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狐狸多,出門就能看見。可它們怕人,見人躲著走。天剛擦黑,成群結隊的狐狸出動了,這是它們覓食的好機會。狐狸愛吃小雞,誰都知道。可我沒聽說過北大荒的狐狸吃小雞,倒不是說北大荒的狐狸通人性,知道好歹。可能是它圖省事,怕偷雞不成被人抓著,倒搭了一條命。而荒草便抓撓飽了,它何必舍近求遠地做“賊”呢?

狐狸逮野雞是高手,功夫到了家。春天,正是母野雞抱窩的時候,狐狸便悄悄地摸到野雞窩旁。可它不急於撲野雞,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等得直流口水,也能耐住性子,一等就是小半天。直到母野雞下窩覓食時,它才冷不防撲過去,先把母野雞咬死,再回過頭來喝野雞蛋。喝完野雞蛋,才轉過身去慢慢品嚐野雞肉,吃得津津有味,不像餓狼那般大口大口地吞。吃飽了,心滿意足地鑽進洞裏睡覺去了。這時的狐狸不貪婪,隻要填飽肚子,就不再“殺生”了。因為它知道隔夜的野雞不鮮,還是現吃現逮好。到了三九天,北大荒的煙泡兒刮得對麵不見人,也是天賜給狐狸逮野雞的良機。這時的野雞餓急了,不顧死活地出來覓食。可剛剛飛起來,又被大煙炮兒打落在地,幹撲楞膀兒,就是飛不起來。實在飛不動了,便往雪裏鑽,它想避避風。可厚厚的雪殼鑽不進去,隻把頭插進雪裏,整個身子卻露在外邊。狐狸不怕冷,它那厚厚的皮毛足可抵禦零下四五十度的嚴寒。煙炮兒刮得越大,狐狸越高興,見到野雞,嗖地撲上去,一口咬死,然後擺在雪地上。走一路,咬一路,直到覺得夠吃幾天的了,再回過頭來一隻一隻地往洞裏叼,留著慢慢享用。

狐狸也願吃野鴨子,可它逮不到,幹眼饞。野鴨比野雞機靈得多。春天的北大荒,野鴨鋪天蓋地。走進草塘,低頭就能瞧見野鴨蛋。狐狸專門捕食抱窩的野鴨,可它沒等接近野鴨窩,早被站在不遠處“放哨”的公鴨發現了,一陣呱呱亂叫,母野鴨逃之夭夭了。狐狸撲了空,隻能喝點野鴨蛋解饞了。有時,放哨的公野鴨打嗑睡時,狐狸也有可乘之機。可能是它心太切了,也可能是眼神太專一了,一不小心,撲通滑進水裏,眼見到嘴的野鴨飛走了,又氣又悔,隻得拖著濕漉漉的尾巴爬上岸,眼巴巴地瞅著飛去的野鴨發愣。

狐狸很愛美,追求愛情百折不撓。這天,趙四丫正在野外寫生,一隻狐狸慢慢地走過來,趙四丫把它描繪在自己的畫稿上。也許這是狐狸見她是女性,沒有傷害它的意思,竟朝趙四丫走來了。走到距離好幾步遠的地方,趙四丫發現它是隻母狐狸,挺文靜的,並沒有理它,繼續作畫。這隻母狐狸自來熟地走到畫板前,麵對著自己的畫像看來看去,好像對自己的形象很滿意,才戀戀不舍地走開了。不一會兒,這隻母狐狸發出求偶的叫聲,趙四丫好奇地觀察,見出現在它麵前的公狐狸比它年齡小,它對這隻母狐狸求愛毫不理睬。這隻母狐狸雖然受到冷談,仍苦苦地追求,但那隻公狐狸仍無動於衷。母狐狸自討沒趣兒,便翻過一道梁,在另一條溝裏追上了一隻年齡大的公狐狸。兩隻狐狸情投意合,很快就夫唱婦隨地形影不離了。

有一天,趙四丫正在草塘裏行走,聽到前邊有狐狸的叫聲,和狗的叫聲差不多。不像是一隻,而是兩隻。趙四丫彎下腰輕手輕腳地慢慢向前又走了一段兒,看見兩隻狐狸在草稞裏玩耍。這是她第一次在野外看到狐狸戀愛,因為密密麻麻的荒草擋著視線,她索性站起來觀察。兩隻狐狸隻管親親熱熱地擁抱,根本不理睬她。趙四丫學狗叫嚇它們,它倆好像根本沒聽見似的,擁抱得更緊了。幾個月後,趙四丫看見一隻狐狸在前邊走。走著走著就停下來撿起掉在地上的東西,然後又走。發現後麵有人,還是舍不得把那東西丟掉。最後,人離得太近,它實在沒辦法,才放下東西跑掉了。狐狸丟下的是它的崽子,和狗崽差不多,眼睛還沒睜開呢。趙四丫把它包好,抱回家來。它太小了,餓得像小貓似的眯眯叫,卻不會叼奶瓶上的**。整整兩天,它才會吃奶,用兩隻前爪抱著奶瓶,嘴巴含著**,一口一口地喝。小冬西飯量不大,每次一瓶子牛奶還吃不完。後來,長大了些,明亮的眼睛睜開了,也能吃稀飯了,對人也挺友好。趙四丫跟它玩耍時,它高興極了,兩眼放射出歡樂的光芒。她撫摸它,它竟用前爪抱住她的手不放,極盡撒嬌之能事。有一天,趙四丫決定把狐狸放歸大自然。剛放出不久,便引來一群狐狸,群星捧月般地把它接走了。前邊有條河擋住去路,大狐狸過河容易,狐狸崽過河就困難了。於是,一隻大狐狸先蹚過河,它用嘴叼住河岸上大樹的樹枝,又一隻狐狸過來叼住它的尾巴,一隻隻狐狸拉起來,成了一座“橋”。那隻狐狸崽便靈巧地從它們的身上過河了。

狐狸也有生老病死,它們也像人似的為同類舉行“葬禮”。三十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趙四丫有幸見到了狐狸的“葬禮”奇觀。那次,趙四丫領老黃狗到草塘攆野雞。攆了三五裏路,突然看見二三十隻狐狸,大搖大擺地轉悠。出於好奇心,她領著老黃狗向狐狸群奔去,想看個究竟。狐狸群並不理睬趙四丫,或者欺她人小,或者欺老黃狗太老了,並不能把它們怎麽樣。隻見三四隻大狐狸在雪上扒著,不多時就扒出一個雪坑。又有兩隻狐狸拽出一隻死狐狸來,一直扯到雪坑邊。為首的老狐狸先在死狐狸身上嗅著,從頭嗅到尾,又繞著死狐狸走了一圈兒。然後,老狐狸弓著腰,用前爪刨些雪,蓋在死狐狸的頭上。接著,眾狐狸都紛紛照辦,前刨後撓,轉眼間給死狐狸造一座“雪墳”,卻把狐狸尾巴露在外邊。這時,隻聽老狐狸一聲長嗥,邊嗥邊繞著“墳頭”轉,眾狐狸也跟著它繞著“墳頭”轉圈兒,轉得沒完沒了。看來,狐狸挺重“感情”,在向同伴兒的“遺體”告別吧?突然,刮來一陣風,把露在外邊的狐狸尾巴吹動了,眾狐狸立即停止了“哀悼”儀式,一陣忙亂,把新築的“墳頭”扒開了,重新露出死狐狸的屍體。那隻為首的老狐狸又在死狐狸的身上嗅了一陣子,從頭嗅到尾。大概它以為死狐狸又活了吧?折騰了一陣子,直到確信死狐狸沒有複活,才重新埋起來。緊接著,眾狐狸低垂著腦袋,對著“墳頭”嗚嗚地叫,眼中似有淚光閃閃。為首的老狐狸邊叫邊把嘴往“墳頭”上插,好像“哭”得死去活來,又好像在吻死去的同伴兒。

這場“葬禮”鬧騰了好一會兒,才宣告結束。眾狐狸紛紛離去,隻把死狐狸扔在風雪裏。趙四丫覺得新鮮,又覺得奇怪。回家問大人,大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一輩留一輩唄!”細想,大人的話也有道理。如果動物若沒有情感,怎能存在動物的世界裏呢?由此趙四丫想到了人類,想到了人類的繁衍生息,特記下了《狐狸的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