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我知曉的。”
沈青枝摸索著皓腕上的玉鐲,碧波**漾著酸楚。
傅甄身上那件外衣她再熟悉不過,是那人常穿的修竹長衫,上好的麵料,雅致高貴。
此刻居然是披在了向往他的女子身上。
沈青枝不敢再看那姑娘披著那人衣裳的身影,忙撇過頭。
如今她是江聿修人盡皆知的夫人,她的未來夫君竟然明目張膽將從前的未婚妻喊到府上……
這不是親手打她的臉嗎?
亦或者是他壓根想坐享齊人之福,連娶兩妻。
沈青枝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嚇到了,她攥緊手中的帕子,心裏頭實在是難以置信。
她自是不願相信。
“不可能……”宋音塵一身白衣,清純美麗,她眨巴著那雙單純的眼眸,搖搖頭,“池和硯都說,大人正人君子,必不會做這等下流事,定是有誤會,我們且進去再說吧。”
“我亦是不信的,從前或許我會懷疑,但現在……”沈青枝抿唇笑了笑,“我勇敢了許多。”
“嗯。”傅岑牽過她的手,“枝枝總會長大的。”
幾人到了那公館門口叩了叩門。
門口護衛開了門,見到沈青枝,忙微微行禮。
現下誰人不知,那曾經住在府上的沈娘子,是未來公館夫人,一夜之間,這大京竟是再也找不到比她身份還高貴的娘子了。
熟門熟路的走至那公館花圃內,滿園春色映入眼簾,這裏的花草樹木皆是些名貴之花。
沈青枝欲采花,卻還是有些戰戰兢兢不敢與那人開口。
還是裴琳琅自告奮勇要去找那人。
趁著裴琳琅去找江聿修的工夫,沈青枝已然仔仔細細打量完了這園子裏的花草,驚訝地發現,這裏簡直就是一座寶藏,她想要的東西應有盡有。
此刻,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錯過了這個清晨,便再也難弄到合她心意的花草果子了。
餘光間,她瞥見裴琳琅慌裏慌張地跑來,清晨的微風拂過她烏黑的長發,頭上鳳釵掉了,她都忘了撿。
“別急。”沈青枝將沾了露水的手在帕子上擦了擦,忙過去扶起她的手臂,“有話慢些說。”
裴琳琅喘著粗氣,彎著腰,拍著胸脯,滿臉焦急,“我舅舅不在府裏,倒是我那外祖母來了!”
“啊?”宋音塵呆了。
“她怎麽來了?”傅岑滿是不可置信。
沈青枝先是一愣,忙反應過來,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可是大人的母親?”
“是的。”傅岑拍了拍她的手,蹙眉輕歎,“這老夫人可不是好惹的,身份尊貴,是大長公主之身,這爵位比音塵大多了。”
“這老夫人竟是皇帝的姑母?”沈青枝怔在那裏,不知所措。
沈青枝自幼被林夫人養得極重視階層製,她本就有些因著自個兒庶女的身份自卑,現下聽得那人的母親竟是高高在上的大長公主,皇帝的親姑母,她大為震撼。
傅岑解釋道,“皇帝膝下皆無女兒,於是……裴府將女兒送了出去……”
沈青枝愣了愣……
將女兒送出去了?
在他愣神之際,傅岑又說道:“不過這大長公主向來是深居簡出,一心隻讀聖賢書,她管不了首輔大人,幹脆直接在襄陽城隱居了,這次不知怎的竟回京了。”
因著家中長姐自小便愛戀那首輔的關係,傅岑對這首輔公館的家族關係甚為了解。
話畢,沈青枝有些明白過來,她麵帶憂愁,微微歎了口氣,“恐是傅大小姐搬的救兵來了。”
*
天色漸早,月亮未隱去。
清蓮閣。
公館主屋,那著一身牡丹花紋長袖大襖的婦人,端莊美麗,頭發有些發白,盤著婦人髻,插著幾個金貴雅致的蓮花鳳釵,正踱步踏進自家兒子的水榭樓閣。
許久未來這公館,她竟發覺這樓閣的角落裏,竟多了絲人氣。
她那兒子從來不喜歡將花花草草搬到屋子裏,說是礙事。
也不喜歡鋪些絨毯,說是娘裏娘氣。
更不喜歡,在屋子裏擺些亂七八糟無用之物。
而今日,這屋子裏,角落裏竟都擺著花卉苗木,地上鋪著絨毯,到處放著無用之物。
光是些花裏胡哨的梅瓶就有好幾個,更別說一些小玩意兒,如那些木雕,泥人等。
他這兒子看來是在屋子裏養了個女人啊!
大長公主坐在那八仙桌上,顰了顰眉,微微歎了口氣,心裏頭一陣燥火湧動。
那身旁的老嬤嬤忙端來茶水遞來,“公主喝茶。”
她接過那茶,又是一陣長歎,“這不孝子,竟是做了這事兒,聽說本宮回來,人傅大小姐大清早的跑來找本宮訴苦,他還能讓人省點心嗎?”
“公主,大人定是有難言之隱。”嬤嬤垂著眸子安撫道。
長公主抿了抿茶,麵露不解,“嬤嬤你說說,他能有什麽難言之隱,他背著本宮將自個兒婚事定了,也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好大的膽子。”
說完又忍不住揉了揉頭,看了眼外麵漸漸發亮的天色,“竟是一夜未歸。”
“也不回來解釋解釋,他背著他娘娶了一個庶女算怎麽回事!”
大概是氣得心裏難受,又或許是急著從襄陽趕來,路上沒怎麽休憩,此刻這大長公主臉色有些不好,但也忙忍住發泄的衝動,她怕她發起火來,將這屋子都給掀了。
她那兒子的脾氣,其實和他父親似的,倔強倨傲,做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事兒定不能和他來硬的,但若讓她答應這樁婚事,她定是不同意的。
一個中書侍郎的庶女,這身份自是配不上她們這樣的人家。
晨光熹微,清晨風兒涼爽,一陣香甜的花香映入鼻尖,大長公主猛地吸了口花香,甚為可惜地歎了口氣,“放眼整個大京,也隻有傅甄那丫頭堪堪入我眼,那丫頭端莊大方,家世,姿態和容貌我都極為滿意。”
那老嬤嬤躬身,湊到她麵前,輕輕一笑,“公主,這沈四姑娘你還未見過,若是見了,說不定也會喜歡呢。”
“怎會……”那大長公主挑挑眉,“嬤嬤,你說,本宮何時喜歡過他喜歡的東西?當年讓他學文,他非要去班門弄斧,還上戰場,差點沒將本宮擔心死,後又一天到晚琢磨什麽香譜,開鋪子,走起了經商路,一天到晚不安分,本宮想起來都腦殼疼。”
“許是成了親就會安穩下來了。”
大長公主擺擺手,“我看他那樣,心中不定是打著什麽主意呢!”
她那兒子向來主意多,現下放棄了那麽個大好姻緣,娶了個沒什麽勢力的庶女,這不是打那相爺的臉嗎?
而且“啪啪”打得賊響。
“罷了罷了。”大長公主揉了揉愈發發脹的腦袋,“嬤嬤,本宮乏了,去睡一會兒,待至那不孝子回來,定讓他來找我。”
話落,那大長公主又是一陣長歎,提起裙擺往門口走去。
她遲早有一日,要被這不孝子給氣死。
*
獲得白蘇允許後,幾人采完花,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便都分開回去睡一覺。
沈青枝身子極為乏力,腳步都有些不穩,走至門口時差點摔倒,危險之際,纖腰被人摟在懷裏,一股冰涼熟悉的清香襲來,沈青枝心倏然跳得飛快。
“大人……”
她忙攥住那人的衣袖,站穩了腳跟。
“累成這樣?”男人有些心疼地將她一把抱起,她身子纖細,抱起來沒多少重量,莫名地,他有些心疼。
“鋪子的事兒我已經處理好了,不必擔心。”
他沉穩清澈的聲音響起,沈青枝忙抬眸看著他,明明沒多久不見,他卻格外滄桑,胡子渣都長了出來。
“大人近來可好?”好不容易有了兩人相處的機會,她隻想多抓緊時間與他說說話。
男人托著她的蜜桃臀,將她整個人窩進自己懷中,似乎隻有這樣,他心裏頭才有了些真實感。
“枝枝,如果你發現,吾可能不像你想象中那麽好怎麽辦?”他答非所問,語氣裏帶著一絲惆悵。
“嗯?”沈青枝愣了愣,忙摟過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紮人的胡渣,“大人這是何意?可是大人有了別的喜歡的姑娘?”
男人搖頭,眼眸裏滿是認真,“隻有枝枝一個。”
“一個什麽?”她漂亮的眼睛眨啊眨。
“一個喜歡的姑娘。”他輕輕說道。
“那大人是有何事情瞞著我?”她自顧自的說出口,又忙笑了下,“每個人都有自己不為人知的一幕,不過日後我們成了親就是一體了,夫妻二人本為一體,同心同德,大人可不能瞞著我了。”
男人目光怔了怔,他握住她的手,輕點了點頭,“好。”
他竟應了她,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詫異。
“咦?”小姑娘望了眼四周,忙從他懷中驚詫地掙紮了下,“大人這是去清蓮閣嗎?”
“嗯。”他點頭。
沈青枝忙睜大眼,慌張搖頭,“大人,大長公主來了,我還是回去吧……”
“回哪去?”他問。
“自然是回家。”
“這裏便是你的家。”他那雙深沉烏黑的眼眸裏滿是認真,讓她竟無從反駁。
“大人,你分明上次還說不要見我,今兒個居然還要抱著我回屋,我困了,想睡覺。”她趴在他懷裏,兩腳不老實,亂蹬著,一雙纖細雪白的手臂還纏繞在他脖間。
兩人離得近,沈青枝都能感受到他滾燙的心跳。
“上次……”
想起上次,江聿修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過片刻,他便又恢複自然,單手握住她不安分的腳,輕斥道,“別動,回去一起睡。”
她小臉紅了紅,嬌嗔地瞪了男人一眼,“大人好生奇怪,那日還說不見麵,今日卻邀我一同睡覺。”
“枝枝就當我那日說了胡話吧!”他歎了口氣,“可能我有些時侯會比較奇怪,但枝枝你要知曉,我定不會傷害你。”
沈青枝聽聞這話,漂亮的眼裏直直落在他纖細的下巴上,她用長指戳了戳那紮人的胡渣,帶著困惑問道,“大人,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