而且還還不上,這滋味的確不大好受,好像一下子就比別人矮了一截似的,也難怪她不大和同學聯係。

嚴未歎氣:“她可真是倒黴,別人動了手術都沒事,就她爸出了狀況,連你家老爺子那麽大歲數了不也好好出來了。”

紀瀾沒吭聲,心想她的確也夠倒黴的。

吃過飯,紀瀾讓嚴未先回去了,因為下午容乾說過來看老爺子,病床前人一多,護士就要趕人。

回到病房,紀瀾看見薄荷已經回來了,也不知道她中午吃的什麽,回來得這麽快。反正這幾天眼看著她的下巴就尖了,眼睛更大了。

紀瀾從口袋裏摸出那張銀行卡,遞給薄荷。

“這是剛才那人給你的,他說密碼是你生日。”

薄荷一怔,當即臉就紅了,氣呼呼地瞪著他:“誰讓你接的,你還給他,我不要他的錢。”

紀瀾皺著眉:“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啊,人家一片好心雪中送炭,有你這樣的嗎?”

“用不著你管,你收下的,麻煩你還給他。”薄荷毫不客氣地扔下這句話,背過身去。

紀瀾本想辦個好事,結果卻接了個燙手山芋,頓時也急了,把銀行卡往薄荷**一扔:“我哪知道他是誰啊,我怎麽還給他?要還你自己去還。”

薄荷咬著唇,沉默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發短信。

紀瀾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和她不是太熟悉,那些話說出來,不知道會不會得罪她。

過了會兒,護士又來了,對著薄荷就道:“你繳費了沒有啊?我都催了你三回了,你自覺點好不好,我們也挺忙的。”說完就扭身出去了,一臉的不耐煩。

薄荷一下子臉色緋紅,眼睛蒙上了一股霧氣。

紀瀾一看,心裏的那些話就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她愛聽不愛聽就咕咕咚咚地往外冒。

“我說你真是不可理喻,你既然沒錢繳費,人家好心幫你送錢來,你倔個什麽勁兒呢?就算那人是你仇人,你也先把你老爸救過來再說啊,自尊心那就是個屁,有錢了才能講尊嚴,沒錢可千萬別充大爺。”

這些話聽得薄荷心裏刀割一般,她拚命地咬著嘴唇,想把眼淚憋回去,但是卻忍不住地順著臉頰往下掉。

紀瀾見她低頭不吭,以為自己的話她聽進去了,接著又來了幾句。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過了眼前的難關再說,過去還有那什麽賣身葬父的呢,你這可好多了,是一英俊的男人英雄救美,可別再拿喬了。”

薄荷拿起銀行卡快步走出了病房。

紀瀾舒了口氣,頓覺自己的口才很好,估計搞傳銷的也就這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