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笑雨正驚訝於這駭人的一幕,鬼草仙人的脖腔中竟生出無數黑須,他雙臂的傷口處亦是如此。而他地上的斷肢生出同樣黑須,與他身上的那些黑須糾纏一處。隨即黑須收縮,又將那的斷肢接到一處。
“不過這樣的劍法,”鬼才仙人活動了一下脖子,“還殺不死我。”
郭笑雨隨手又是一劍,一劍貫穿鬼草心口,鬼草身上頓時生出無數鐵刺。這是郭笑雨將劍法與《金魂咒》結合活用的結果。這樣的招數足以將任何一個人殺死,但卻除了這個怪胎。
“看來我低估你了,”鬼草向後退了一步,那被鐵刺割出的傷口讓他看上去猶如撕裂一般,“但你還是殺不死我。”那撕裂的傷口已在這時愈合。
“那如果,是這樣呢?”郭笑雨已收起長劍,可在劍鋒入鞘的同時,鬼草卻隻覺得手臂發寒,轉而便沒了知覺。郭笑雨笑著打了一個響指,鬼草的兩條手臂居然嘣一聲爆碎成冰。冰落到地上便融成了水,水中卻連一塊骨頭都找不到。
“孩子,”鬼草笑著說道:“你的確很聰明,可聰明的人大多天真。難道你以為這點伎倆就可以殺死我?我是不死不滅的,即使你將我燒成灰燼,我依舊能從灰燼中爬出來。”他咳了一聲,繼而說道:“不過我殺不死你,這是事實。賢伉儷,請帶走吧。”這時候,他那一雙被廢去的手筆已經又長了出來。
郭笑雨背起甜甜,頭也不回的離開,可扔下了一句話:“我總能殺死你。”
“你說什麽!”曇隱麵對那黑暗已在狂吼:“是你自己沒本事,你憑什麽毀約!”
鬼草隱身在黑暗裏,淡淡說道:“你一生機關算盡,若此刻咱們兌換位置,你覺得你履行對我的諾言嗎?咱們是同樣的人,所以會用同樣的方式做事。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憑什麽要給你,你想要的?”
“你!”曇隱指著黑暗中的聲音,青蔥般的手指已在顫抖,“我已經把我的一切都給了你!”
“嗬嗬,”鬼草淡笑了一聲,“你用你的身體和我交換濕天雷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也給了你,你想要的。但現在,我要你用你女兒的身體和我交換濕天雷草的用法,這很公平。時間剛過去四天,你還有八天。”
“我已經求過她一次,”曇隱已經服軟,“我沒辦法再求她第二次,她也絕不會幫我。”
“那是你的問題,”鬼草伸了個懶腰,“把天之內,我得到你女兒,你得到無比的力量。”
“好!”曇隱下定狠心,“你等著!”
“等等,”鬼草又說道:“今晚我還沒人陪呢。”
甜甜的情緒在好幾天裏都始終無法恢複,並非是因為鬼草,而是因為她的親生母親。
所謂:虎毒不食子。但這唯一好母親卻居然為了自己的目的將女兒推向虎口。
這幾天郭笑雨一直陪在她身邊,足足七天。
明天,也就是最後一天了。
今天郭甜甜的狀態還不錯,睡下了之後也沒有發惡夢。郭笑雨又守了她半個時辰,直到確定她真的沒事,郭笑雨才輕手輕腳的離開這房間,去找幾位師父。其實這些天他一直都些事想去問個明白,隻是因為郭甜甜讓他無暇分神。
“鬼草仙人,”巫梨重複著這個名字,“我聽說過。據說他擁有最完美肉體,沒人能殺得死他。”
郭笑雨道:“沒錯,弟子曾用冰封廢去他一雙手臂,但他卻居然還能再長出來。”
盧淼音一向少說話,卻也在這時候問道:“笑雨,《水靈咒》你修煉到了第幾層?”
“《水靈咒》一共三層,”郭笑雨掰著手指算到,“我已經學會了逆五行,應該已經修煉到第三層了吧。”
盧淼音搖了搖頭,道:“逆五行與五行妙法的修為無關。水靈咒的第三層是可以駕馭人身之水,你可以做到嗎?”
“不知道,”郭笑雨低聲說道:“我在師父給我的卷軸中看到過,但能不能做到,我沒試過。”
盧淼音歎了口氣,道:“知易行難。法訣擺在那裏,誰都能看,誰都能練。就像你和甜甜,同出一門,但進境卻大為不同。這一切除了機緣之外,還有天賦、心性,和自身用功的程度。你有極高的天賦,足夠好的心性,但卻亦因為如此,你無法讓自己太用功。你能練成‘逆五行’是因為你的天賦,但你不肯用功,所以根本不能發揮逆五行的真正威力。因為你不夠用功,所以你忽略了自己的根基。”
巫梨也點了點頭,說道:“‘無名妙法’是你的根基,若是你的根基不穩,你的修為再怎麽強大都形同虛設。當年祖師已區區數十載修為隻用一招‘同滅’便能與無空無名鬥至平手。你也學會了‘同滅’一招,但這種事,你能做到嗎?”
“不能,”郭笑雨低下了頭,“弟子知道該怎麽做了。”
“我知道你會明白的,”盧淼音拍了拍郭笑雨的肩膀,“濕天雷草在十二天之後會發揮藥效,也就是說,你隻有一天的時間了。”
郭笑雨起身便走到院外,在空地上盤膝打坐,運功調息。他不敢回房是怕打擾到郭甜甜,而且在院子裏也能隨時觀察周圍一切動靜。如果說濕天雷草隻給了曇隱十二天時間,那麽曇隱一定很快就會有所動作。
這一夜並沒有什麽動靜,郭笑雨調息了一個晚上,起來的時候隻覺得神清氣爽。此刻五行在他體內早已融成一爐,生生不息。所以他隻要有一種法咒突破第三層,其餘四中法咒也會隨之突破。隻是這一晚的時間對他來說,是否真的夠了?
他潛運真靈,暗暗感知自己體內水向的流動,這時脈流通暢,是無礙之表象。
“停。”他隻心念一動,體內水流當真如被截斷一般,他立時感覺到一陣窒息。趕忙恢複水向流轉。心道:“難道這就成了?是的,一定成了!”郭笑雨大喜過望,直衝進房間想把這一喜訊第一時間告訴郭甜甜。但郭甜甜居然不再屋裏。
他又去敲幾位師父的房門,但幾位師父居然誰也不在。
“他們?”郭笑雨隻感覺心頭顫栗,“他們一定有事。”又衝回郭甜甜的房間,卻看到她桌上壓著一張字條:昆侖山陰,萬妖之泉。
郭笑雨衝出房間直朝萬妖之泉而去。
那裏,已被人立起了六根石柱,石柱上正捆著郭笑雨最在乎的那六個人,但這六個人卻全都昏沉沉的,好像沒睡醒,又好像喝醉了一般。
“別驚訝,是我。”曇隱從捆著郭甜甜的那根石柱後麵走了出來,“你來的真的很快,比我想的要快多了。快得連我想怎麽說服你都還沒想好。”
“你到底要我做什麽?”郭笑雨怒吼著質問。
曇隱道:“自然是要和你做一單買賣,用你身上有的一些東西來換回你最在乎的五個人。這很公平吧。”
“用什麽?”郭笑雨已實在不願和這種人囉嗦。
曇隱將一個小瓶拋給郭笑雨,道:“為了表示誠意,這裏有五顆解藥,給他們服下,我再為他們針刺穴位,他們身上的毒自然就會解了。”
“五個?”郭笑雨不懂這句話。
曇隱道:“當然是你的五位師父,我的女兒不必你來救,我不會對她用這種毒的。她隻是因為太累了,所以睡著了。但你的這五位師父卻喝下了‘醉太白’如果一個時辰之內沒有解藥給他們,他們不但修為盡廢,就算解了毒也會變成一個廢人。”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若怒火可以焚燒一個人的靈魂,那麽曇隱此刻已經灰飛煙滅。
曇隱笑著說道:“很簡單,我要你廢去自己的修為。因為隻有這樣你才不會再阻攔我。”
“阻攔你將甜甜送給那個人?”郭笑雨的憤怒已變為鄙夷。
郭笑雨已懶得和她爭辯什麽,道:“給他們解毒,我答應你廢去修為。”
曇隱道:“我憑什麽信你。”
郭笑雨道:“因為我不是你。”他掌心已聚起一道白光,隻要這白光擊在他小腹丹田之上,他所有苦練而來的修為,便將會付諸東流。
曇隱的臉上已經浮現出笑容。
但就在這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卻被凍結,好像一記重拳轟在她腦袋上麵,她的身子斜斜的飛了出去,掉下山崖。
“子月非前輩!”郭笑雨驚喜著喊道。
子月非走到他麵前卻一個耳光扇了下來。
“前輩,你!”郭笑雨捂著臉,驚詫地看著子月非。
“凡飛滄龍將一身修為留給了你,不是讓你為了幾個人的命說放就放的。若你沒了修為,神翼之風誰來解開!”子月非的憤怒,其實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傷心。
郭笑雨卻道:“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啪、啪、啪。又是接連三個耳光!
“小子我問你,”子月非抓起郭笑雨的衣襟,“是六個人重要,還是天下重要?”
“我不知道,”郭笑雨推開子月非的手,“但我不能讓他們出事。”他已去到幾人跟前準備將那小瓶裏的藥丸塞進幾人的嘴裏。
“這是什麽?”子月非上前問道。
郭笑雨道:“這是曇隱給我的解藥。她說還要針刺穴位,我雖然不會,但能幫他們運行周天,應該也可以。”
子月非一把搶過這小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吼道:“這才是醉太白,他們不過是中了普通的迷香。而且醉太白無藥可解。你夠英雄,肯為了自己在乎的人放棄一切,但你卻不懂得分辨,不懂得分辨的人,再強也不過是個莽夫!”
郭笑雨一下跪在地上,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差點害了師父,也差點毀了自己。
想來也對,曇隱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找這幾個人報仇,讓自己一手**出的徒弟給自己喂下毒藥,這豈非比親手殺了他們更讓人痛快。
子月非替幾人解了迷香的毒便與幾人一道回去住處,郭笑雨卻還跪在那裏,郭甜甜陪在他身邊,而郭笑雨看到的卻是眼前那五尊曾經是活人的石像。他們為了天下成為祭獻者,他們這麽做是對的,但這對於那些關心他們的人卻很殘忍,因為他們將注定失去他。
郭笑雨不想做一個殘忍的人,所以他們拚了性命也要保護那些自己在意的人。但這,在子月非眼裏卻是錯的。
子月非沒錯,子月非的心中有天下。或許她心中隻有凡飛滄龍的夢想。但那夢想是天下。
天已經黑了,郭笑雨還呆呆地跪在那裏,動也沒動過。郭甜甜在他身邊柔聲說道:“師哥,咱們回去吧。我怕。”
“甜甜,”郭笑雨終於開口,“你說我這麽做,錯了嗎?”
“你沒錯,”郭甜甜蹲在他身邊,“那個時候我真的希望有一個人來救我。”
“可子月非前輩卻說我錯了。”郭笑雨臉上的巴掌印好像還在發燙。
郭甜甜道:“子月非前輩也沒有錯,因為她是為了天下。你們都沒有錯,因為你們都是在保護自己最在乎的一切。但是,如果為了一個人就要放棄天下,真的有些狹隘。”
郭笑雨摸著自己臉上的印痕,笑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以後就算你被人抓走了,我也不能去救,是嗎?”
郭甜甜一個爆栗招呼過來,吼道:“你敢!”
郭笑雨揉著腦袋說道:“好吧,我錯了。咱們回去吧。”
郭甜甜卻道:“我沒力氣了,你背我。”
郭笑雨笑歎了口氣,道:“好,請老婆大人上馬。”
郭甜甜趴在他背上,在他肩頭拍了一下,喝道:“駕!”
第二天吃過早飯之後幾人便坐在了一起,郭笑雨也終於有機會問那個他一直最想問的問題:“前輩,真正的神翼之風在什麽地方?”
子月非卻道:“神翼之風我不是已經留給了你,你難道給弄丟了?”
“沒有,”郭笑雨把神翼之風放在桌上,“但無空無名說這是假的。”
子月非道:“神翼之風隻有在你手裏才能被開啟,我便是拿了也無用。何況無空無名的話,真的可信嗎?”
郭笑雨收起神翼之風,喃喃說道:“那他何必與我說這樣的謊話。”
子月非道:“這個你隻有去問無空無名了。”
巫梨插嘴問道:“前輩,您這次下山辦事,事情都辦好了嗎?”
子月非點了點頭,道:“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郭笑雨又問道:“是什麽事,能告訴我嗎?”
子月非道:“也沒什麽,隻是遊說天下罷了。”
“遊說天下!”郭笑雨驚訝的合不攏嘴,“就像當年孔子周遊列國嗎?”
子月非道:“也不全是。我隻是去通知各大門派,讓他們做好準備。”
“什麽準備?”其實郭笑雨已經猜到,“是和萬妖之泉有關嗎?”
子月非點了點頭,道:“沒錯。萬妖之泉已經越來越不穩定,雖說那封印至少還能撐上一年半載,可那群妖獸不知為何越來越活躍,真不知道什麽時候它們就能衝破封印。如果在那之前你仍不能解開神翼之風的秘密,就隻有硬拚這一條路了。”他的目光又轉向一邊的巫梨等人,道:“我知道你們想用自己的命去延續封印的威力,但你們要留著自己的命,因為神翼之風開啟之後,還需要借助你們來將其運轉。所以在那之前,你們都要留著自己的命。”
“但如果在那之前,他們都死了呢?”聲音自屋外傳來,聽上去十分怪異。幾人起身便朝外走,可沒走出一步,這小屋竟被一股怪力拉扯得四分五裂。出現在幾人麵前是那個臉上有一道傷疤的曇隱,而在她腳下,正踩著那位鬼草仙人。
“你居然還活著!”子月非確信自己那一掌已轟碎了她的腦袋。
曇隱嗬嗬一笑,道:“還真得多謝你那一掌。原來想要濕天雷草發揮藥力,除了心死,還得身死。然與心一道重生。”五指箕張,鬼草嗖地被她吸入手中,隻不過轉眼之間,這不死的鬼草便已枯萎,摔在地上,在風中散成了灰。
郭笑雨上前一步,將眾人擋在身後:“心魔、帝春秋、加上這不死的鬼草。此刻你的修為應該已經是無敵了”。
“沒錯,”曇隱指著他說道:“但即便是現在,我仍然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願意親手殺了你的師父們,我仍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郭笑雨道:“是不是看著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師父,會讓你更高興一些。”
曇隱道:“那是自然。”
郭笑雨道:“但你也知道,我絕不會這麽做。”
曇隱笑道:“那就隻有得罪了。”
駢指輕彈,一道氣勁激射而出,又在空中爆成就點,同朝他眼前所有人射去。
郭笑雨、巫梨、郭天翁、盧淼音、嚴焱、馬雲兒、煞堅、子月非,她竟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