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雲峰下,綠水湖畔。

“誰贏了?”

“到底誰贏了?”

眾人還都沉浸在先前那地破天驚的一幕中,等不及的想要知道結果。

但就在他們翹首以盼的時候,兩道身影,突然被人送了下來,丟了下來。

那是“嵩陽鐵劍”郭定,以及“一劍飛雪”薛青碧,連同他們的劍,全都落了下來。

公孫大娘心頭驟緊,忙掠過湖麵,就要趕去援手救人。

但有人已先她一步,身如飛鳥般衝天而起,去勢極快,將二人救了下來。

出手的是秋水清。

郭定已是清醒,薛青碧也已驚醒,但不等他們詳說峰頂上的變化,山下突然傳來陣陣驚呼。

尤其是其中的一眾江湖劍客,在這個時候,這一刻,俱皆變了臉色。

噌!

噌!

噌!

……

一柄柄劍器,如受牽引,竟在同一刻齊齊自行出鞘,在驚呼中翻飛而落,立於眾人麵前。

劍鳴此起彼伏,劍光透破雪幕,劍雖無主,劍氣卻已橫空。

百多柄長劍利器,而今倒插於地,無由而鳴,仿似欲要破空而去,驚世駭俗。

一群人麵麵相覷,相顧駭然,可就在他們嚐試著想要拿回自己的佩劍時,那滿地劍器“嗆啷”一聲,逐一震空而起,竟是飛過湖麵,在一眾不可思議的眼神中紛紛落向通往神劍山莊的石階,劍尖齊指一個方向。

劍鳴已散,天地寧靜,群山皆寂。

冥冥中,如有一股難以形容的氣機掠過人間大地。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噤聲,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消殘的天地更加消殘了。

但那絕頂之上,卻依稀有神華乍現,綻不世鋒芒,如大日淩空,震爍古今。

“啊!”

“這股絕強無匹的劍氣,莫非是三少爺?”

“謝曉峰!”

“劍中帝王,名不虛傳。”

“如此看來,那謝龍騰定是敗了。”

……

綠水湖畔,隻見一群身著素白喪衣,披麻戴孝的人走了出來。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皆手中持劍,當中還抬著一口棺材,個個麵無表情,冷若冰霜,唯有看向那絕頂的時候,眼中才有不一樣的色彩。

“啊,是謝家!”

尤其是看見幾歲稚子竟也手持短劍,滿目殺氣,旁人無不心驚肉跳。

這一役,也是謝家生死存亡的一戰。

謝曉峰若敗,那神劍山莊可就再無崛起的機會了。

但是,就在這些人現身的同時,那些觀者之中,忽見閃出百八十個龍精虎猛的江湖好漢,在一刹那,齊齊暴起發難。

這些人的手段也都極是凶狠,不但有江南霹靂堂的火器,還有唐門的暗器,以及孔雀山莊鑄就的殺器。

誰都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居然有人敢對謝氏一族動手,還如此的不留餘地,大有斬盡殺絕的架勢。

幾乎聽不到幾聲慘叫,這些剛剛冒出來的謝氏族人,全都像割草般倒了下去。

其他人早已被嚇得避退數丈,麵無人色,全因那些暗器都帶著無解的劇毒,見血封喉,中者立斃。

變故一生,四麵八方,立見無數天下盟的人自暗處現身走出,滿目殺機。

“是誰指使你們這麽做的?”

這件事情,絕不可能是李暮蟬吩咐的,他也不屑為之。

不想那些江湖好漢中,突然走出幾個人來。

“我乃謝玉。”

“我乃謝芳。”

“我是謝雲。”

……

聽到這些名字,其他人全都傻了眼,原來這些人竟也是謝氏族人,還都是年輕一輩的子弟。

地上有人還沒死透,雙眼赤紅一片,粗重喘息的同時,猶在惡狠狠地咒罵著,“你們這些……背祖棄宗……的畜生……”

“為什麽?是誰讓你們這麽做的?”還有人極不甘心地嘶吼道。

看著這些族老婦孺,有人淡淡道:“是二少爺。”

“謝龍騰?”謝家族老哭嚎道:“這個畜生,謝家……終究還是毀在了他的手裏……”

為首的年輕人神色複雜地道:“二少爺說,隻有你們死了,三少爺才能成為真正的劍神,謝家才有可能崛起。而且,他還算準你們肯定會趕過來,便讓我們久侯於此,隻為鏟除你們,以絕後患。”

一眾江湖豪傑目睹這等兄弟鬩牆、同族相殘的悲劇,無不搖頭歎息。

昔年名震天下,威懾八方的神劍山莊,不想到頭來會是這般結果。

龍小雲看在眼裏,也忍不住幽幽一歎。

謝王孫夠狠,謝龍騰更絕。

前者想要以謝家的生死存亡來綁住謝曉峰,後者幹脆將謝家斬盡殺絕,以斷束縛。

比起謝王孫,謝龍騰無疑更為高瞻遠矚,因為隻要謝曉峰還活著,那謝家就永遠不會消失。

謝曉峰無法抉擇,但謝龍騰可以,不惜舍身一試,染滿手血腥。

在仇與恨之間,這人到頭來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兄弟。

目睹這一切,龍小雲的眼裏驀然多出一抹倦意,對這個江湖他好像已是心生厭倦。

什麽名利野望,到頭來無非虛空夢一場。

他轉身離開了,離開了翠雲峰,也離開了這座江湖。

而在驚呼中,不等天下盟的人動手,那些謝氏一族的年輕人,突然全都臉色發青的倒了下去。

既然要替謝曉峰斬斷枷鎖,那他們這些人同樣不能活著,手染族人鮮血更不能繼續活下去,顯然全都服了劇毒。

“何苦啊。”

司空無名連同他那一眾朋友也都看見了這一幕。

對他們而言,實在無法理解天底下究竟有什麽事情,居然可以犧牲這麽多的人,還都是同族的兄弟姐妹,親友長輩。

顧道人仿似早有經曆過一般,語氣幽幽地道:“太累了。”

確實太累了。

所有的族人子弟全都為了一個人活著,這不光是對那一個人的不公平,也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不多時,寒風掠過,霜雪翻飛,滿地的屍體連同那一口棺材皆已不見。

而絕頂之上,大戰未畢,又是何等情形?

……

翠雲峰峰頂,雪已止,風未散。

謝曉峰仰天折劍,兩手空空,終是手中無劍。

“啊……”

他如在歎息,又似在嚎啕,喉舌間發出一聲長鳴,旋即朝天淩空一握。

這一握,竟仿佛握住了風,握住了雪,也握住了天地萬物,握住了日月星辰。

霜雪為劍,劍意通天。

燕十三的臉上首見動容。

而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李暮蟬也漸漸收斂了笑容,目光灼灼,跟著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手握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