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閨蜜黨

華燈初上,b市大學城附近的夜市街裏喧囂的叫賣聲響徹耳畔,一派洶湧熱鬧燈火通明的景象。大路兩旁是挺拔的法國梧桐,碩大濃密的樹冠在路燈映照下充滿勃勃的生機,這是經過園林部門改良後無球速生型的新品種,這樣即使到了春天,也不會再有漫天洋洋灑灑的毛毛把無辜的行人一路癢進醫院的皮膚科。

放眼望去,因為是星期二,街道上稚嫩的學生麵孔偏少,大多數是慕名而來的本地或外來食客,因為兩旁的店鋪不光是有夜市必備的燒烤油炸,還有各地五花八門的特產,連東南亞的特色美食和熱帶水果都能在這裏找到。

而在這其中,比其他店鋪要大許多的一間帶有黃底黑字招牌的甜品店頗為打眼,上麵‘甜品甜品’四個字就好像用毛筆寫出來的一樣,字體飄逸灑脫,蒼勁有力,平白地就給整間店鋪增添了幾分悠遠閑適的意境。

尚未開張的店裏所有的燈都被打開了,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裏麵是以冷色調為主的清新格調,環境十分幹淨整潔。而不管是隨處可見的紫色紗簾,還是柔軟的沙發椅,又或者是天花板上小巧雅致的水晶燈,都表現出這間甜品店不菲的裝修費。

檸檬黃的櫃台旁倚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人,一身天藍的旗袍襯出她窈窕有致的曲線,五官雖不是十分出眾但氣質寧靜而溫婉,白皙細致的皮膚保養得當,絲毫看不出年紀。

“是,她正在給她的朋友安排重任呢,都是在大學城上課的,”女人正在打電話,聲音柔和,帶著淺淺的笑意,不時望望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放心,雖然是第一次,但我相信她一定會做得很好。恩,怎麽了?好了,我就快回去了……”不知道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女人臉上驀地氳起兩團紅暈,襯著唇角羞澀的笑意,整個人平添了幾分誘人的風情。

而此時的二樓——

“我能做得出來的甜品你們差不多都嚐遍了,味道和賣相什麽的想必你們心中有數,到時該怎麽給我做個天花亂墜的宣傳,我想,這對你們這些已經進大學快一年的人才來說隻是個小case而已對不對?甜品店這個禮拜六就要開張,這些傳單每人五百張三天內必須解決,憑你們廣受好評的人格魅力和與日俱增的臉皮厚度,實在是再輕鬆不過了吧。可是……”說到這裏我頓了一下,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麵前這幾大摞五顏六色的傳單,“如果你們不給我敬業點,哪天我要是一個不小心手一抖,送到你們手上的甜品裏會加進點什麽特殊的佐料,那我可就不清楚了。”

也許是我這個威脅實在太現實也太致命,坐在我對麵的四個姑娘兩兩對視一眼後立刻點頭並迅速轉移話題。

小羽眉飛色舞地說:“耀耀,我之前還以為你隻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你居然真在這裏跟你阿姨合資開甜品店了,太好了,以後我們又可以經常聚在一起了!”

我還沒來得及對她這個感歎表示一下其實這事也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一句清清冷冷的“高考之後三個月你一直渺無音訊,我以為你被誰先奸後殺然後拋屍荒野了”成功把我要說的話扼殺在萌芽狀態。

視線落在聲音的主人身上,從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裏掃過來的一個跟夾雜著凜冽劍氣似的眼神讓我打了個哆嗦:“那時候就是想著出去散散心……”

小羽瞪了她一下:“阿淺你還能再毒舌點嗎?”

阿淺微微勾唇笑了一下:“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小羽憋氣,扭頭看我,眉毛都擰成一團:“不過耀耀你真的嚇壞我們了,就怕你一個想不開就……都怪那該死的何默天!要不是他跟……”

“小羽!”海櫻打斷她,“都已經過去了。”

她憤然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不說話了。

再次聽到“何默天”這個久違的名字讓我霎時間有點怔,刻意遺忘的鏡頭又開始零零碎碎地在腦中閃過,有他溫柔俯身吻住李池微的畫麵、有他冷笑著對自己說“你以為我是真的喜歡你嗎”,還有那晚他站在池塘邊一臉漠然的樣子和李池微有些扭曲的五官,而自過了五歲生日就再沒哭過的我模糊著視線一步步後退……

高考後在外麵散心的日子裏我不斷提醒自己那些事已經過去了,不管是那個奸夫還是那個**婦,以後都不會再對我造成任何影響,而我既然已經瞎了一次眼就必然不會還有第二次瞎眼的機會。深深吐出一口氣,我以手做錘錘了下腦袋,其實我是個很怕痛的人,但我正在感懷的興頭上,手上的力度一下子忘記控製,於是我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嘶~”。

我親愛的閨蜜四人黨立刻投以疑惑的眼神,我咧嘴一笑,一邊揉被捶痛的地方一邊說:“沒事的,海櫻,那些事我都忘了。那時候是我欠缺考慮,你們好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卻連招呼也不跟你們打一聲,放心啦,以後不會了。”

她們微微點了點頭。

“哈~”沐沐突然笑出聲,“耀耀,你看你才去上了四個月的甜品課就已經能開甜品店了,還真是照應了一句話——考不上大學的背後一定是因為你天生就該是做生意的料!”

聽到這話不光我愣了,小羽她們也愣了,空調帶起的冷風呼呼掃過,細微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大廳裏顯得十分清晰。

沐沐肯定沒想到這句話的效果會這麽顯著,竟然瞬間冷場,我有些無語地看著她使勁縮著身子想減輕自己的存在感。

想了想,我對她勾了勾手指:“沐沐,過來。”

她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挪到我麵前。

單手挑起她的下巴,我目露慈愛地看著她:“沐沐啊,手指頭都數得清的月數裏你就被學長追到了麽?”

又是一陣微微的寂靜之後,大笑聲轟地響起,剛才還有點沉悶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變得生動起來。果然不管在什麽時候什麽場合,八卦都是點燃高氵朝最好的引子。

小羽猛地一拍桌子:“沐沐~你真是沒節操,才多久,竟然還瞞著我們偷偷讓人給得逞了!”

沐沐那張可愛的娃娃臉紅了個徹底,嗔怪又挫敗地看著我,說:“你這次又是怎麽知道的?”

我微微仰頭,感受到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在我臉上打下模糊的陰影,並且確定此時我臉上的表情應該足夠表現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才開口說:“沐沐,你……還太嫩。”

從剛剛進來到現在,隻要一有短信鈴聲響起她就馬上低頭看屏幕,一邊看還一邊抿著唇笑,那一臉的甜蜜羞澀跟高中時代完全沒兩樣,都這樣了我要還看不出來那隻能說明我其實是在裝我看不出來。再望望她仍是一臉深思的模樣,我忍不住在心底悠悠地歎了一聲,這天真的孩子!

阿淺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說:“耀耀,沐沐現在有了家屬,照理她的傳單該加倍才是吧。”

這話一出,立刻引來另外幾個孤家寡人的附和。我沉思了一下,對阿淺肅然地點頭:“乖乖,你不愧是學法律的,果然公平公正又公開!”

然後無視沐沐怨念的目光,直接將一大疊傳單放在她手上,鄭重地說:“既然是學長,認識的人肯定更多。這裏總共有一千五百張,你五百,他一千,你跟他說要敢偷偷給我扔了,你的閨蜜黨是不會讓他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跟你好的,聽見沒有!”

沐沐苦著張小臉答應,卻在短信鈴聲又一次響起的時候再度眉開眼笑,說了句“學長歐巴找人家我先走啦”就直接就跑下樓去了。

一瞬間我突然發現原來沐沐是個比世界末日還要厲害的神奇存在,因為在這個就算是再來一次世界末日也不能在北京時間21點劈出個晴天霹靂的空間,她春情**漾的一聲“學長歐巴”硬是生生地造出了一個旱天雷並敬業地發揮了它最大的威力把我們劈得集體抖了一抖。

幾分鍾後,海櫻終於輕咳一聲打破安靜,拿起一張宣傳單對我晃了晃:“幹嘛不把你這張臉印在上麵?”

我羞澀地笑了笑,說:“我可是個良家婦女,哪能這麽拋頭露麵……”

“對對對,那些男的看見你這個活招牌肯定二話不說就上門了。而且上門之後發現除了你這個能和小說裏青樓花魁媲美的花瓶女,還有個你阿姨這樣就算是麵無表情都讓我有一種春風拂麵感覺的氣質女,是個審美觀能上台麵的肯定被迷得一愣一愣,保不準就成這裏的釘子戶了!”小羽劈裏啪啦地打斷我,又摸著下巴對海櫻似笑非笑地說:“看不出來嘛,餘海櫻姐姐,原來你除了會學習八股文以外對經商也蠻有手段哎~不如以後我雇你當策劃總監怎麽樣,工資什麽的咱們關係這麽好一年就兩百五好了!”

海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我一巴掌拍在小羽肩上,對自己此刻凶狠陰森的聲音覺得頗為滿意:“小妹妹,知道甜品不能亂吃,那你怎麽不知道話也不能亂說。竟然敢拿我阿姨出來開玩笑,當我那做軍官的姨丈是二氧化碳麽?還有,你說誰是青樓裏的花瓶女?恩?再說一次試試。”

她幹笑道:“耀耀,你不要這樣,人家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我望著她纖細的脖子,作勢欲將魔爪上移,她立刻一臉正經地說:“啊,不!其實我就是一下子被豬油蒙了心整個人騰雲駕霧一樣雲裏霧裏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幹了什麽哎呀我突然想起等下我還要回家陪媽媽的原來現在都已經這麽晚了啊哈不如你們繼續聊著我就先走一步啦!”說完掙脫我的手一邊大口地喘氣一邊往樓梯挪。

“站住。”

她欲哭無淚看著我:“耀耀,我是真的要回……”

不等她說完,我自顧自地把一疊傳單放在她手上:“出言不敬,加多兩百張。”

她頓時眉開眼笑,啪嗒一下在我臉上留了個口水印,又對後麵看熱鬧的兩人飛了個媚眼,“我走啦。”

我嫌棄地抹了下臉,海櫻又繼續說道:“耀耀,你真的不考慮再印過一批宣傳單?一個小失誤也有可能會毀掉你開分店的夢想。”

我拿了兩疊宣傳單放在她們麵前,然後雙手交叉撐著下巴,露出一個自認為溫柔端莊童叟無欺的笑:“不用,等你們發完這些總會有識貨的人來,嚐過之後就會知道我這裏的甜品才是這條夜市街品種最豐富又最物美價廉的一家,自然而然地口碑就豎起來了,我這裏的生意也一定會跟滾雪球一樣滾大的!”

她明顯還想再說卻被阿淺一聲冷笑打斷,然後阿淺用陳述的語氣說了一句話:“白耀耀,你其實就是嫌自己照出來的相片不夠本人好看,覺得有損你形象對不對。”

我臉上的笑容僵住,半晌之後歎了口氣:“大律師,拆台要不要拆得這麽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