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圍之中

聖龍山下的煙雨亭,此時正籠罩在濃濃的夜幕之中。

在亭內卻有一個中年文士,一襲白衫,負手而立,說不出的飄逸瀟灑,書生風流。

風雨看到白飛雲的時候,真是非常吃驚。這個數十年來名動天下的奇人,看上去竟然隻有四十上下,玉麵長須,麵帶微笑,令人有著一種親切、灑脫的感覺。但是風雨卻從白飛雲微白的雙鬢和隱隱皺起的劍眉中看出了對方曾經滄海、心憂天下的那份沈重。

白飛雲也仔細的打量著風雨,懶散的姿態、無所謂的目光,並不英俊的麵容,也不高大的身形,卻構架出了一位傳奇的人物。

雖然從表麵看來,風雨並不是非常出眾,甚至有些平淡,但是白飛雲卻非常的欣賞著風雨,因為他從風雨的眼神中看到的是那種對陳規俗矩的蔑視和直麵困難的勇氣與智慧。

這是一種很難說得清、道得明的感覺。

風雨和白飛雲,這兩個分別代表新舊兩個不同時代的傳奇人物,首次見麵的時候,就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了然於胸的知己之感。

“不愧是當代名將,白某二十年未出江湖,此次看見風侯,不由得讓我感覺老矣!”

首先開場的是白飛雲,客套的話卻一點也沒有讓人感到虛偽,反而有著一種長輩看見晚輩順利成長而發自內心的喜悅。

“前輩過獎了!”

風雨有些受寵若驚,畢竟眼前的是全聖龍的傳奇人物,得到他如此的讚譽絕對是一種非同尋常的榮耀。

“紫煙已經把你的身世告訴給你了吧!”白飛雲緩慢而平和的說道,“你有恨嗎?”

“有!”

風雨的回答很幹脆,“的確有恨。不過請宗主放心,風雨雖然不才,還是分得清孰輕孰重的!說起來,還要謝過白宗主當年的相救之恩。”

白飛雲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不必謝我,對於當年的事情,雖然我和令祖立場不同,但是大家都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風雲世家罪不致滅族啊!”

風雨也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知宗主今日相邀,不知有何見教?”

白飛運轉身望著天空說道:“我之所以直到今天才來到聖京,是因為我去調查風雲世家近來的活動了。本來我想告訴你的是令尊未死,這些年來一直隱身於麥堅,如今更是風雲世家的領袖。而且風雲世家外聯麥堅、安宇、呼蘭,內控一同邪教。如今一同教在東南半壁已經發展到了數十萬人,宣揚外來文化、焚毀聖龍宗廟、誣蔑神州先賢;呼蘭、麥堅、安宇等國更是對我神州虎視眈眈。不過現在就沒有必要了,我看,雲濟一定已經對你全部都說了吧?”

風雨內心一震,想不到白飛雲剛剛回到聖京,就已經對自己了如指掌了。由此可見,當今聖龍強勢階層對於自己和風雲世家聯手的可能是如何的忌諱與緊張。那麽自己和雲濟今天的這次會麵,恐怕也已經在聖京引起了驚天巨瀾了。

“宗主的意思是?”風雨表麵上依然讓自己顯得非常的鎮靜。

白飛雲回首看了風雨一眼,然後依然背對著風雨說道:“政治路,不歸途!有些事情雖然不想去做,但是卻不得不做。我現在就代表聖龍的萬千黎民,請求侯爺暫時在聖京住上一段時間,等到這次風波平息之後再離開。”

“風波?怎麽解決這場風波?如果這場風波一直持續下去,宗主是否要關我一輩子?”

風雨有些激動的問道。

“風侯你太激動了。剛才你自己也說過,分得清孰輕孰重。那麽你應該清楚,從你和雲濟秘密會談的那一刻起,你就必須付出這樣的代價。我們可以容忍你是風雲家族的後人,可以容忍你擁兵自重,但絕不能容忍你和風雲世家內外勾結。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哪怕是一點點的這種可能性都是絕對不能夠允許的。”

白飛雲依然很平靜的說道,但是他的眼中卻有著一種憐憫。

“我們?”風雨立刻抓住了事情的本質,冷冷的問道:“這包括了哪些人?”

白飛雲又歎了一口氣,一擊掌,隻見煙雨亭中的圓桌突然“吱呀”的一聲,向兩旁裂開,竟顯出了一條密道。

從這個密道中魚貫而出來七個人,風雨認出了其中的六個。

首先出來的是一個長的十分魁梧中年漢子,一臉的絡腮胡,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張得大大的,頗為威武,正是燕字世家的家主燕南天。

第二個出來的是公孫世家的日常事務的實際主持人公孫展。

第三個是一臉精明、老奸巨猾的令狐世家的家主令狐潮。

第四個是一位短須青袍、清瘦修長的老者,風雨雖然不認識,但是不用想也可以猜到一定是皇甫世家的家主皇甫嵩了。

第五個當然是輔政王三王子蕭劍秋。隻見他對著自己同情的搖了一下頭,如果是笨一點的人一定會被這個舉動所迷惑而心生感激。

第六個是讓風雨最吃驚的人──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聖龍大學堂的校長、有“今之伯樂”稱譽的楚雨墨。

最後走出來的是身形高大,兩目炯炯有神的中年漢子,正是聖龍兵馬大元帥、三朝元老──不,應該說是四朝元老的高戰的女婿,鎮南大將軍卓不凡。

白飛雲有些沉重的說道:“風賢侄你不要見怪,這全是為了聖龍的千年基業著想。讓你暫時留在聖京是我們的一致決定。”

“想不到當今聖龍最有權勢的文臣武將都來對付風雨,風雨真是何其榮幸!”

風雨嘲諷的說道,要捉拿自己當然不需要這麽多人,隻是一個白飛雲就已經夠自己受的了。但是在涼、夏,在倫玉關還有數十萬忠於風雨的大軍;在民間風雨是救國救民的英雄;在暗處風雲世家蠢蠢欲動。這一切都不是殺死了風雨就可以解決的。

無論是白飛雲還是其他人,隻要還不至於搞不清當今的形勢,就應該明白消滅風雨和風雨軍也許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是要想同時避免付出慘重的代價,那就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了。

之所以擺出今天的陣勢,無非是要風雨明白一件事──對於風雲世家的崛起,已經嚴重到了讓聖龍所有勢力聯合起來的地步了──四大家族、高戰一係、皇室的力量、天池劍宗全都擰成了一條繩。

這就意味著,如果風雨妄圖對抗的話,就得麵對整個聖龍帝國的力量,這是剛剛組建起來的風雨軍絕對無法抗衡的。

這也是要從心理上徹底壓倒風雨,力圖使整個事件和平解決。

──條件是風雨至少暫時交出兵權,回報是得到生命安全和榮華富貴的保證。

這個時候,這一招看來完全奏效。當風雨見到這個陣勢之後,似乎徹底放棄了伺機逃跑的打算,畢竟就算僥幸逃脫了(幾率實在太小,幾乎為零),風雨又能如何呢?──和整個聖龍為敵絕對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這真的是自己在決定和雲濟會談的時候,所預想到的最壞的情況了。

當時實在忍不住想知道親人的情況,割不斷感情、親情的紐帶,所以自己真是很失敗。

風雨苦笑著想道。

熟讀曆史的風雨很清楚在奪權爭霸道路上需要怎樣的心態,以往在讀曆史的時候,也常常對那些失敗的英雄扼腕歎息,沒想到臨到自己的頭上,也無法躲過。

這個時候,公孫展不屑的說道:“小子,你認命吧,這就是天意。當年你的祖宗就是在這兒被我們擊斃的,想不到二十年後,你也要在這兒束手就擒!孽障始終就是孽障,叛賊永遠就是叛賊!”

“是嗎!”原本好像是準備束手待擒的風雨說這話的時候很冷靜,似乎一點都沒被這句話激怒了。

但就在說話的時候,毫無預兆,突然出手。

劍!

一柄殺人的劍就這樣平靜的擱在了公孫展的脖子上。

原本距離公孫展還有十七、八步的風雨突然出現在了公孫展的麵前。

五行術中最詭異、最無常的五行遁地術被風雨發揮得淋漓盡致。

公孫展身邊的人都沒有及時驚覺,進行救援。

選擇公孫展是經過風雨精密計算的:

楚雨墨對自己有知遇之恩;卓不凡卓靜雯的父親──雖然初識卓靜雯時有一點誤會,但經過半年的並肩作戰,使得風雨對這個有些大小姐脾氣但個性豪爽的女還有一種哥哥對妹妹的疼愛,更何況在聖京的時候風雨和卓不凡有過一次試探,知道這位名將決非泛泛之輩。

蕭劍秋在和自己交往的時候,總有一點棋逢對手的感覺,所以風雨一點也沒有把握能否對他進行突襲;令狐潮、燕南天、皇甫嵩都是世家的家主,老而彌堅,一生經曆了不知多風浪、多少戰陣,也實在不好對付;所以不是家主,實力相對較弱,然而地位和重要性又不遜於其他人,偏偏正在說話分神的公孫展就這樣變成了倒黴的人質。

但是這個時候的風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在他的背心,正按著白飛雲的右掌。

離公孫展最遠的白飛雲卻導致了風雨這次行動的失敗。風雨一點也不懷疑,隻要這位天下第一高手稍稍用一點點的功力,自己的這條小命就得嗚呼哀哉!

而在一旁的、當今聖龍數一數二的六位高手也正在摩拳擦掌,虎視眈眈。任何一個人都會讓風雨很頭疼,而任何一個人背後的實力也都足以讓風雨軍陷入困境。而現在,全聖龍最有力量的幾股勢力終於聯起手來了。

風雨實在有一種想哭的感覺,自己真的是太小看這些家夥了。豪門永遠就是豪門,他們是決不會容許旁人擠入這個圈子。因為特權階層永遠就是少數人的天堂,人多了也就不稱其為特權階層了。

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人,要想成為特權階層的一分子,最穩妥、最爽快的辦法就是掃除舊的特權階層,把自己變成新的特權階層;否則就算你在怎樣努力,再怎樣有實力,再怎樣才華橫溢、功勳卓著,也必然受到原有特權階層的對抗,這絕對是一個排他性嚴重的團體。

這也就是為什麽亂世可以出英雄,因為亂世更容易削弱這些原有的特權階層,最終消滅這些特權階層!

──風雨終於明白了以前自己一直並不是很注意的這個道理,可惜這個時候已經因為和雲濟的會談而給予了對手充足的對付自己的借口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