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趙四丫邀南方作家朋友來品嚐家鄉的殺豬菜。席間,就指著一個個暗紅色的豬血腸說:“此物營養價值最高,因為豬血是豬身體中的精華,再加上它的大腸包裹,其味鮮香無比,是關東的一道特色菜。”沒想到她剛介紹完,以美食家著稱的朋友剛伸出的筷子縮回來了:“你說的豬血營養價值高,我認可。但用豬大腸包裹,不用說吃,一聯想那大腸包裹的東西,你還敢吃?別說是吃,就是看一眼也會倒胃口的。不把你胃裏的東西折騰出來才怪呢。”趙四丫一看硬勸不行了,倒不如用對比法來激他:“其實豬大腸那個味兒,剛開始是有些難以接受,但那是心理作用。你們南方的臭豆腐幹你咋敢吃?放著鮮豆腐不吃,非得等它變了味兒才吃,而且還算小吃中的美食。這你咋解釋?”聽她這樣說,他先是搖頭,繼而又點頭,手中的筷子停在桌上不動了。趙四丫又因勢利導:“你別光聽我說,嚐一口不就行了?”說著,她就夾一塊兒豬血腸,放到嘴裏細細品味兒。他見她吃了,也試著夾一塊,放到嘴裏細嚼慢咽。剛開始還緊鎖眉頭,漸漸的,眉頭舒展開了,接著咕嚕一聲,一整塊血腸咽了下去。趙四丫問:“哪有這麽品的?”“不用品了。世上的美食就是怪,聞起來臭,吃起來卻是香的。越品越香,奇香無比!”說著,不品旁的菜了,旋風般的轟炸血腸了。一口血腸一口酒。那吃相,用風卷殘雲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剛進臘月門兒,南方作家朋友主動打來電話,還要來北大荒品嚐豬血腸。這次,不是他自己來的,而是把編輯部的“美食家”都約來了。趙四丫想,看來還是這位作家朋友會做“廣告”,若不然怎麽還約來三位女“美食家”。
在這位作家朋友的眼裏,還是女同胞最有“說服力”。隻要她們認可的東西,男同胞必定能招之即來的。一般的規律是,男同胞即使不想吃這口,最好也擺出酷愛的樣子,否則有負爺們的氣概。女同胞即使垂涎欲滴,最好也裝作避而遠之,否則有辱淑女的名聲。這次三位女同胞的加盟,讓趙四丫的作家朋友很是震撼。
在北大荒的飯店裏,高檔飯店是不會有殺豬菜的,隻有小飯店裏才會有。看來,豬血腸真的登不了大雅之堂了。南方作家朋友來的正是時候,北大荒的小飯店都有酸菜燉血腸這道美食。趙四丫領著作家朋友挨個飯店品嚐殺豬菜的味道:新殺的豬肉燉酸菜太酸,豬肉太膩,血腸也是“原生態”味兒太濃。一句話,沒摻和到一起的味道,怎麽品也體驗不出來。燴過的殺豬菜,酸菜裏含有豬肉的味道,更蘊藏著豬大腸那種臭裏含香的特殊味兒,讓人百吃不厭才行。
趙四丫領著五位南方作家朋友,在“殺豬菜”一條街連品了六家“酸菜燉血腸”,終於在離江岸不遠的“關東第一燉”安營紮寨了。這樣做,她是想考考他(她)們是不是真的能品出“豬血腸”的真諦。二是這家“關東第一燉”確實是有來頭:是個有百年曆史的飯館。當年關東大帥府的張作霖每到下江巡視,必吃關東第一燉的,有老照片為證。這家小飯館還曾招待過當年的鬼子兵,後來當上日本首相的田中角榮。他吃“酸菜燉血腸”上癮了,尤其是願意吃“酸菜燉血腸”的燴菜。後來,他當上日本首相訪問中國時,指名道姓的要吃“關東第一燉”。這下子可難為了人民大會堂的廚師們,牛犢子叫街---蒙圈了。最後,還是國務院總理周恩來解了圍。他給黑龍江的省長李範五打電話,才明白當年田中角榮吃的“關東第一燉”竟是剩菜燴製的。
南方的作家朋友聽了趙四丫這番介紹,又看了牆上的舊照片,一致同意在“關東第一燉”吃燴菜的“血腸兒”。
“關東第一燉”果然名不虛傳,吃得作家朋友們胃口大開:接連吃了四大碗“酸菜燉血腸”,喝了一件哈爾濱啤酒、兩瓶《北大荒白酒。一群東倒西歪的醉鬼,才戀戀不舍的離開飯館兒。
長了,飯館老板知道她們這群“美食家”的來曆,居然要免費答謝一次。這可樂壞了這五位“美食家”。不知誰挑的頭,答謝宴變成了一場啤酒大戰,你一瓶我一瓶地“吹喇叭”。這還不過癮,在眾人的推波助瀾下,趙四丫和“將軍肚”老魏來了個“對吹”,不許吃菜。一瓶、兩瓶、三瓶,一直喝到第六瓶。六大碗酸菜竟沒吃幾口,光看他倆“對吹”了。趙四丫和“將軍肚”都瞪起了眼珠子,一心盼對方在這場對峙中,趕緊敗下陣來……當趙四丫竭盡全力地“吹完”第七瓶啤酒時,表情極其痛苦的“將軍肚”終於認輸了。其實,此時的趙四丫也是癆病鬼擦煙脂---強打精神浪了。
沒想到飯店老板真會調她們的胃口,酒足飯飽之後才上了壓軸菜---溜肥腸。六位“美食家”望著這盤溜肥腸,你瞧我,我瞧你地欣賞了一會兒,是吃?還是不吃?最終,“將軍肚”老魏打破了尷尬的局麵,第一個伸筷:“既來之,則吃之。不吃白不吃,白吃誰不吃?吃!”在他的鼓動下,眾人又舉起筷子,朝溜肥腸“輪番轟炸”。也就“轟炸”那麽三五次,隻能無可奈何地草草收兵了。
做夢也沒想到,她們這些“美食家”的狼狽吃相,竟被飯店老板偷偷地拍了照。理由是,要把南方的作家朋友的吃相也掛在牆上留作“紀念”。聽了這番話,客人們都伸出大拇指,真的從心裏佩服飯店老板的精明之處了。雖然是免費宴請,但從廣告的角度看,真可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臨行前,飯店老板又出現了。笑容可掬地說:“難得南方的作家朋友光顧我的小店。這道溜肥腸不光是小店的壓軸菜,還是小店送給貴客的最珍貴禮物,希望諸位笑納。”這算啥珍貴禮物?還讓我們吃不了兜著走?就在她們莫名其妙之際,飯店老板又變魔術般地拿出六個一米長的釣竿,釣竿上拴著一米長的魚線,魚線的末端拴著大號魚鉤。“這溜肥腸是冬天釣江魚的最好魚餌。能不能釣到江魚,就看諸位的運氣了。”飯店老板的一番好意,又讓作家朋友們目瞪口呆。“這冰天雪地的,還能釣到魚?不是又拿我們開涮吧?”朋友們異口同聲的問。“釣場早為你們準備好了。”說著,飯店老板一努嘴,讓服務員把她們領到換衣間。
十分鍾後,她們分別從換衣間走出。一看,不禁都大驚失色:“一個個穿著白茬的羊皮襖,頭上戴著狐狸皮帽子,手上戴著皮手悶子,腳上蹬著魚皮靰鞡。轉眼間她們又變成了赫哲人,全是赫哲人冬釣的打扮。
在飯店服務員的引領下,一行六人來到江中新的棉帳篷裏。裏邊有二十平方米的樣子,屋中央的冰層被鑿開一個一米寬、兩米長的冰窟窿。裏麵的江水呈淡綠色,流水潺潺。她們分坐兩排木凳上。鉤上掛好豬大腸,開始垂釣。
不大功夫,三位女同胞分別釣上來2、3斤重的狗魚和黑魚。又過了半個點兒,兩位男同胞也分別釣上來2條5斤來重的大嘴鯰魚。就在趙四丫愣神的當兒,手中的魚竿顫動起來。她使勁地往上一拽,卻沒拽上來,水裏露出一個黃色的臉盆大小的魚頭。“媽呀,碰到大鯉魚了!快鬆手,不然會把你拽進冰窟窿裏的!”眾人聽了都大驚失色。趙四丫趕忙鬆手,水裏的大鯉魚帶到魚竿沒了蹤影。“媽呀,這條鯉魚至少也得有100斤重!”作家朋友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100多斤?瞎扯!至少也得500斤!最大的鯉魚上千斤重呢!”說到這裏,服務員下逐客令了:“見好就收吧,千萬別釣了,弄不好會出人命的!”
在服務員的勸說下,她們戀戀不舍的離開了。臨走前,服務員擺手說:“歡迎你們再來!”作家朋友們拎著沉甸甸的魚袋子也連連擺手:“再見!開春時我們一定再來!”
轉眼過完春節了。趙四丫默默的念叨:“南方的作家朋友們還能不能來呢?”想到這裏,她又自言自語:“北大荒的豬大腸菜肴已經勾住他們的魂兒了,哪有不來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