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拿著銀行卡,站在收費窗口的時候,手指抖得厲害。紀瀾方才的那一番話就像是一把利劍把她的心戳得千瘡百孔,但父親生死重於一切,她沒有退路也沒有選擇。
紀瀾在病房裏翻著手機上網,心裏還在琢磨那許淮到底和薄荷什麽關係,為什麽薄荷窘迫至此也不肯用他的錢呢?
聽了嚴未的一番話,他對薄荷的一些誤會也都煙消雲散了,心裏居然還有了歉意,因為獻血大廳門口她撿到錢包的時候,他確實態度很差勁,回頭得找個機會給她道個歉。
正尋思著,嚴未打了電話過來。
“兄弟,有件事請你幫個忙。”
“你說。”
“我想找你借六萬塊錢。”
“行,把你銀行卡號發過來,我去銀行轉給你。”
“謝謝啊,不過我短期可能還不上,等年終發獎金了再說。”
“不急,你什麽時候還都行。”
不到一分鍾,嚴未發了個短信過來,紀瀾看著銀行卡號,突然一愣,卡號後麵的名字是薄荷,這怎麽回事?他當即就給嚴未打電話。
“卡怎麽是薄荷的?”
“嗯,是這樣的,她剛才找我借錢,你也知道,我這幾年攢的錢都讓我媽搜刮走了,要給我買房子結婚,我手頭就兩萬塊零花錢,她要借八萬。所以我就找你借六萬。你放心,她要是還不上,我來還。你就當這錢是借給我的。”
紀瀾撓了撓鼻子:“她不是有十萬嗎?”他剛才見她拿著卡出去了,還以為她想通了去交費呢,誰知道是去借錢去了。
“她說了,許淮的錢她不能用,哪怕是借高利貸,她都不會用他的錢,我也不好意思細問,那是人家的私事。”
紀瀾哦了一聲,下樓去銀行轉賬。
電梯門一開,剛好薄荷走了出來,她仿佛沒看見他一樣,神色木然地從他身邊就走過去了。
紀瀾望著她的背影,心想這女人真是死腦筋啊,用誰的錢不是用,到時候還上就是了,非要大費周章地另找人借,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看在嚴未的麵子上,他也不能不借,不過依他的估計,這錢指望她還是不大可能了,可憐的老嚴。
下午三點多,紀均從重症監護室出來。老人氣色看著還不錯,就是身上還帶著管子,看上去有點讓人心疼。
護士交代完就走了,紀瀾忙不迭地湊上去,想和老人說話,老人卻閉上眼睛睡著,這時,紀瀾一眼看見老人身上的導流管導出的一袋血水,突然一陣手腳發軟,心跳加快,竟然有點站不住了,他閉著眼睛扶著床邊,慢慢坐在小板凳上,心跳得撲通撲通,頭暈目眩。
薄荷突然見他臉色發白,閉著眼睛,不由問道:“你怎麽了?”
“我看見那血袋突然心慌頭暈,是不是暈血啊。”
薄荷道:“估計是,你別看,別想,深呼吸。”沒想到他人高馬大的居然還暈血,薄荷不由有點好笑。
過了一會兒,紀瀾睜開眼睛,把凳子搬到床的另一邊,避開了那袋血水。
看著老人都出來了,薄荷想起父親,格外難受。剛才進去探視,薄豫終於有了反應,她叫爸的時候,薄豫的眼角流了眼淚。
老人一天天的好轉,已經可以下床稍稍活動,而薄豫卻仍舊在監護室裏,一天一萬的花著,薄荷每天上午接到長長的一張費用清單,都覺得心力交瘁,幾欲崩潰。
紀瀾眼看她一天天的憔悴,在心裏估算了一下費用,便給嚴未發了個短信。
“薄荷又找你借錢了嗎?”
“沒,她讓我幫她辦了兩張銀行的信用卡。”
信用卡,難道是刷卡透支?那她拿什麽還?她已經辭職了。紀瀾抬眼看著對麵默不作聲的女人,暗想,如果這事落在自己頭上,自己該怎麽辦。他雖然不是什麽官二代富二代,但家境很富足,從沒缺過錢,也沒體會過沒錢的滋味,薄荷的煎熬,是第一次讓他見證到了金錢的力量,可以摧枯拉朽,也可以妙手回春。可以讓你欲仙,也可以讓你欲死。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不肯接受許淮的錢,這種逼到絕境還堅守原則的做法,一開始他很鄙視,但現在開始佩服,她的內心真的很強大。
第六日,老爺子可以出院了,這一天,薄荷終於等到了光明,薄豫從重症監護室裏出來了。
紀瀾長出一口氣,心裏挺高興,一部分是因為老爺子病愈,一部分是因為薄豫也出來了。在醫院裏的這小半個月,對他觸動很大,最大的感悟有兩條。首要一條是,沒錢不行。第二條是,沒身體更不行,不然再多的錢也沒地方花了。
他決定重新開始健身,拋棄往日那種為了練出腹肌和胸肌讓女友驚豔的膚淺目的,真正是為了健康。
容乾和嚴未都來接老人出院。臨走的時候,老人特意對薄荷說:“丫頭,你是個好孩子,又是紀瀾的同學,有什麽困難來找我。”
薄荷笑著點頭:“好,爺爺您多保重。”
嚴未和容乾提著東西,紀瀾扶著老人,走出了病房。
嚴未回頭看了一眼,薄荷含笑站在門口,穿著一件白色的外套,像是一棵原野上的雛菊。
他覺得心裏好像吹過來一股原野上的風,某些東西都隨著風蘇醒了。紀瀾無意間回頭,正好看見嚴未的眼神。
進了電梯,紀瀾貌似無意地問道:“老嚴,上回你不是說你媽給你介紹了對象嗎,處得怎麽樣啊?”
“人還行,對我特別關心,每天早上發短信,告訴我今天氣溫,建議我穿什麽衣服。”
容乾就笑:“氣象局的?”
紀瀾白了他一眼:“哪兒啊,人家那是關心,你個沒情調的。”
老爺子笑嗬嗬道:“哎喲,這丫頭好,心細,知道關心人。”
嚴未幹笑了兩聲,對葉姍姍他絕對不討厭,但也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好像就是為了結婚而去找一個合適的伴侶。葉姍姍是不是也是如此他不知道,但感覺葉姍姍對他,要比他上心得多,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到了年紀,急切地想要嫁掉自己,他也不知道。
容乾和紀瀾是發小,兩人大學畢業合資開了一家公司,紀瀾這段時間照顧老人,公司的事全是容乾一個人管,所以把老爺子送回家就去了公司。嚴未今天休息,就陪著紀瀾在家坐了一會兒。
紀瀾讓於嫂衝了一壺普洱,兩人坐到陽台上閑聊。
“你怎麽心不在焉的?”紀瀾給嚴未倒了一杯茶,發現他有點出神。
“哦,我在想薄荷她爸什麽時候出院。”
“沒事,出了重症監護室,費用就下來了,一天也就幾千塊。”
嚴未歎了口氣:“幾千塊也是錢啊。”
“你是不是還喜歡她啊?我剛才看你望著她戀戀不舍的。”
嚴未又歎了口氣:“我和葉珊珊剛談一個月,一開始我也沒拒絕,現在突然說,我遇見以前喜歡的人了,咱們拜拜吧,這也太不厚道了,何況她對我,還挺上心的,一天都發好幾條短信。唉,我媽要是晚介紹一個月就好了。”
紀瀾喝了一口茶,道:“老嚴,你不能這麽想。人這一輩子很短暫,不能患得患失的,很多事失去了就沒有重來的機會。你到底是喜歡薄荷多一些,還是喜歡葉珊珊多一些?”
“怎麽說呢,我和葉珊珊在一起是一種很平淡的感覺,不能說她不好,但就是缺點什麽,我和她認識也就才一個月,畢竟感情很淺。而薄荷,我暗戀了好幾年,雖然畢業後這種感情也都漸漸淡了,但再見她,就覺得心裏好像有一種冬眠之後春風吹拂大地蘇醒的感覺,你懂嗎?”
紀瀾白了他一眼:“你能不這麽文藝麽?就說喜歡哪個多一點。”
嚴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小聲說:“那當然是薄荷。”
紀瀾一拍巴掌,“這就結了,和葉珊珊分手,去追薄荷啊。”
嚴未搖頭:“不行,這樣太不厚道了。我得有責任心。”
紀瀾正色道: “老嚴,這種責任心,可就是害人害己了,你又不是很喜歡她,和她湊合,這樣其實是對她不負責。她也錯過了一個真心愛她的。這樣吧,我有個哥們和她一個單位的,我讓那哥們給她介紹一個新男朋友。”
“這樣不好。”
“老嚴你別太實誠了。我敢說,隻要比你條件好,比你帥,她先甩你,信不信?”
“不會吧。”
“切,你看著吧,咱倆打一賭,讓我哥們介紹一好的,看她去不去。”
嚴未不吭聲。
紀瀾拍了拍嚴未:“打賭吧兄弟,要是葉珊珊見了條件好的也不動心,兄弟我堅決支持你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