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墓？
張揚心說，這寶友怕不是把自己當傻子了。
還不如說是闖王寶藏呢，那玩意兒起碼是真的神秘。
就算瞎說，也沒人能否定他。
至於李自成墓，那可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地址就在通山縣的九宮山下。
已經被官方認可了。
怎麽會遷墳到寶友這裏來？
“寶友，你的說法有什麽依據嗎？”
“不會是野史吧？”
張揚好奇的問道。
他都沒有去糾結這座墓葬的年代。
畢竟外麵的一切，都可以解釋為後來修繕的。
像寶友這種比較炸裂的說法，一般都有民間傳說做根據，不至於空穴來風。
“當然不是野史啊。”寶友答道。
“我說的話是有依據的。”
“老師你看，墓主人的名字叫成永高，成是李自成的成，高是李自成夫人高桂英的高。”
“李自成兵敗之後，就帶著寶藏和剩下的軍隊，在這裏占山為王……”
“那墓主人的名字裏的永呢？”張揚問道。
“永就是永昌年號啊，這個，老師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啊。”
張揚心說，自己知道不奇怪，奇怪的是，寶友竟然連大順王朝用過永昌年號都知道。
看來還真是小看了這些“野史哥”。
“成永高”三個字，竟然真能解釋得和李自成扯上關係。
隻能說有“朱元璋賣溝子”那味了。
不愧是野史。
“行了，寶友，這麽晚了也該回家吃飯了。”張揚好心的勸道。
“你這個墓葬，有空的話可以幫忙申報一下，明顯符合這次文物普查的條件。”
“老師你難道不信我說的嗎？”寶友反問道。
“不是不信啊，可能有件事你不清楚。”
張揚告訴寶友：
“現在是全國文保單位的那個李自成墓，早就被人掘開過了，裏麵確實有棺材。”
“當然，不排除棺材是空的，或者裏麵埋的不是李自成。”
“但是那種情況的概率，還是比你這個野史可靠。”
【現在不是可以測碳14嗎？兩座墳都挖開，測一下就明白了】
【不會真有人信野史吧？】
【李自成墓有棺材那個說法也不可信，那個掘墳的時間點，不允許裏麵沒棺材】
彈幕和寶友各有各的說法，但是張揚不關注這些。
他隻知道，這個墓葬確實符合標準。
一座清晚期的三進兩院的古墓，足夠申請成為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了。
甚至有可能是省級的。
至於裏麵埋的到底是誰，反倒不重要。
反正現在也不能挖。
……
“好了，兄弟們，下麵是帶貨時間。”
“讓我掌聲歡迎來自國博文物總店的齊老師！”
張揚站起來，做了個歡迎的手勢。
一位穿著灰色西裝的知性美女，和觀眾們打完招呼後，坐到了他旁邊。
別看人家姑娘現在兼職帶貨主播，她好歹也是文博專業的碩士畢業，正兒八經的考進的國博。
之前一直負責博物館瓷器展廳的展覽設計工作。
隻不過因為文物商店那邊，怕來的人氣場比張揚弱太多，才特意挑了這樣一位，身量、顏值、學識都和張揚旗鼓相當的人過來。
好歹不會落麵子。
“觀眾朋友們、寶友們晚上好，我是齊樂樂，大家以後叫我樂樂就好了。”
【張大師的助理嘎嘎開門啊】
【男寶友可以去後台了，現在是女主播的時間】
【請問作為榜一大哥，我能加一下女主播的微信嗎】
張揚看到彈幕裏陳彥光的發言，直接截圖。
這以後都是證據啊。
“大家注意嘴臉啊，齊老師這次是特約嘉賓，就來今天一次，以後本直播間的常駐嘉賓還是我。”
“小心我秋後算賬哦，比如某榜一大哥。”
“哈哈哈，張老師您太幽默了。”
齊樂樂捂著嘴，語氣有點茶。
不過張揚隻會鑒寶，不會鑒婊，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今天下午要賣的主要是瓷器。
畢竟是第一天帶貨嘛，當然要來一點藏家圈裏廣泛認可的古董。
不得不說，人家文物商店就是專業。
上來就發了一個福袋，裏麵塞了五枚乾隆通寶。
看著為了參加抽獎，觀眾刷了滿屏的粉絲燈牌，張揚直呼學會了。
乾隆通寶才幾個錢啊，刷燈牌刷的都回本了。
下次直播的時候直接偷學這招，給觀眾們發福利。
“今天的第一件商品呢，是一件明代龍泉窯的螭龍瓶。”
齊樂樂說完第一句的同時，他們團隊的人，就把對應的天青色瓷器給送了上來。
同一時間放在桌上的，還有一個電動的轉盤展示台。
瓷器放在上麵會自轉。
“來，導播麻煩給一下特寫鏡頭。”
齊樂樂衝徐傑勾了勾手指。
後者愣了一下。
“咳咳。”
張揚咳嗽了兩聲，把徐傑叫醒。
接著示意徐傑讓讓，讓國博的攝像師來吧。
自己的員工，沒必要免費給他們打工。
直播畫麵也因此停頓了兩秒，觀眾們還以為是自己卡了。
更換攝像團隊後，張揚看了一下自己直播的監控畫麵。
清冷的燈光下，一件青色的螭龍瓶緩慢旋轉，非常的養眼。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了齊樂樂介紹的聲音：
“此瓶取玉壺春形製，高17.4厘米，壺口直徑5厘米。
圓口細長頸，溜肩垂腹，是典型的明代玉壺春瓶造型。
本瓶通體施龍泉青釉，頸肩部盤旋纏繞著螭龍一隻。
龍身曲體上仰，張牙露齒，盤繞瓶頸，四肢肢爪造型有力，毛髪繪畫精細，造工十分精細。
螭是咱們國家傳說中的一種龍，寓意美好，吉祥。
這樣一件造型精美、寓意吉祥的龍泉青釉螭龍瓶，張老師覺得，賣多少合適呢？”
啊？問我嗎？
張揚轉過頭，看見齊樂樂笑吟吟的看著自己，覺得有些奇怪。
劇本裏沒這段啊。
而且自己平時估計都是根據大數據來的。
現在這樣不會是要自己現場查吧？
不過張揚很快反應過來：
自己聽這個女人的幹嘛？
這裏是自己的地盤啊，說啥不是自己定？
“嗯，這件螭龍瓶保存的情況不錯，但是明代的龍泉窯存世量比較多，價格一般不會太高。”
張揚點點頭，簡短的評價道。
“齊老師你說一下售價吧，我好考慮下，要不要幫寶友們講講價。”
“那張老師您的心裏價位是多少呢？”
齊樂樂的歪著頭問道。
張揚微笑著回答她：
“別問，等你報完價就知道了。”
碰了個軟釘子，齊樂樂笑容一僵。
但語氣還是沒有變化：
“好的，各位藏家，這件明代龍泉窯螭龍瓶的價格是：”
“1250RMB。”
“有需要的朋友趕緊下單搶購，僅此一件，拍完不付款會被拉黑，想好再點購買哦。”
“這個價格，沒問題。”張揚抓住時機切入。
“我親眼替你們看了，東西不錯，要是買了以後不滿意，直接來臨海找我，我原價回收。”
“哈哈哈，謝謝張老師的捧場。”
“恭喜韭菜溝扛把子這位買家，您這邊下單成功了，我們會盡快把這件東西發給您，快遞耗時需要大約……”
“不用不用。”
張揚打斷了齊樂樂的發言。
“扛把子，你直接把地址填我們博物館，到時候我給你送過去。”
“這位是咱們直播間的老主顧了，就住在臨海。”
“哦，原來是熟客啊。”
【不隻是熟客，還是金主呢】
【本直播間初代韭皇就是他了】
【一年前韭皇還在被翡翠割韭菜，現在一晃都買上真品龍泉窯了啊】
【我上個月剛在佳士得拍了一件龍泉窯，花了我五萬多，感覺他們這件可能不太真】
“彈幕裏那個說拍賣五萬多的，過分了啊。”
張揚精準的抓到了一條搞事的彈幕。
上個月佳士得放假，根本沒開拍。
純純的造謠。
這種官方售賣古董的活動，有錨定市場價的效果。
肯定有利益相關的人出來搗亂的。
“不要假裝是托兒啊，不然等下被誤封了。”張揚提醒道。
“謝謝張老師對寶友們的提醒，現在咱們一起來看今天的第二件瓷器。”
“清代的五彩龍紋小印盒。”
“這件印盒高3.4厘米，直徑4.1厘米。”
“上麵繪有清代五彩雲龍趕珠紋……”
“這件東西珍貴的地方在於，底下有六字雙行楷書款：【大明萬曆年製】。”
“根據專家鑒定，應當是一件清代仿萬曆的禦窯瓷器。”
齊樂樂說完，直接停頓，看向張揚。
導播的鏡頭也同時給到了張揚。
他們是真把張揚當工具人了。
想要利用他的認可來更好的帶貨。
租完場地還要房東賣藝，這多少有點不厚道。
不過這次，他們這麽問，反倒是問對了。
“這件瓷器，嚴格來說，並不是清代的。”
“是清末或者近代，景地鎮的寄托款瓷器。”
“說是近代瓷器，更為準確。”
張揚毫不留情的拆穿了齊樂樂他們的話術。
晚清、近代，其實就是1911年前後的差別。
前後幾年的時間，景地鎮瓷器的風格其實差別不大。
清朝268年，再厚臉皮的專家，也隻會把這件東西定在“清晚期”，不會給人留下遐想的空間。
但他們帶貨的，有點不厚道。
一個含糊的“清代”，會讓人下意識的想到康熙乾隆。
“看來張大師對於這件東西的年代，有一些異議。”
“哈哈，這是正常的，畢竟瓷器這一行……”
“不是異議，是確定。”
張揚可不想和稀泥，這玩意兒直播騙寶友可以，可騙不過行家。
砸招牌的事自己可不幹。
“這就是清朝末期到近代的瓷器。”
“你直接說價格就好了。”
齊樂樂被張揚懟得差點噎住了。
和導播對視一眼後，有些不情願的報出了價格：
“這件東西的售價為：2680RMB。”
“偏貴了。”張揚立馬回應道。
“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情況來買。”
“隻能說這個價格，買一件有寄托款的近代瓷，虧不了太多。”
“好了，齊老師，咱們直接下一件吧。”
“嗯，好的。”
齊樂樂知道張揚這麽一說，這件東西就算能賣出去，也肯定不是秒沒。
她趕緊介紹下一件商品。
清代仿哥窯的花口杯。
售價3000塊整。
齊樂樂一邊介紹，一邊忍不住觀察著張揚的表情。
一直到報完售價，張揚都沒什麽反應，她才鬆了口氣。
偏偏這時候，導播又在耳機裏提醒她：
該cue張老師了。
今天節目組的設計，就是要讓張揚被迫參與到帶貨中來。
齊樂樂隻能硬著頭皮問道：
“張老師，這件東西，您怎麽看？”
“還不錯，算是清代仿哥窯瓷器裏的精品。”
“大家注意一點啊，這個花口杯上麵深褐色的地方，並不是傳統哥窯瓷器的【紫口鐵足】，而是在燒製的時候施了一層釉。”
“其他沒什麽問題了。”
【說這麽複雜，我也聽不懂啊】
【對啊，告訴家人們能不能衝就完事了】
【三千塊的清代哥窯確實不貴，但是張老師你好歹給句痛快話啊】
【不管了，先衝了再說，不然要被扛把子給搶先了】
張揚沒空看彈幕。
他正在給陳彥光發消息。
張揚在問榜一大哥，啥情況，怎麽突然買起清代的瓷器來了？
說實話，以河東集團仿古瓷的水平，單用來做裝飾品的話，集團的仿古瓷比現在賣的這些古董，要好看的多。
因為集團的工匠仿的是博物館裏的官窯，現在賣的還是民窯居多。
兩者有本質的區別。
陳彥光很快回了消息：
“有個英國的華僑，想在澳洲辦一家私人的博物館。”
“她委托我幫忙搜羅一點清代的瓷器。”
“主要是買便宜、量大的。”
“這幾天逗音上隻要有文物商店直播，我就買。”
張揚看了消息，第一反應是：
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早說啊？
早說的話，張揚直接給國博那邊下訂購單了。
國營文物商店每年都會對外放貨。
賣給誰不是賣？
現在說，肯定是來不及了。
張揚想了想，回複陳彥光：
“你今天別走了，等會兒每件古董我都銳評一下。”
“在我這裏，你起碼不會被割得太厲害。”
畢竟是好兄弟嘛，這點順手的小忙還是要幫的。
可是這下，齊樂樂遭重了。
張揚提出的很多問題，她根本就沒法解釋。
文博專業的碩士，背背稿子、搞搞學術研究還行，真落實到每件瓷器上，她也隻有用眼神向導播求救的份。
至於導播，他隻能當沒看見。
不然難道要他回答這些問題嗎？
“川窯是什麽窯？”
“柿紅釉怎麽就確定是耀州窯了？”
“明明是汝窯，為什麽要說是汝瓷？”
“普通的纏枝蓮紋碗，怎麽看出是明代的？”
“到底有沒有專家，給你們這些東西仔細的斷過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