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甜品甜品上
在懷揣著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激動又緊張、忐忑又向往的心情在半天內把剩下的傳單發完,又和阿姨一起把該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並確定無一絲不妥之後,我終於舒了口氣,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這做生意還真不容易……啊,疼、疼、疼!”
我說這話的時候正在家裏試衣服,都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卻還沒決定明天晚上該穿哪件,因為老媽和阿姨關於明天我是該穿那條喜慶的紅色連衣裙,還是那套端莊的黑色套群的商討不出意料地出現了僵局,要知道從我懂得什麽叫做風格之後,就基本能確定她們兩姐妹的風格完全不是一個簡單的“截然不同”能形容的。而姨丈和自家老爹這兩個以“懼內”聞名的爺們,在這種他們壓根插不上話的時候隻能默默地各自站在自己老婆背後,不然晚上會有他們很不喜歡的懲罰。
阿姨聽到我的痛呼立刻把拉鏈拉開,關切地問:“耀耀,沒事吧?”
我咬咬牙:“就是一下子沒做好心理準備,其實根本不疼,跟螞蟻咬了一口似的。”隻不過是巨型變異種。
老媽突然叫了一聲:“都腫了還說不疼!快點把這件脫了,好,就這樣決定了,明天就穿我買的那條紅色的!”語氣裏顯而易見的開心讓我曾經想去做親子鑒定的衝動又一次冒了出來,雖然見過我們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表示,等我到了更年期的年紀估計就是現在老媽的模樣。
阿姨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耀耀,你迅速成長的肉讓我好難過。”
我默了一下,說:“也許是最近試吃甜品有點多度。”其實我還是很滿意現在168公分的身高配46kg的體重,要知道我從不刻意追求骨感美,其實重點是再瘦下去,就要被我向來沒什麽口德的閨蜜黨嘲笑成一根就算扔在竹堆裏,也沒人認得出的湘妃竹了。
又閑閑地扯了幾句後,我贏得不怎麽光彩的老媽照舊不再戀戰,心滿意足地挽著老爹的胳膊回家了。雖然我家其實就在上麵一層,而且我本來就打算今晚要跟阿姨睡,但看著他們如此灑脫毫不留戀的背影,我還是忍不住有些涼涼地對阿姨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傻!”她彈了下我額頭,然後支開不情不願苦著張臉的姨丈,問我:“是不是很緊張?”
被姨丈關門前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給驚到,我轉過頭一臉肅然地看著阿姨,說:“當然,這幾天我都沒睡個好覺。”
她突然微微一笑,那笑很是雲淡風輕,她說:“我也是。”
我頓時就被那笑容恍了神。
想起當初提議說要在大學城開家甜品店的時候爸媽根本不同意,隻有阿姨誇我的主意很不錯,在阿姨柔柔的但卻絕不能忽視的眼風裏,姨丈不得不昧著良心也誇了誇。奈何就算是他們夫婦倆誇得再不錯,也不能幫我從爸媽嘴裏套出原本是我四年大學各種開銷的存折的密碼,於是我直接忽略了那不具實際意義的誇獎。
之後我又無所不用其極地折騰了幾周,但爸媽還是咬緊牙關不鬆口。就在我以為這個很有可能會在有朝一日,讓我稱霸b市甜品界的計劃就要夭折的時候,我親愛的阿姨竟然打電話跟爸媽說,決定和我合資開這間甜品店。
有了她和姨丈的鼎力相助,爸媽總算是勉勉強強同意了,我終於知道原來誇獎也是一件這麽有深意並能讓人絕處逢生的事。
在夜市街租下一間店麵後,阿姨直接就告訴我那些去辦證取牌的事情我不用理,唯一的任務,就是把能學的甜點全給一鍋端了,到時候成功學藝歸來,立馬就是店裏中流砥柱的一存在。然後她又和姨丈全程負責了甜品店的裝修,連要買哪些器皿都是她一一問過開過甜品店的朋友去準備的。
後來裝修完了我進到甜品店一看,腦子裏轟地一下開始熱血沸騰。腦子沸完眼睛沸,眼睛沸完我心裏又繼續沸,沸得一串一串兒的水泡直往外冒,就差沒放點熱帶魚進去養著了,雖然放進去的後果隻能是做成一鍋吃不了的魚湯。
而從決定開店以來,不管是麵上還是行為上,都表現得十分淡然又沉著的阿姨現在竟然說她也很緊張,於是在極度震驚之下本來就夠緊張的我頓時更緊張了,我吃吃地說:“姨……那你會不會……擔心甜品店……賺不到錢啊……”。
她詫異地看著我,說:“原來擔心了就能賺到錢了?”
我頓時噎住。
她輕輕笑出聲,又伸手摸摸我的頭:“我逗你呢。其實對我們來說經曆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你還小,既然喜歡自己做甜品,有開甜品店的夢想,那就要勇敢大膽地去嚐試,這樣老了以後才不會後悔。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開心、滿足,賺錢隻是其次,你爸媽又不缺你這點贍養費,至於我,不是還有你姨丈在我背後當那個養我的成功男人嘛。”
這又輕又柔的話就像根細細的定海神針直直插進我的心湖,瞬息之間,裏麵的狂風暴雨驚濤駭浪被滅了個徹徹底底,就差沒把湖水都給直接抽幹了。我想如果不是我天生淚腺不發達,我現在肯定是一副熱淚盈眶的模樣。
但感動的過程當中我又抽空憂愁了一把,要是賺不到錢也就罷了,那要是賠得連吃飯的錢都沒了,姨丈一怒之下會不會大義滅親啊?但很快我在心裏呸了一聲,覺得一聲不夠又繼續,呸呸呸,烏鴉嘴,你可是要稱霸b市甜品界的,賠賠賠,賠你個大皮球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精神抖擻地跟著阿姨姨丈剛走出一樓的保險門,就看見在100米的香樟樹下自己那不久前剛辦過20年“瓷婚”的爹媽竟然旁若無人地在接吻。雖然從小到大都是這麽看過來的,但我的額角還是忍不住突突地跳,要不要無恥到這種地步,你們女兒還是個沒**的好不好!
可腦海裏卻突然跳進一個鏡頭——沒有月亮的一個晚上,天上的星子密密麻麻多得數不清。一個女生把手撐在一棵梧桐樹的枝幹上,兩隻纖長的手圍成的圈中,是一個長得十分斯文俊秀的男生,女生彎著雙月牙眼笑得十分無賴,但如果仔細看進去,會發現裏麵其實還深埋著緊張和忐忑,有點模糊的聲音裏帶著霸道:“何默天,既然你已經答應我了,那從現在開始你除了我,誰都不能碰,知不知道?”,男生靜靜地看了她半晌,才點了點頭,說:“好。”在她說話之前又低低地補充一句,“其實我以前,也這麽想過。”
我僵了一下,那時候自己完全沉浸在追到何默天的歡喜和不敢置信中,聽了他那句話,以為他和我是一樣的心情。於是所有的不安都被狂喜取代,思維自然而然地慢了不止幾拍,望著他好看的眉眼除了傻笑再沒有別的想法。現在回想起來,倘若我那時能稍微清醒那麽一點點,便能注意到他語氣裏壓抑的沉寂和眼裏顯而易見的自嘲。如此,後來的我也不至於摔得那麽慘烈。
甩了甩頭,我狠狠地用手掐了掐,不,是撓了撓掌心,勒令自己不要再讓那個男人玷汙我長得猙獰但實則美好而純淨的大腦,不然就讓我在有生之年親眼欣賞一下自己腦漿迸裂的奇景。惡狠狠地對自己許下這個又惡心又毒辣的誓言,然後扭頭對阿姨疑惑的表情解釋性地笑了笑:“幸好我爸媽沒有個血氣方剛的兒子。”
等到又一次站在那張巨大的寫著“甜品甜品”的招牌底下,我怎麽也按捺不住激動開始撓牆,眼前這十足的意境實在讓我心裏有種文人騷客般的**氣回腸。
還記得當初給甜品店取名的時候,大家紛紛踴躍發言,各抒己見。做外貿生意的爸媽說在這個崇洋媚外的時代,為了顯出我們這個甜品店的格調,就應該模仿“哈根達斯”取個“甜品達斯”,到時候可以一路暢銷海內外。但我覺得他們完全想多了,甜品這東西隻能在店裏暢銷,出了店就變成化學品了。而且姨丈覺得這個名字怎麽念都隻能念出一種濃厚的美國鄉土情調,完全配不上我們店的現代都市型裝修,遂駁回。
然後他也取了個名,叫“情定甜品店”,我知道他和阿姨當初就是在拍攝“情定大飯店”的那個飯店裏,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直接回國去了民政局。不過在阿姨含羞不帶怯、欲語又還休的笑容裏,我雖有些不忍,但依舊堅決地叉掉了這個名字,因為我實在不願意看到原本充滿清新香甜氣息的甜品店,變成個俗氣到家的專業相親會所。
積極的閨蜜黨同樣絞盡腦汁,最後終於絞出個她們一致認為又新潮又有特征,且又極具吸引力的名字,但她們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被怒氣騰騰的姨丈給封殺了。看上去“美女老板甜品店”和“美女私房菜”似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隻有去過了“美女私房菜”的人才知道,那其實是一間打著私房菜的招牌賣美女的十八禁店。所以我也覺得“美女老板甜品店”這名字頗有掛羊頭賣狗肉的嫌疑,保不準三天兩頭就有兢兢業業的掃黃組進來調查盤問,而這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生意。
經過一番唾沫橫飛的磋商之後,我們最終定了“甜品甜品”這個不管是看上去還是讀出來都一目了然、朗朗上口的名字。而我很驚喜地發現,原來我在起名字這種十分有講究的技術活上還頗有天賦,如果我以後想轉行,完全可以靠著這天賦、再帶上幾本暢銷的此類型的書行走江湖並發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