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驟起,灼灼荷花亭亭玉立開在水中,嬌豔欲滴,美不勝收。
兩人經過江聿修門前的荷花池時,他告訴她,曾經在那裏,他差點淹死。
沈青枝詫異地摟住他的脖子,“是你幼時之事嗎?”
總之絕不可能是現下。
他可是權傾朝野的首輔,手握重權,且有能力保護自己,絕不可能淹死。
江聿修點頭,一雙眼眸裏滿是淡然,“年幼時軟弱,母親也終日忙於處理府中大小事物,得罪不少人,那時我便淪為後院夫人的眼中釘,許多人想要痛快除之。”
“所以,後來你才決定變強大嗎?”她問。
“嗯。”
經過一處石林假山,那裏有青煙繚繞,水霧噴灑,在炎炎夏日,尤為涼快。
走上一座青霧繚繚的石橋,緊接著走幾步青石板路,便到了荷園。
這亭台樓閣如在畫中,四周姹紫嫣紅,佳木蘢蔥,甚為驚豔。
“這兒比起首輔公館好像花更多了。”沈青枝淡淡道。
“那枝枝以後住這兒?不過這裏人多嘴雜,大宅院裏頭住著的人太多,總有些紛爭,我母親便是被煩得躲去襄陽的。”
“啊?”沈青枝愣了愣,漂亮的眼眸裏滿是震驚,“竟是連大長公主都被逼走了?”
“人閑了,嘴巴就不閑了。”江聿修說道。
沈青枝搖搖頭,抓緊他胸口的長衫,輕聲道,“那我還是不待在這兒了,公館挺好的,清淨。”
“想住也是可以。”江聿修垂眸看著她,嘴角微微上揚,“不過有我在,誰也不會傷害枝枝的。”
想到他從前差點被淹死,看到他此刻的笑容沈青枝便有些心疼。
今日她第一日上門,便遇到這事兒,她知道,這是有人不開心給她下馬威呢。
沈青枝依偎在男人懷中,聽著他滾燙的心跳,方覺得其實沒什麽好害怕的。
躲在暗處的那些嘴臉,一旦光照進黑暗,便會無處遁行。
兩人到臥房時,沈青枝才從他懷中掙脫開。
江聿修推開門,又摟著沈青枝的腰將她帶了進去。
這屋裏,涼爽至極,和屋外形成鮮明的對比。
屋內簾子已拉上,梨花木桌上擺了兩杯茶盞,窗邊的香幾花架上擺著插著一株綠藤的小梅瓶,以及淡青玉爐,淡淡清香徐徐從那處傳來。
床榻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兩件主人家的寢衣,沈青枝拿了她的那件,到屏風後換了起來。
縱然兩人已親密無間,她還是有些羞澀於在他麵前換衣。
她躲在屏風後,脫著身上這件煙粉色襦裙,臉色通紅,“大人,你不要看。”
江聿修端坐八仙桌前,飲著茶,點點頭,“嗯。”
目光卻是直直落在那透著光的屏風上。
他倏然想起,上次他去蘭時序,也曾見到美人更衣,這次他的身份更為光明正大了。
一道微光自窗間照進屋內,恰巧落在了那屏風上,江聿修清楚看見那道婀娜多姿,嫵媚動人的身影正在係著胸口的帶子。
長指輕叩桌麵,他倏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忙又端起茶喝了起來。
江聿修不是什麽縱情聲色之人,在軍營時,為了緩解壓力,與舞姬行樂那是常事,但他卻清心寡欲,從未召喚過舞姬。
甚至一眼也不屑落在那些姑娘身上。
但如今,他卻覺得自己中了她的毒。
沈青枝很快將衣裳換完,這件交叉領小衫,很好地將她身材顯了出來,長褲襯得她那雙腿又直又長,江聿修還是第一次見到女子穿長褲,不禁有些新奇。
“大人,這衫子好像有些小。”沈青枝出來,低頭看著雪白處,那裏好像變得更為明顯了,因為有些短,她的纖腰露在了外麵,無論她怎麽將這衫子往下扯,都還是嫌短。
大抵是估算錯了她的圍度。
江聿修心想,但他卻沒有將這話說出來,他從不對人的外貌指手劃腳,當然也不會去評論妻子的身材。
“枝枝,過來喝茶。”
他將眸子從她身上挪開,將身旁的椅子挪了出來,讓她坐下。
沈青枝走至他身邊,卻是未按常理出牌。
這人太過冷靜,一雙眼眸平淡如水,毫無情緒。
她覺得自己沒有被得到尊重,嘟囔著嘴有些不悅,直接坐在了那男人腿上,長腿環繞住他精瘦的腰,一雙眼眸楚楚可憐,“大人,枝枝覺著這樣坐比較舒服。”
她紅著臉依偎在他身上,心跳倏然加快。
其實這麽做她是不好意思的,但是自尊心告訴她,就得這麽做。
撩撥他,讓他眼神裏充滿她的身影。
為她發狂。
男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蜜桃臀,“枝枝願意坐哪都可。”
沈青枝抿了抿唇,額頭抵住他的額頭,問道,“大人,您還未告訴枝枝您為何落水。”
話落,便感覺身下的手掌僵硬了片刻。
“若不想說,也可以不說的。”她自以為自己很通情達理了,雖然她很想聽,但卻是能理解他的感受。
年幼時的傷疤,或許在今日仍是心頭的意難平。
男人緩了片刻,沒有說他的事兒,而是告訴沈青枝關於阿挽的事兒。
“阿挽本會說話,是有人給她下了一劑藥,讓她從此再也無法開口,這高門大院,人麵獸心,誰也不知那人背地裏是什麽樣,這也是我不想讓枝枝過來住的原因。”
沈青枝聽聞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不可思議地看向他,“阿挽的失音竟是人為?”
“嗯。”他拖起她的蜜桃臀,將整個人往身上靠了靠,沈青枝忙摟住他的脖頸,將頭架在了他肩膀上。
屋子裏昏沉暗黃,陽光唯有從簾子的縫隙裏穿透進來。
但人在黑暗中,視覺減弱,心也更容易靜下來。
江聿修抱著沈青枝,與她講起那件秘事來。
“這大門大戶裏,可不止阿挽被害,而吾,也是一天夜裏,被人扔進了湖裏,那日狂風暴雨,院子裏起了水,母親陪著父親去救災,留年幼的兒,獨自在屋中就寢,結果有人趁亂將那孩子扔進了河裏。”
他說起此事來風平浪靜,可沈青枝卻是清楚感覺到他身子的僵硬,與呼吸的紊亂。
她抬頭湊到他光潔的臉頰上親了親,貼著他的臉頰,她開口道,“過去了。”
大抵是氣氛溫馨,人的心也很容易在這樣的氛圍裏被撫平,起碼江聿修覺得他的心舒暢了不少。
從前他看見那條溪流,心中便滿是仇恨痛苦。
他永遠忘不掉,那日起了大水,荷花池水渾濁且多,他被洶湧澎湃的池水包圍,幾近窒息,如若不是飄到了一處石階上,被一女醫所救,他早已不知衝向何處了。
這麽多年,以為自己不會提起,但今日他卻是將自己內心的秘密告知於她。
那事兒,其實是府裏的隱秘事兒,礙於背後那始作俑者,大長公主為了庇護那人,硬生生將此事壓了下去。
這事兒成為他永遠難以釋懷的事兒,對大長公主他也永遠不能原諒與親近。
“是誰……”沈青枝揉著他的臉,甚是難過地問,“是誰想要殺害那麽小的孩子。”
江聿修搖搖頭,微微歎了口氣,“可惜,母親寧死也不願告知那始作俑者是誰,甚至趁我年幼,將身邊的人全部遣送,重新換了一批新人,隻為了讓我查不出真相。”
沈青枝愣了,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大長公主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兒子險些被害,而她卻是為了他日後查出真相,竟是將人證全部遣散。
“會不會公主也有什麽難言之隱?”她開口。
心中大驚失色,也難怪江聿修看上去便和那公主不親近的模樣,原來這裏頭還有這樣一段故事。
他又是搖頭,眼眸裏滿是憂傷與無奈,“她不願說,她甚至以死逼我不要去查真相。”
“那你查了嗎?”她問。
“有暗自調查,但牽扯這件事兒的都已找不到了。”
畢竟這事兒過去多年,那些真相早已隨著那些人不見了。
“真相總會有浮出水麵的一天的。”她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
其實這事兒還是有些端倪,就比如消失的這些人竟與雙胎失蹤案有牽扯,那些人一個個被暗殺,他似乎離真相越來越遠。
不過這事兒牽扯太多,還不是拿出來說的時候。
*
兩人用完午膳,江聿修便被大長公主身邊的嬤嬤喊走了。
臨走前,他還親親她的臉蛋讓她不用多想。
沈青枝哪兒能不多想,她被他這事兒說得心裏難受得緊,躺在**翻來覆去,一閉上眼,就是年幼的他在洶湧湍急的池水裏害怕絕望的模樣。
她看著床頂發著呆,想起了後院的阿挽。
那也是個可憐之人。
聽聞那事兒之後,那姑娘便甚少出院子,總覺得暗處躲藏著凶猛的野獸要將她吞噬。
整個人都被禍害得不成樣子。
作為當家主母,沈青枝決定改日去拜訪下她。
卻是,她還沒去拜訪江挽,江挽便已提著果籃登門拜訪來了。
“咚咚咚”沈青枝是被一陣清脆的敲門聲驚醒的,彼時她有些昏昏欲睡,正要陷入夢香時,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她以為是江聿修回來了,連鞋子都未穿上,便起床跑去開門。
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極為小巧精致的臉。
她著一身白衣,仙氣飄飄,眼神裏滿是驚恐,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將手上的果籃遞給了沈青枝,同時遞給她的還有一封信。
這姑娘不開口說話,隻用眼神和手勢與她交流,她再三指了指果籃裏的信,又衝她眨眨眼,沈青枝忙領悟過來,她接過那果籃和信,開口問道,“是阿挽嗎?”
那姑娘笑著點頭,張嘴無聲喊了句,“嫂子。”
沈青枝臉紅了下,忙拉著她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