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轉變對陳覓雙來說都像一場夢,兩年未見,兩年的空白,隻用了十幾分鍾就消弭於無形了。他們重新在一起後,時間的齒輪連卡頓一下都沒有,隻是平穩地繼續運行而已。
隻不過他們並不能常常見麵,鍾聞是很認真地在創業。他回來前和實習過的世界知名香料香精公司簽了合作協議,他這裏的香水用的原材料都是有保證的。另外,他還希望能和自己的學校達成中國區的推廣協議,甚至想挖兩個師兄弟過來幫他,可他也知道,前提是他能做起來。所以他幾乎每天都在外麵跑,跑合作,跑宣傳,這種陌生牌子的香水,要是不做宣傳根本沒人知道,前期的投入實在太大了。陳覓雙總是會替他擔心,卻還是無條件地相信他,力所能及地幫他,一句質疑的話都沒再說過。
或許Mrs. Moran早就想到鍾聞會走這條路,所以才把那筆遺產留給他。也正因此,鍾聞不允許自己失敗,他不想辜負逝去之人的期望,也不想有朝一日,陳覓雙會因為他這個選擇而自責。
但五個小時的高鐵,總比二十個小時的飛機和幾個小時的時差令人有安全感,哪怕他們沒有時間見麵,也知道他們就在同一片土地上,在想見就能見到的地方。這讓陳覓雙在家裏陪伴突然失控大吵大鬧起來的媽媽時,心情都是明媚的,是充滿希望的。
哪怕他們一個月隻能見一兩麵,生活也因此完全改變,是心中有了希望,才會這樣覺得的。
大事鍾聞去忙,陳覓雙在家裏看護媽媽的同時,會盡力幫他處理一些瑣事,比如和網站設計的對接,她會親手做一些素材給對方;比如鍾聞沒空收快遞的時候,東西全寄到她這裏,她先分門別類地規整好。
這樣一來,他們複合的事就瞞不住了,陳覓雙的爸爸覺得不可思議,他完全想不到當年那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小孩子居然會那麽堅持。爸爸不得不承認,或許他們看人的眼光也該變一變了,但好在結果是好的,一直為陳覓雙的終身大事擔憂的他,也終於放了心。
借著來拿東西,鍾聞第一次登門了。因為之前的不愉快,因為媽媽的情況,其實陳覓雙心裏還是緊張的。她已經不擔心爸爸會苛刻,也不擔心鍾聞會抵觸,隻是害怕讓鍾聞麵對這一切,害怕媽媽的狀況讓他意識到她這兩年是怎麽過的。
他們兩個人的心仿佛是相通的,正因如此,他們都不希望對方為自己擔心,因為看到對方傷心,自己就會更傷心,簡直是惡性循環。
“阿姨。”鍾聞蹲在陳覓雙媽媽的輪椅前麵問,“還記得我嗎?”
“小渾蛋!小渾蛋!”
沒想到陳覓雙的媽媽真的激動起來,伸手就要打鍾聞,隻是身體不聽使喚,往前衝了一下就又跌回輪椅裏。不過鍾聞還是嚇了一跳,幹脆坐在了地上,尷尬地蹭了蹭鼻尖。
“不許纏著雙兒!走,快走!不然我告訴你家長,小渾蛋!”
媽媽持續揮舞著手臂,一副和鍾聞誓不罷休的樣子。爸爸趕緊把她的輪椅往裏推,跟她說:“你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爸爸安撫了好一陣,又給她放她年輕時最喜歡的電視劇,她才逐漸鎮定下來。陳覓雙對鍾聞伸手,哭笑不得地說:“真嚇著了?還不起來?”
鍾聞得了便宜還賣乖,非要抓著她的手才肯站起來。
“你別介意啊,她糊塗了,隻記得以前的事。她是把你當成高中時總纏著雙兒,非要送她回家的小男孩了。”爸爸出來之後趕緊對鍾聞解釋。
“還有這檔子事呢!”鍾聞的八卦之火和醋勁兒一下就躥了上來。
陳覓雙毫不留情地在他後背拍了一把。
媽媽吃不了太複雜的東西,爸爸也因為糖尿病要注意飲食,家裏吃菜比吃肉多,調料也放得少。因為鍾聞要來,陳覓雙特意做了當年做過的紅燒肉,爸爸還買了海鮮,很熱鬧地擺了一桌子。
鍾聞看著陳覓雙給媽媽一口一口地喂飯,一小碗喂了足有半個小時,那麽愛幹淨的她,衣服上被甩得都是飯漬。鍾聞的心很酸,他在尼斯的兩年過得很好,假期還會和朋友一起出去郊遊。在陳覓雙那麽艱辛的時候,他確實一丁點援手都沒有伸過。雖然他知道,這就是陳覓雙的選擇,但他不可能不難過。
但當陳覓雙扭頭看他時,他隻是單純地笑笑,他知道自己的笑容會給陳覓雙力量。
終歸一切都還來得及,錯過的時光沒必要再追悔,最美好的三個字是“來得及”。
“不過這足以表明,阿姨對我的怨念真的很深啊。”隻剩三個人坐在飯桌上時,鍾聞忍不住開玩笑,隻是話尾自己拐了彎,又落寞下去,“可惜我再也沒機會和她和解了。”
“其實上次你的話,她也不是一句沒聽進去。”爸爸安慰他,“回來的飛機上,她和我說,讓我以後督促她,不要再在雙兒麵前提雙胞胎了。她是管不住自己,意識不到。可惜回來之後沒多久,她就越來越糊塗。”
氣氛有一絲沉重,爸爸趕緊緩和:“哎呀,看我,說這些幹什麽,趕快吃飯。”
鍾聞應聲動筷子,第一筷子先去夾紅燒肉,整塊塞進嘴裏,熟悉又遙遠的味道貫穿味蕾,他嚼了兩下,眼睛就紅了,連自己都猝不及防。
他低頭大口吃飯,想掩蓋自己突如其來的情緒,但陳覓雙還是看見了,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
飯後,鍾聞嚐試和陳覓雙的爸爸商量一件他來之前猶豫了很久的事情,他還沒和她提過,所以有點緊張:“叔叔,有件事我想問一下您的意思。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在上海那邊穩定下來,您願不願意帶著阿姨到上海生活?上海那邊醫療條件也不錯,生活都很方便,而且……”
“隻要你們好,我們都願意。”不等鍾聞的話說完,也不等陳覓雙發表意見,爸爸就先一步開了口,“我們都這麽老了,人生已經沒什麽大事可打算,隻要能和孩子在一起,在哪兒都行。”
爸爸會答應得這麽快,陳覓雙也沒想到。他和媽媽是很少離開家的人,那一輩人的思想就是那個樣子,講究根的重要性,也因為這個,爸媽才一個勁兒地希望她回來結婚。但人的想法終究會隨著現實轉變,因為人無論經曆過怎樣的困苦顛簸,都會努力朝著好的結果不斷調整方向。
鍾聞當天就要拿著東西回上海,爸爸非攛掇著陳覓雙幫他一起拿回去,順帶也去看看他的家裏人。陳覓雙答應了,但有些異於尋常地沉默。兩個人拿著東西走在街上,一直沒有叫車,並肩走了很長一段路。
直到經過一家肯德基,鍾聞停下了腳步,突然說:“其實有件事我對你說了謊。”
“什麽?”
“我中間回來過一次。”
陳覓雙愣了愣。
“差不多一年前的時候,我放假回來,因為溫差太大感冒了,鼻塞什麽也聞不到,特別不適應。我特別想你,實在忍不住了,就找鄺橙問了地址,想著能偷偷看你一眼就好。”鍾聞看向肯德基窗邊的座位,“我在你家周圍徘徊了三天,第三天我坐在這裏喝水,看你用輪椅推著阿姨出來。等紅燈的時候,阿姨突然站起來往馬路對麵跑,差點撞到車。你把她拖回來,和刹住車的汽車司機不斷道歉。當時我就站在這裏,你回過頭就能看見我,我真的很想過去拉住你,真的很想。可最後我還是看著你走遠了,因為我不知道我在那個時候出現,對你而言算不算另一種打擊。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做得到底對不對……”
“那就不要想了。”陳覓雙騰出一隻手,拍了拍他的頭,“我回來的這兩年,也特別想去看看你的父母,可我不知道具體地址。我總覺得他們之前一直期待著我去,可我讓他們失望,很過意不去。我也一直以為,這個遺憾要留一輩子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分過手。”
“所以讓我們把遺憾都忘掉,好不好?”
“好。”
他們叫車直奔火車站,返回上海,把東西丟到工作室,然後去往鍾聞的家。他們快到了才通知家裏,一進門爸爸就和鍾聞抱怨:“你媽從接完你們的電話,已經換了三身衣服。兒媳婦第一次來家裏,又不是和她開比美大會的,你說她至於嗎!”
原本陳覓雙緊張了一路,她跟自己父母的關係都隻是剛剛緩和,實在沒有麵對長輩的經驗,沒想到一進門就被逗笑了,神經也跟著鬆了下來。
鍾聞家的氣氛和陳覓雙家截然不同,雖然爸爸有時候也會拿出嚴父的樣子嗬斥鍾聞,但很顯然他並不當回事,再加上他的媽媽很會在兩邊調和,低氣壓很難聚集起來。
陳覓雙在廚房幫鍾聞的媽媽備菜,鍾聞的媽媽忍不住說:“真沒想到你的性子這麽安靜,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會給我找個咋咋呼呼的女孩回來。”
“其實活潑的也挺好的。”
“好是好,但如果不是你,他就不會有今天。”
“阿姨,您別這麽說……”
“我說的是真心話。鍾聞這孩子從小幹什麽都三分鍾熱度,對什麽事都不上心,不較真。出國是他唯一一次堅持的,那時候我和他爸還以為他就是玩瘋了。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他在外麵肯定遇到了很多事,雖然他什麽都不說,但一個人不經曆事情是不會有這麽大的變化的。”她用布擦幹淨手上的水,抓起陳覓雙的手拍了拍,“這些年辛苦你照顧他了。回來也好,之後這兒也是你的家,以後叔叔阿姨拿你當親閨女。”
陳覓雙此生再沒有機會和母親和解,也始終難以找到和母親的親密感,而剛剛見麵的鍾聞媽媽握住她的手的那刻,她竟絲毫沒有抵觸情緒,她感受到的溫暖與感動都是真實的。
當天晚上,他們就住在鍾聞家,家裏沒有多餘的房間,隻有鍾聞原本的那間臥室。
開始時,他倆都在工作,安排網站的內容。雖然也賣成品香水,但鍾聞主打的是私人定製,而這個定製的價格是超出一線香水品牌的,所以他必須要讓定製的人覺得物超所值。
首先定製者在網上或是來工作室交談,闡述自己為何想定製這瓶香水,想送給誰,還是要自用,想用這瓶香水表達什麽或是紀念什麽。然後讓定製者選擇一個基調,比如海洋、木質、花香等,這其中定製者也可以提出個別要求,比如一定要有某一種氣味。鍾聞會調出幾個大致的方向讓定製者試聞,再選取中間的兩三個樣本進行修改,最終確定成品。這個過程大概要半個月,甚至更久,成品的瓶子式樣、禮品卡、禮盒等也都有選擇麵。
選擇麵越多,代表他們需要準備得越多,鍾聞不愁調香,可除了調香之外的一切都在愁。
“我到現在連瓶身的裝飾都沒想好。”鍾聞頭痛地撲倒在**。
“你寄給我的那瓶不是挺好的嗎?”
“那是我特意為你做的。我是臨時找鄺橙,讓她畫了張小畫,印出來貼在上麵的。”
“我覺得以後也這樣做就好,成品香水做成統一的規格,簡潔明了就行。私人定製就讓鄺橙按照故事專門畫,你付她錢就好了。她能賺點錢,在家裏也更好過一點。”
鍾聞翻了個身,突然伸手拽住陳覓雙的胳膊,把她向自己懷裏拉來。陳覓雙的腿上放著的筆記本電腦差點摔到地上,幸好她手快,迅速合上放到了一邊。鍾聞側身抱住她,說話像是滿足的貓咪一樣帶著咕嚕聲:“那你替我和她說,我要她幫忙做點事的話,她要訛死我!”
“你怎麽這麽小氣……人家還替你養貓呢!”陳覓雙貼著鍾聞的胸口說。
“我是想把它帶回來的,糾結了很久,檢疫之類的都準備好了。可我實在不舍得托運,這對寵物來說太殘忍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正好你也需要,就給她一點表現的機會,兩全其美嘛。”
“那你呢?”鍾聞低下頭,嘴唇幾乎貼著陳覓雙的額頭說,“你不需要機會嗎?”
“我?”
鍾聞輕輕地說:“我是這樣覺得,你完全放棄花藝太可惜了。當然,我理解你想全心全意照顧爸媽的心情,我也非常願意養你,這是我的驕傲。可是你的才華不應該浪費,更何況工作的時候,你是開心的。”
“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起步,開店又不現實,我暫時找不到方向。”這種話,陳覓雙也就隻有對著鍾聞才能說出口。
“那就先拿我當方向,我那裏的花藝,就都靠你了!”
“你呀,就是想使喚我。”
陳覓雙無奈地拉著長音,嘴上埋怨著,心裏卻頗多安慰。她太長時間沒有碰花,沒有碰自己的工具包,久而久之,對重操舊業居然有些怕了。但現在有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有一個需要她的地方,她發覺自己其實是期待的。
“還有一件事情,很重要。”鍾聞神神秘秘地在陳覓雙耳邊說。
“什麽?”
“今天我不用睡沙發了吧?”
稍稍愣了愣,陳覓雙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臉一下就燥熱起來,作勢要坐起來,說著:“這是你家,你睡沙發當然不合適,我去睡沙發。”
“不行!”鍾聞再度把陳覓雙拽回懷裏,抱得更緊,低聲嚇唬她,“你信不信,你現在一開門,我媽肯定在外麵偷聽。”
“啊?不可能吧!”
“可能,絕對可能!”鍾聞說得斬釘截鐵,“所以啊,今晚我們就這樣將就一下吧。”
陳覓雙被他搞得糊裏糊塗的,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可她此刻在鍾聞的懷抱裏很舒服,很安心,也不想掙脫,尤其是當鍾聞的臉越來越近,近到她不得不閉起眼睛時,尤其當鍾聞說著“我太想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時。
她在柔軟的親吻裏回想起許許多多美好的記憶碎片,可她不再覺得傷悲,而是清晰地感到那些美好重新回歸了身體。
他們找回了彼此,也找回了自己。
從一開始,“L'amour”的目標客戶定位就很明確——有個性,或文藝,或時尚,喜歡新鮮,敢於嚐試,且有一定經濟能力的年輕人。鍾聞這個主理人本身的經曆比較有趣,大學畢業之後因為對女友一見鍾情,憑著一腔孤勇去學調香。雖然陳覓雙不想讓他在外人麵前胡說,但不得不承認,經過定位合適的線上線下的平台宣傳,牌子至少算是立住了。
目前,現有香水分四個類別,不是按男女、濃淡分的,而是按香調和香水營造的氛圍分的,鍾聞希望來他這裏買香水的人會越來越懂香水。而私人定製的訂單,鍾聞會征求客戶本人的意見——能不能當作案例放在官網上。
比如一個男生定製了一瓶香水送給女生當分手禮物,他和女生是青梅竹馬,在一起十多年了,並沒有背叛之類難堪的事情發生,隻是兩人異地太久了,在某一刻都有了分開的念頭。他們還喜歡對方,隻是愛情好像不見了。男生記得他們上初中時有棵桂花樹,非常非常香,他也曾學著電視劇裏的情節,做成香包送給女孩。男生還記得大學時滿湖的荷花,他們曾一起在夏夜的荷花池邊看星星。他和鍾聞講了很多回憶,而鍾聞努力將這些回憶裝進香水裏。
在這瓶香水售出的半年後,鍾聞收到了一封感謝信,那對男女生結婚了。在收到男生送的香水後,女孩感慨萬千,她每次聞見那個香味,就會有一些畫麵閃現在腦海裏。她決定靜下心來和男生談一談,後來他們都各自擠出時間見麵,居然漸漸找回了從前相處的快樂。
這個案例成為樣本公示後,不知怎的,居然變成了小小的網紅,很多想要挽回前任的,想要和暗戀對象告白的,都主動找了過來。雖然這給鍾聞造成了一些混亂,但流量一下子就變大了。鍾聞不得不雇了兩個兼職客服,處理紛亂的留言,過濾信息,提高效率,但涉及專業的問題,他還是要親力親為。
趁著熱度未減,鍾聞想要進行他的第二項計劃,那就是香水科普。他想邀請學校的老師過來上調香實踐課,但前提是他要確保有人參加,並且來參加的人是真正有興趣的。如果這一次成功了,他的終極目標是租一間有門市的獨立小樓當工作室,專辟一個區域來搞課程與活動。這也是過去陳覓雙給他的靈感。
“哎,你認不認識搞展覽的人啊?”一天下午,陳覓雙在給鍾聞的工作室換花,突然聽到他問。
自從“L'amour”創立起來,陳覓雙堅持每周都給鍾聞的工作室換花,還會根據季度、節日,以及鍾聞新研發的香水做花藝的更改,不止一個人誇這裏的氛圍讓人很舒服。她逐漸找回了手感,也新做了一些符合國內審美的課件賣,但大多數時間還是待在家裏,乘高鐵兩頭跑。
“展覽……”陳覓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著手機,她隱約記得自己認識這方麵的人,可脫離原先的圈子太久,有點記不清了,“找到了。有是有,但他也是個第三方,之前一直是接洽國外的展覽,我不知道他搞不搞國內的。”
正是中午休息的時間,鍾聞在門口掛了休息的牌子,躺在了沙發上,說:“幫我問問嘛。”
“問是可以,但你想開什麽樣的展覽?總不好直接拿香水去展吧。”
“花藝展啊,香水算合作品牌。”
“什麽?”陳覓雙一臉震驚。
“這不是最好的辦法嗎,你也是有名頭的人,你的名片上也能印一長串頭銜呢,你忘了?”鍾聞翻了個身,側躺著,雙手合十墊在臉下麵,對陳覓雙拋媚眼,“大佬,帶帶小弟唄!”
陳覓雙橫他一眼,還是撥出了這通跨國電話。
她心裏是忐忑的,她和那個人隻有一次合作,還是她剛去尼斯不久時,也是為了宣傳,辦過一次小型的免費展覽。很長時間不聯絡了,換作往常,她可能很難開口,可為了鍾聞,她義無反顧。而且她一聽就明白了,鍾聞也想趁此機會,讓她正式進入國內的花藝圈子。
好在對方並沒有換號碼,還和陳覓雙聊了好一會兒。不用鍾聞說,陳覓雙就知道他的要求,地點選在小資和文藝青年的娛樂聚集區,那種地方通常也會有小型展覽館,地方不用很大,但地區客流量要大,這樣宣傳費用就可以省一些。展覽可以完全免費,也可以收一二十塊,這些都好商量。重點在於表麵是花藝展,但宣傳一定要打上香水的品牌標識,並且要自然,不能太像廣告。在確定好要求後,對方讓陳覓雙等一等反饋和報價,再商量之後的細節。
撂下電話,陳覓雙想問鍾聞怎麽連點意見都不補充,一回頭卻發現他在沙發上蜷縮著睡著了。她從衣架上摘了件外套走過去,輕輕蓋在了鍾聞身上,然後拿了個靠枕原地坐下來,趴在沙發邊緣看著他。
鍾聞每天要做很多事,除了做訂單裏的香水之外,還在設計新配方,不間斷地學習化學知識,接觸國內的香料廠商……但唯有她在的時候,他會閑下來,隻陪著她。
這樣也好,就讓她當鍾聞的海綿,當鍾聞的充電寶。
陳覓雙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鍾聞突然皺起了眉頭,整個人不安起來,不停地顫抖,想抓住些什麽。陳覓雙跪直身體,輕輕拍了拍他:“鍾聞,鍾聞……”
鍾聞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底噙滿的淚水滲出了眼角,還好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陳覓雙擔憂的眼神。他支起上半身,緊緊抱住了陳覓雙,緊到想把她揉進身體裏。
“怎麽了,做噩夢了?”陳覓雙拍了拍他的背,半分也沒掙紮。
“嗯,我總做同一個噩夢。回來之後我以為我不會再做了,沒想到居然又做了。”
“什麽夢?”
“你離開的這段日子,我總是夢見我回來的時候,你告訴我,你已經不愛我了。”回來之後幾乎沒有哭過的鍾聞,此時突然將臉埋在陳覓雙的脖子上掉了淚,“我真的好害怕來不及了,你已經不愛我了。”
“我愛你,我從來沒想過會不愛你啊。”
陳覓雙用力回抱著他,摸著他的頭,反複訴說著自己的心意,顧不得不好意思,顧不得考慮其他。因為她知道,他們分開的這段日子,各自都有對方無法分擔的心酸與恐懼,所以一定要多說一些愛,一定要更坦率,才能讓積雪慢慢消融。
展覽要在北京、上海、杭州開三場,都是不售票的,但有的是在景區裏,所以人流量很大。為了這三場展覽,陳覓雙感覺自己半條命都要搭上了,因為場館是有時效的,這個檔期如果錯過就不知要再等多久,時間很趕。她負責的事情從設計到采購,到成品,到運輸,三天她一共隻睡了八個小時。
後來爸爸實在看不下去,主動拿起了剪刀,要幫她打下手,父女兩個人配合得無比默契。陳覓雙突然想起小時候爸爸教她插花,她已經太久沒想起過那些畫麵了,幾乎要忘記了原來他們之間也有過很美好的時刻。
她看著爸爸,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
這次去辦展覽,她回國後第一次離家這麽久,很不放心,原是想去醫院辦個住院,找個護工,這樣她才踏實。可爸爸說什麽也不同意,說最近媽媽的狀態不錯,悶在醫院裏反而不好,讓她放心地出去忙。
陳覓雙收拾了行李,準備去上海和鍾聞會合,推著行李箱經過媽媽身邊時,下意識地說了聲:“我走了。”
“雙兒……”媽媽扭頭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陳覓雙頓住腳步,有些不敢置信,這是媽媽得病後第一次認出她。
“注意安全,放學就直接回家,別在外麵亂晃。”
“好。”陳覓雙鼻子有些酸,連連點頭,“我知道了。”
到底是為什麽呢?陳覓雙鬧不明白。或許是她變得年輕了,變得開心了,才更像是媽媽記憶裏她應該有的樣子吧。
這也給了她更多的勇氣,讓她能夠更堅定,也更專注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原本她和鍾聞都打算穿正裝的,鍾聞還為此定做了兩身西服,衣服倒是合身,也好看,隻是她幫他打領帶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笑。
鍾聞被她笑得不自在起來,問:“我穿西裝有那麽好笑嗎?”
“別人看可能沒什麽,我就是不太習慣。”
時間過得好快,纏著她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了要穿西裝出席正式場合的男人,可她總覺得這樣不像鍾聞了。
“那這樣,我不穿這麽正式了,你也不穿這麽正式了。”果然,鍾聞馬上趁機改口,“我們都舒舒服服的,好不好?”
陳覓雙點了點頭:“好!”
於是兩個人都換成了相對時裝款的衣服。陳覓雙是舒適寬鬆的白襯衫加高腰的闊腿牛仔褲,頭發被夾子夾在腦後,整個人顯得幹淨颯爽。而鍾聞換上了不算花哨的品牌T恤和簡單的牛仔褲。這讓他們看起來很像是去度假,而不像是要去出席一場對他們來說都很重要的活動。
可是他們覺得舒服,這就足夠了。
展覽表麵上是花藝展,但每一件花藝的作品下麵都有“L'amour”的聞香條。鍾聞和陳覓雙作為作者也隻是在其中閑逛,給路過的人發發卡片,卡片上有一個調查表的二維碼,能搜集人們對於調香體驗課的興趣。有人想見作者,他們才會和人交談。讓陳覓雙想不到的是,對花藝感興趣的人很多,從十幾歲的小孩子到上了年紀的人都有,最大的問題還是缺乏入門的途徑。
這反而讓陳覓雙覺得,她做網絡課件賣雖然是無奈之舉,但也不是全無意義。
三天展覽過後,鍾聞搜集到了自己想要的數據,也給“L'amour”帶來了一些生意。他一邊忙著調配、發貨,一邊確定了格拉斯的老師來中國的時間。不僅如此,他還花了一年時間遊說學校裏一個華裔的學弟,對方終於答應再過半年來幫他。
雖然出貨量完全比不了品牌香水,甚至比不了網上那些山寨香水,但這就是鍾聞想堅持的小眾路線。他不在淘寶或其他平台售賣,隻和一些做精品搜羅的網站與實體店合作,互利互惠。因為大批量的製作無法保證質量,說到底,做一個出色的商人並不是鍾聞的心願,他想將“L'amour”這個品牌立住,不看重它有多賺錢,而是想讓人們一想到它,就會想到香水。
“我的心願就快達成了!”在得知自己馬上就要有合夥人之後,鍾聞特別開心,計劃在國內物色兩個有天賦的學生,正式把團隊組起來,然後定期請人來授課,讓更多的人來體驗調香,就像他第一次走進香水工廠一樣。
從別人那裏得到了好處,就要回饋給別人,他的想法就是這麽單純。他像樹袋熊一樣掛在陳覓雙背後,兩個人的麵前是上海璀璨的夜景:“合同到期後,工作室就要搬家了。房子我都找好了,和你當初的一樣,三層的,更寬敞些。”
“會不會太貴了?”
“貴就努力多接單吧,但總有一些投資是必需的。以後我還打算去參加一些國際的香水評選,有個舒適點的地方也方便大家工作、休息。”
“你想好了就好。”陳覓雙回過頭,撞上鍾聞眨巴著的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明白過來,“又需要我幫你裝飾房子?”
“這次周圍還可以種花。”
陳覓雙氣鼓鼓地用手指夾了夾他的鼻子。
鍾聞皺著臉纏得更緊,貼著陳覓雙的耳邊說:“我還有個心願。”
“什麽?”
“不告訴你!”
“喂……”
“啊啊啊,壞了,有件事我差點忘了。”他突然想起什麽,鬆開陳覓雙,在工作室裏跑來跑去翻箱倒櫃起來,終於從一個抽屜裏翻出了一個信封,“給你看,前兩天收到的。”
陳覓雙打開信封,發現是張結婚請柬,新娘居然是……紀小雨!
“她要結婚了?”
“是啊,居然比我還早……”鍾聞嘟囔著,語氣裏有些不甘示弱。
“怎麽,人家找到了結婚對象,你還有點不開心啊?”
“我的好姐姐。”鍾聞摟過陳覓雙的肩膀,做作地歎氣,“人家都要結婚了,這個醋就不要吃了吧。”
“我才沒有!”陳覓雙瞪大了眼睛。
鍾聞低頭在她嘴上親了一下:“你有!”
“我沒有……”
“就是有。”再親一下。
“我沒……”
親著親著,兩個人都笑起來。
“你陪我一起去參加婚禮吧。”
“好。”
婚禮在一周後舉行,熱熱鬧鬧的飯店裏,普通規格的婚慶安排,俗氣但是喜慶。紀小雨穿著中式的大紅禮服,請長輩喝改口茶的時候聲音響亮清脆,看得出來是發自內心地快樂,新郎看上去也是好脾氣的人。
似乎是到了挨桌敬酒時,紀小雨才發現鍾聞和陳覓雙也來了。鍾聞剛好去了洗手間,隻有陳覓雙在,她原本還怕紀小雨認不出她,沒想到紀小雨會主動開口:“我雖然隻見過你一次,也沒特別留意,但你和我印象中是一樣的,都那麽好看,那麽安靜,像另一個世界的人。”
陳覓雙笑笑,舉起杯子:“恭喜你。”
“我老公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紀小雨略帶羞澀地笑著,“我是那次從法國回來半年後和他在一起的。他是我的同事,一直很照顧我,我當時就想著試著交往看看吧,反正……我和鍾聞也不可能了。後來我知道你們分手了,也知道你是為什麽離開他,我其實很佩服你。”
“沒什麽可佩服的,我那也是犯傻。”
“不是的。無論當時你做什麽決定,都不一定是對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可你至少沒猶豫,這是我永遠都比不了的。如果換作我,我根本沒辦法自己做決定,隻會哪邊都放不下,最後把選擇丟給別人。這樣出了問題,我就隻能去怪罪別人,原諒自己。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反而是聽他說你們分手了,但他還不打算放棄的時候,我才真正地放下了。”
“為什麽?”
“因為我發現自己其實做不到堅持。我一向是個有挫折就退縮的人,麵對愛情也一樣。可你和他都是習慣了堅持的人,你們之所以能在一起,不是因為什麽運氣、命運,而是因為他沒放棄追回你,你也沒放棄愛他。”
正說著,鍾聞回來了,鬧騰著要和紀小雨喝酒。紀小雨把杯子往桌上一放,跟他說:“我倆喝完了,誰讓你不在的,不跟你喝了。”
“哎,都結了婚的人了,怎麽還這個脾氣啊,看來你老公對你不錯。”
“那可不!”
紀小雨扭頭就要去其他桌敬酒,和鍾聞擦肩而過時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也趕緊的,打算耗到什麽時候。”
鍾聞偷瞄陳覓雙,小聲嘟囔著:“我知道……”
參加完婚禮,陳覓雙先回了自己家。爸爸抵抗力差,總是感冒,他一感冒就要離媽媽遠遠的,唯恐會傳染她。陳覓雙定期給家裏消毒,小心翼翼地把私人物品都分開,盡最大的可能防患於未然。
午後父母都在小憩,陳覓雙打開電腦,本想看一看賣課件的平台後台的結算,沒想到郵箱裏突然彈出了一封郵件。她下意識點開,發現居然是一封錄用信。發件人說是看了她的花藝展,又仔細調查了她的履曆,對她非常感興趣,想聘請她做學校花藝課的特聘講師。
陳覓雙查詢了這家學校,是很正規的培訓學校,在全國四個城市都有分校,上海也有,不僅僅是浮於表麵針對消遣愛好的教學,而是較為係統深入地提供開店谘詢、職業推介的學校。
她試著和對方接觸了一陣,也去學校看過。她很喜歡學校的氛圍,裏麵處處透露著嚴謹踏實和對細節的追求。最關鍵的是,前期隻需要她每周上兩節課,如果有事情還可以協調時間,她比較沒有壓力。學校時不時會請各國的花藝大師來開講座,她也方便學習,這可以說是目前最適合她的工作了。果不其然,當陳覓雙去問爸爸和鍾聞的意見時,他們都幹脆利落地回答她一個字:“去!”
她也就答應了下來。
仔細想想,這個機會其實是鍾聞幫她得到的。不然她想不到要辦什麽展覽,就算自己投簡曆,被錄取的可能性也不會那麽高。
陳覓雙和學校商量一個月後正式入職,她想先把家裏安排好,把鍾聞的新工作室裝修好。鍾聞那邊有工作走不開,所以采購、盯著工人這些事,都得陳覓雙親力親為。雖然鍾聞盡可能想替她省事,但她仍然免不得要操心,裝修盯得差不多了,原先工作室的東西慢慢搬了過來,鍾聞又招了兩個全職客服,打算無縫開業。
因為靠馬路有門市,又是在寸土寸金的黃浦區,開業總得好好搞一搞。又是屋內的鮮花,又是外麵的花籃,陳覓雙盡可能想得麵麵俱到,買好材料就在空房子裏整理好,擺在合適的地方。
開業前三天,她本打算回家一趟,都已經到了火車站,突然接到鍾聞的電話:“我們在陽台養一堆多肉好不好?我看視頻裏別人家擺了一陽台,好好看!”
“先生,你那是工作場所。”
“那也沒關係,純綠植,又沒有味道,對身體好。”
“我去給你買幾盆,你先試試能不能養活再說,好不好?”
“好呀,那你現在去買,晚上我們在新店碰頭,叫外賣吃吧。”不等陳覓雙回話,鍾聞就喊著“我這邊還有一個預約,晚上見”,掛了電話。
真是習慣了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個性,陳覓雙去花卉市場幫他挑多肉,扛著一個盒子回到新工作室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黃浦江畔華燈初上,有一種遙遠的熱鬧。
店裏的燈全黑著,鍾聞應該還沒到,陳覓雙把盒子放在地上,拿鑰匙開門,摸著黑到了頂樓,走到陽台上,想著該怎麽把多肉碼放得齊整好看。因為隻有外部的光,陳覓雙慢了兩拍才意識到陽台上有奇怪的東西,是一大塊黑布搭在陽台的外沿上,為了防止掉下去,底端還拿磚塊壓著,外麵垂下去不知有多長,她剛剛走進來時也沒注意。
雖然她能猜到恐怕是鍾聞放在這兒的什麽東西,能感覺到黑布下麵鼓鼓囊囊的,但沒開燈,她一個人在,想掀開黑布還有點害怕。於是她將多肉放在地上,折返出去,先開了屋裏的燈。
之後她又走回陽台,彎腰把壓著布的石頭拿開,沒想到布料太滑,竟一下被風吹到了樓下。她伸手想抓沒抓住,頓時有點慌張。
然而就在這時,太過顯眼的光在對麵亮起來,吸引了陳覓雙的注意。在他們工作室的對麵,有很多亮晶晶的高樓大廈,有幾座樓的表麵是屏幕,一到晚上就會播放一些廣告宣傳,有時候也有明星投屏。然而今天她看見了一個小動畫,一個小男孩走啊走啊,走了很遠的路,又是上天又是入地,最後搭火箭到了外太空遨遊。中途他遇見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可愛的朋友們都想讓他留下來,想叫他一起回家,但他都拒絕了。直到他登上了一顆孤零零的星球,那裏隻有一朵玫瑰花。他卻為了這朵玫瑰花留了下來,而那顆星球在有了他之後漸漸變成了巨大的花園。
陳覓雙一動不動地看著遠處的光,心髒跳得厲害。
終於,圖畫如繁星般散開,金色的光點重新匯聚,在摩天大樓上赫然出現了一行大字,大到方圓幾裏可能都會看到——陳覓雙,我們結婚吧。
就算是早有預感,但在看到預感如此誇張地成真的瞬間,陳覓雙還是有點感動。
她之前很不喜歡公開表白,有時候在新聞裏看到,總覺得那是種行為藝術。但此時此刻,外麵那些駐足的人不知道陳覓雙是誰,也看不到她,她與那句表白之間沒有任何阻礙,那隻是對她一個人的邀請而已。
但真正讓她心裏的感動化成眼淚的,是她眼下的東西,當她把注意力從對麵更耀眼的光亮上收回來,才看清陽台外沿上鋪滿的是什麽。
三角梅。
明明昨天還沒有,今天卻已經繁茂無比,玫紅色的花還開著,它們翻出陽台,如她想象的一般生機勃勃。
她當初沒能看見尼斯的房子有這般光景,還以為會是終生之憾,卻沒想到會在這裏失而複得。
“我托人找了很久。”為了不破壞驚喜,特意翻窗進屋,一直像蘑菇一樣蹲在牆後黑影裏的鍾聞終於冒出頭來,緩緩走到陳覓雙的身後,“最後是從別人家直接挪過來的,連同底下的花池子。喜歡嗎?”
他探頭去看陳覓雙的臉,陳覓雙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迅速回過了身。誰知鍾聞繼續向前貼近,她又不想壓到後麵的花,完全沒有動彈的空間,隻能任由他摟著她的腰,緊貼著她。
“我還以為你真的在忙。”她伸手在鍾聞肩膀上戳了戳,嘟嘟囔囔,“結果都是在耍花樣。”
“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搬到你麵前,讓你隨便挑。”
“我沒有那麽貪心。”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麽?”
陳覓雙臉漲得通紅,咬了咬嘴唇還是說了出來:“你。”
“什麽?”鍾聞沒想到她會這麽說,眼睛一下變得閃亮。
“我不說第二遍了。”
“反正我聽見了。”鍾聞美滋滋的,“啊,等下,我忘了戒指!”
他手忙腳亂地找自己的包在哪兒,在裏麵狂翻戒指盒,陳覓雙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不急……”
戒指盒被翻出來的同時,包裏的一些紙張也跟著飛了出來。陳覓雙彎腰撿起,發現都是上海療養院的資料,不止一家。
她在幫鍾聞跑裝修,而鍾聞在替她爸媽找療養院,這個錯位,仔細想想真是好傻。
“這個對我來說,比戒指珍貴。”
陳覓雙擺了擺手裏的資料,突然幾步撲上去,踮起腳尖,勾住鍾聞的脖子,主動送上了親吻。
或許在愛情裏根本沒有人會是聰明的,愛讓他們長大,也讓他們變回小孩。愛讓他們忙碌,卻也讓他們停下來。愛讓他們在這個不甚完美的世界,攏住了一點漂亮的光。
像總會盛開的花朵,像銘刻在記憶裏的氣味,像夢想,像誓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