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笑雨在眾人麵前豎起一道土牆,有將金屬相真靈灌注其中,土牆瞬間變成名副其實的銅牆鐵壁。但那幾道氣勁衝來,這銅牆鐵壁亦支離破碎。可這鐵壁就好像戲法的紅綢,舉起了又落下,後麵的人就沒有。
“幻術?”曇隱陰陰一笑,竟有一股無匹氣浪自其腳下席卷而出,方圓數十丈內的一切都**然無存。但人影仍未出現。其實她猜的沒錯,這的確是幻術,她錯的是忽略了施展這幻術的不是旁人,而是子月非。這天下第一的幻術大師。
可隻在一晃神的工夫,她發現自己的雙腳竟被人扼住。低頭看去,竟是土中生出來兩隻木手,將她緩緩拉入土裏。要掙脫這兩隻手對她來說是如何簡單,可在她想要發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連手指都動不了一下。
郭笑雨從走到她麵前,俯視著“半截入土”的曇隱,問道:“是不是很難受?其實也沒什麽,隻是在剛才我將自己的金屬相真靈灌入你體內,將你便成了一個銅頭鐵骨,刀槍不入的鐵人。隻是你的手腳不再聽你的使喚。”他又長出了口氣,道:“或許是這無敵的力量讓你放棄了自己的智慧,所以我才能在一招之內將你打敗。”
曇隱想說話,但無奈臉嘴都張不開,連想瞪著郭笑雨看都做不到。
郭笑雨又轉身對幾位師父說道:“弟子要回家山寨一趟,將五足鼎立取來,說不定五足鼎立可以消去她體內與我相同的那一部分五行之氣。至於其他的,以後再慢慢化解就是了。隻是在弟子回來之前,就有老幾位師父看住她了。”笑著看向郭甜甜,“等我回來。”便朝山下飛躍而去。
郭甜甜來到曇隱麵前,泣聲說道:“娘,等師哥回來為你化去魔性,咱們好好過日子。”話到此處,又有幾滴傷心淚落下,正滴在曇隱麵前的土裏。
當郭甜甜離開的時候巫梨等五人已在曇隱周圍結起五行陣法。雖然她的身子暫時不能再動,但她的實力卻還在。
一日一夜之後,郭笑雨已扛著五足鼎立自山下飛回。所幸這一天無事發生,一切都與郭笑雨離開時沒有變化。
“果然是五足鼎立,”離著老遠巫梨便認出那寶物確是五足鼎立無疑,“想不到這小子真的將五足鼎立找到了。”
郭笑雨來至眾人跟前將五足鼎立豎在一旁,郭天翁隨口問道:“小子,這五足鼎立你從哪找來的?”
郭笑雨道:“這事說來就長了,容弟子日後再說。”
巫梨又問道:“這五足鼎立當真能化去她身上的修為?”
郭笑雨道:“弟子這一身修為多半也是得利於這法寶,隻要將她放進鼎裏再以逆五行之法驅動此鼎便能產生五行相克之力,應該就能將她體內的五行之氣化解。”
巫梨道:“你盡量小心些,我五人會在你旁邊隨時照應。”
郭笑雨點了點頭,便將曇隱置於五足鼎立之中。曇隱體內尚留著一道郭笑雨的真靈,郭笑雨自然可以驅動她的身體。隻是此時曇隱體內的力量實在過於龐大,想要將這一股力量化解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十二天,”郭笑雨盤膝坐在五足鼎立之下,“至少要十二天或許可以將她體內的五行之氣化解。幾位師父,麻煩你們為我護法。”那五人應了一聲,便將郭笑雨與五足鼎立圍在中間,雙手各自結成五行法印。
郭笑雨緩緩合起雙眼,深深吐納幾番便即驅動法訣,五足鼎立淩空而起。巫梨等人是按照五行相克之順序排列,巨鼎則已相反方向極速旋轉。五色光線自郭笑雨手中流轉而出,於巨鼎周圍交織流轉,最終竟結成一張黑色的網,黑網逐漸結成了繭,將五足鼎立包裹其中。
時間仍在流轉,可在他們周圍,時間仿佛停滯。五足鼎立被黑色的巨繭包圍,已看不出其是否仍在旋轉。郭笑雨置身鼎下不動不移,仿佛亦未曾呼吸,巫梨幾人亦是如此。這六人仿佛入定的高僧一般,任由光陰流轉,我自不變。
一天、兩天、三天、……十天、十一天……
今天,已是第十二天,亦是郭笑雨所說最後、最關鍵的一天。
可仿佛天公不作美,今日卻是陰雲萬裏,昆侖山名為天柱,竟還有烏雲能遮蓋其上。
這幾日來,郭甜甜一直守在眾人身邊,但卻不知怎麽,今天她總是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似的。中午的時候天上已開始下起了蒙蒙細雨,過了正午,雨勢驟增,細雨變做暴雨,狂風自四麵八方席卷而來,閃電自天空連接大地,仿佛要將天空撕出一個裂口,然後會有那不知名的妖物從天空之外走來。雷聲轟隆,正是那妖物的腳步。
猛然間一道閃電自天空直劈下來,不偏不倚正劈在五足鼎立之上。激起的氣浪將巫梨幾人推出七八丈遠,昏倒一旁。郭甜甜亦受不住這股氣浪,被推後十丈,昏倒在地。五足鼎立被轟成碎片落在郭笑雨周圍。而在他頭頂,竟淩空站著一人。那人雖被一團黑氣包裹,但即使用猜的也知道,那人正是曇隱無疑。
此刻她腳踏黑雲立於半懸空中,渾身上下已被閃電劈得焦黑,但焦了的皮膚卻如蟒蛇蛻皮一般剝落下來,露出裏麵雪白肌膚。當她扯下自己臉上那一塊皮膚的時候,裏麵那鵝蛋般白淨的臉上,已再不見什麽傷疤。
“小子,你的確聰明,但還不夠聰明。如果你真的聰明就該知道,這鼎裏還有一道五行歸位的陣勢,還有一篇《陰陽錄》。多虧了這些,我可以將自己的力量分而合之,再合二分之。以陰陽變化之法將那散亂修為融成一爐。還有你們幾個,若非是你們,我恐怕還不能這麽快就修煉成功,脫去凡胎,重修仙體。”話說完時她已落在郭笑雨跟前,這重生的肉體讓她看上去擁有三十歲女人的風韻,同時亦有二十歲女人的華麗。
黑雲環繞周圍,她那凝脂般的身體在雲中若隱若現。而她這時與郭甜甜簡直一模一樣,恍惚間郭笑雨竟將錯認成了郭甜甜。
“小子,”曇隱媚笑一聲,“聽說你已經和我女兒成親,你覺得是我女兒好看還是我比較好看呢?”
郭笑雨這才回過神來,比起眼睛吼道:“穿上你的衣服!”
曇隱卻道:“我哪裏有什麽衣服可穿。而且這個時候我是你的敵人,隨時可能殺死你,你居然閉起眼睛,這不太合適吧。”
郭笑雨脫下自己身上的長袍拋給曇隱,喝令道:“穿上衣服!”
曇隱接過衣服披在身上,隨即莞爾一笑,道:“你果然是個正人君子。把女兒托付給你,我很放心。現在,我仍可以再給你一個選擇,隻要你願意,我仍可以不殺你,再替你和思陽舉辦一場天下最隆重的婚禮。”
“條件是讓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師父。”郭笑雨睜開眼睛問道。
曇隱道:“這對你來說並不難。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如果現在我要殺你,隻不過舉手之勞,要殺他們也一樣。你殺了他們或許可以保住自己一條命,否則……”她指抬手一指,便將正朝這裏衝來的煞堅轟下山崖,隨手一揮,連藏身一旁的子月非亦不知被卷到何處。
“你也看到了,”曇隱商量著說道:“他們能死在你手裏或許還會安心一些,被我殺死,他們真的會死不瞑目的。”
“如果我說我不會,”郭笑雨左手背在身後,“你是不是會殺了我?”
曇隱道:“未必,我不一定會殺你。這要看我的心情,不過我想告訴你的是,你左手心中聚起的那一團真靈,是為了要使出破空真氣這一招嗎?別幻想了,你所有招數我都會,你使出一招,我能以十倍的力量反擊回去,你不是我的對手。而且多虧你提醒,我又想起了自己的隻會。”狡黠的一笑,她又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究竟要做什麽?其實你已經猜到了,我隻不過是想玩一場毛追老鼠的遊戲,就像當年嚴焱和馬雲兒追著我一樣。其實思陽是我的女兒,你說的,虎毒不食子,不到萬不得已,我怎麽會丟下她呢。但我要報仇啊。”
郭笑雨道:“你要報仇,因為你心裏有你的家人,你不希望失去他們,才會……”
“不、不、不……”曇隱說道:“他們死不死與我又有何幹,我要報的是破相之仇,那一道疤痕跟了我足足十九年,這仇你說該不該報啊?”
“可你的疤痕不是已經沒有了嗎!”郭笑雨指著那一張光滑的臉蛋吼道。
曇隱卻道:“但它畢竟跟了我十九年,我做了十九年的惡夢。我現在已經很寬容,讓你來了結他們。我隻是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就算是為自己報仇了。”歎了口氣,她又說道:“我指數十個數,十個數之後你若不動手,我就動手。”
“一……”
郭笑雨在猶豫。
“二……”
郭笑雨在掙紮。
“三……”
郭笑雨在搖擺。
“四……”
郭笑雨在思考。
“……”
郭笑雨亦數不清自己腦中閃過多少年頭。
“九……”
郭笑雨終於拿定主意。
“等等!”郭笑雨大喊。
“怎麽,你改主意了?”曇隱笑著問道。
“不,”郭笑雨以雙手聚氣一團氣勁,“我打算再拚一把,若我注定要死,也死而無怨了。”
曇隱笑道:“為了嘉獎你這垂死掙紮的勇氣,我不還手,接你一招。但若一招你仍殺不死我,我就真的不客氣了。”
郭笑雨道:“好啊。”便將手中這一團真氣運足十二成力氣推了出去。氣勁卻在碰到曇隱的身體之後煙消雲散,連她一根頭發都未傷到。
“看來,你真的該死了。”曇隱抬起一雙手指向郭笑雨。
猛然間,她覺得自己的手臂變得極為沉重。她曾因被郭笑雨在體內灌注一道金屬相真靈而渾身硬如鐵石。但這時的感覺與那時完全不同,但卻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關節都腫脹酸麻,四肢好像被灌進了鉛塊。
“怎麽會這樣?”曇隱垂下頭問道,因為她的頭已太不起來。
郭笑雨將五位師父連同甜甜用一張土床托起。自己亦躍在土床之上。臨走的時候才解釋道:“剛才那一招我並不是想要殺你,而是為了操縱你體內的水氣。這時候你體內的水至少是之前十萬倍的重量。更重要的一點,你體內的水已經停止流動。即使你懂得五行妙法,但想要讓自己體內的水向恢複正常,至少還要一個時辰。我先走了,不必送。對了,看來你還是忘記了自己的智慧。”
一個時辰可以逃多遠?
其實並不遠,郭笑雨隻是去了一個無人想得到的地方。
一個時辰的時間,並不是很長,曇隱長舒了口氣,卻笑著說道:“小老鼠真是越來越聰明的。也隻有聰明的老鼠,才能讓貓玩的開心。”
師父們的傷不重,郭甜甜的傷更輕。郭笑雨隻是在暗自慶幸,那一夜自己聽了三師父的話,否則這一刻隻怕又要回幽冥去了。
“真想不到,你會逃難逃到我這裏來。”
“因為這世上也隻有你這裏最安全。”
“你難道肯為了‘安全’而投靠自己的對手?”
“不是投靠,而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為什麽你要騙我說,神翼之風是假的。”
無空無名說道:“因為根本就沒有真的神翼之風。”
郭笑雨問道:“你又為何如此肯定?”
無空無名道:“神翼之風無所謂真假,能開啟便是真,不能開啟便是假。你不能開啟神翼之風,它便是假的。”
郭笑雨道:“至少我可以開啟一半。”
無空無名笑道:“這一點我知道,但你又知不知道,如果神翼之風隻開啟一半,力量得不到發揮,亦會宣泄出去。神翼之風,則是廢鐵。”
郭笑雨道:“總有一天我會找到那方法的。”
無空無名道:“你來我這裏,應該不止是想問我這些吧。”
郭笑雨道:“還想問你,需不需要一個你無法打敗的對手。”
“哦?”無空無名似乎來了興趣,“說說看,這個對手有多強?”
郭笑雨道:“我加上凡飛滄龍的修為,帝春秋,還有鬼草仙人。又經五足鼎立鍛煉,得五雷轟頂之力,蛻去凡胎,成就仙體。”
“有意思,”無空無名看著郭笑雨,“想不到你也會耍這借刀殺人的把戲。”
“並非借刀殺人,”郭笑雨笑著說道:“我隻是想問你,需不需要一個這樣的對手。”
無空無名亦笑道:“這的確很有意思,但我想知道,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能夠得到這麽令人興奮的力量。”
郭笑雨將那事從頭到尾又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現在,你心動了嗎?”
無空無名點了點頭,又說道:“剛才你提到了濕天雷草,那麽你之前就少算了一股最強的力量。濕天雷草是生在萬妖泉邊的草,為萬妖之怨氣所生,雖其不能助人提升修為,但若是將那股怨氣善加利用,卻也是一股不凡的力量。”
郭笑雨道:“這一點我想到了。”
無空無名道:“可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想明白。”
郭笑雨道:“你問。”
無空無名道:“你來這裏找我,或許我真的可以打敗那個人,但你難道就不怕我會在殺了那人之後殺了你嗎?”
郭笑雨道:“你不會。”
無空無名道:“哦?”
郭笑雨道:“因為你還沒有打敗凡飛滄龍,尤其是在你得知我亦隻能解開一半神翼之風之後。神翼之風是凡飛滄龍留下的秘密,你若是不解開這秘密,如何能證明你比凡飛滄龍更強。如果你殺了我,又有誰能來見證你的成功?”
無空無名淡淡一笑,道:“原本我以為凡飛滄龍死了之後,我就沒有了知己。”
郭笑雨道:“難為知己難為敵。”
無空無名道:“在那座山那裏,我甚至認為你就是凡飛滄龍,我甚至以為他還沒有死。”
郭笑雨道:“凡飛滄龍的心,本就未死。因為有人在替他活著。”
無空無名道:“誰?”
郭笑雨道:“我,還有你。我是他的繼承,你是他的對手。”
無空無名笑道:“對手,在替對手活著。”
郭笑雨道:“你這一生,不都是在為打敗凡飛滄龍而活嗎?”
無空無名一愣,繼而大笑。
郭笑雨亦在微笑。
無空無名又道:“或許我真的該見一見你說的那位對手了。即使不能打敗凡飛滄龍,至少能證明我比你強。”
郭笑雨道:“等你打敗那個人再說吧。”
無空無名道:“也許我該出去找她了。”
郭笑雨道:“不必,她遲早都會找來這裏的。”
這時候,無空無名已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正朝自己逼來,這力量讓他興奮,讓他蠢蠢欲動,讓他忍不住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