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的帶貨結束。
兼職主播齊樂樂的額頭上,全是汗珠。
這還是她中途擦過一遍後的情況。
當年考研麵試她都沒這麽緊張過。
稍不留神,就會被張揚問出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一直到導播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座位了,她才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齊老師,你沒事吧?”
張揚看到齊樂樂有點發虛,禮貌性的問道。
“沒事,隻是腿麻了。”
“多謝張大師關心。”
齊樂樂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這樣啊,今天辛苦了。”
“齊老師方便加個微信嗎?”張揚問道。
“以後有機會,咱們再合作。”
“嗯?”齊樂樂驚喜的看向張揚,“方便,非常方便。”
她趕緊掏出手機,切出好友二維碼遞了過去。
看到張揚認真掃碼的樣子,齊樂樂興奮的咬了咬下嘴唇。
她來之前就聽說,這位張大師才二十歲出頭,就已經是博物館的館長了,而且還是單身。
絕對是文博圈子裏“鑽石王老五”。
這樣的男人,主動要加自己的微信。
她怎麽能不浮想聯翩呢?
在她猶豫,現在該矜持還是主動的時候,張揚已經操作完了。
“齊老師,應剛才直播間裏買家們的要求,我把你拉進了售後服務群。”
“稍後請你幫忙處理一些售後的事。”
“啊?”
齊樂樂呆在原地,懷疑自己幻聽了。
混蛋,給你微信是讓你這樣用的嗎?
自己看起來很像客服嗎?
張揚看她發呆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己的行為唐突到她了,解釋道:
“如果齊老師你這邊沒空處理的話,辛苦幫忙拉一下你們文物商店的客服。”
“總之,群裏必須要有人負責售後。”
“根據我的經驗,買古董的很多都是回頭客,所以售後服務非常重要。”
說完這些,張揚衝旁邊的徐傑招招手,讓他趕緊幫忙把現場整理一下。
該下班了。
回到家以後,張揚算了一下直播帶貨的收益。
說實話,真有點低。
賣兩個小時的貨,還不如到時候在拍賣會上,多拍賣出去一件古董。
剛好這時候,丁強的電話打了進來。
“揚哥,香江那邊文玩出境的審批下來了。”
“除了兩件書畫外,其餘的全部通過。”
“哪兩件沒過啊?”張揚關心的問道。
每件拍品都是經過他精心挑選的。
如果沒過的話,說明他之前的挑選標準存在問題,必須要及時修正一下。
“一件是董壽平的行書,一件是黎雄才的飛鳥圖。”
“黎雄才我不記得了,但是董壽平我記得很清楚,他不是隻有代表作才不能出境嗎?”
“審核那邊給的理由是什麽?”張揚詢問道。
“看寫的意見,好像覺得那幅行書就是代表作。”
“三萬塊的代表作嗎?”張揚有點不可思議。
“反正退回來的理由是這樣寫的。”
“嗬嗬。”
張揚聽完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看來負責審核的人,壓力有點大啊,能上《作品限製出境名單》的大師,代表作怎麽都不至於隻賣三萬吧。
“行了,那就這樣吧。”
“你那邊安排一下,我下周飛香江。”
張揚的拍品會先送到蘭老板的畫廊,在畫廊裏進行拍品的預展。
之後才會送到佳士得的場館裏,進行專場的拍賣。
這麽做的主要原因,是佳士得的保管費收的太貴了。
張揚不是高級會員,東西一進倉庫就隻有被收割的份。
……
三天後,張揚飛抵香江。
落地的時候,陳彥光和程詩卉已經在等了。
張揚一到出口,就看到了大紅的橫幅,上麵寫著:
“熱烈歡迎海林博物館張館長蒞臨香江指導工作!”
陳彥光和程詩卉,就站橫幅的正後方,笑得跟向日葵似的。
還好張揚戴了墨鏡,不然這場麵真有點不敢相認。
“排場太大了吧?”張揚指著橫幅說道。
“我老婆安排的。”
“謝謝嫂子啊!”
“客氣了,張揚你幫忙給阿光介紹女主播,這點歡迎儀式還是要準備的。”
程詩卉笑嗬嗬的說道。
張揚一聽,背後冷汗冒出來了。
什麽情況,事情暴露了?
他憤怒的看向陳彥光,後者麵露苦色,不著痕跡的指了下自己的膝蓋。
意思很明顯,他先跪了。
這下可難到張揚了。
機場人這麽多,總不能自己也跪吧?
再說了,這件事對張揚來說是無妄之災,他發誓,他真的隻是讓齊樂樂去群裏做售後。
至於她為什麽要加陳彥光的好友,還要私聊他發照片,張揚也想不通。
可能就是單純的燒吧。
“嫂子,那件事,我已經狠狠的批評過光哥了。”
“他都是要結婚的人了,確實應該收收心。”
“雖然是別人主動加他的,但他作為有婦之夫,微信難道不能設置為不能被添加為好友嗎?”
俗話說的好,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
陳彥光跪都跪了,應該不介意多跪一會兒。
張揚果斷賣掉他。
“下次,不,我保證沒有下次。”
“隻要光哥再敢勾搭女主播,或者有女主播勾搭她,我都第一時間舉報。”
“好,張揚,你的話我錄音了。”
程詩卉晃了晃手機。
“走吧,咱們先去吃飯吧。”
是不是真的錄音了,隻有程詩卉自己知道。
張揚憐憫的看了陳彥光一眼,心說,這有錢人家的贅婿是真不好當啊。
這還是在外麵,要是回到家,那還不得當牛做馬?
察覺到張揚的眼神,陳彥光對他豎起了中指。
用嘴型無聲的說了句:你真慫!
張揚當然不甘示弱,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又拍了拍自己的脊梁。
暗示自己雖然慫,但是膝蓋硬,有骨氣,跪不下去。
……
到了吃飯的酒樓,張揚才發現,今天還有別的客人。
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
男人穿著白色的襯衫,打著黑色的領帶,戴著無框眼鏡,臉型是標準的國字臉。
看起來很像香江電視劇裏的成功人士。
女人的打扮則要簡單一些,穿著健身房裏常見的女式運動背心,脖子上戴著一塊翡翠鑲金的掛墜。
很富態。
看她臉上的皺紋能確定,她和旁邊的男人是同齡人。
“揚哥,這兩位是許先生和許太太。”
“之前我跟你說要開博物館的華僑,就是他們二位。”
“哦,幸會幸會。”
“需要我自我介紹一下嗎?”張揚笑著問道。
“不用不用。”
陳彥光拖動椅子,示意張揚入座。
等張揚坐下以後,陳彥光小聲的在他耳邊說:
“這兩個人是主動貼上來的,我根本沒請他們。”
“但是沒辦法,這次能掙他們不少錢,這種飯他們硬要蹭,我沒法拒絕。”
“沒事沒事。”
張揚麵帶微笑,嘴唇不動的回應道:
“就當你還欠我一頓接風宴就行了。”
“可以,那等會兒這兩個人問你問題,你還是稍微回答一下,太複雜的就不用回複了。”
“放心吧。”張揚不著痕跡的點點頭。
不就是吃飯的時候陪聊嘛?
他是專業的,在燕京和那些老家夥練出來了。
菜還要一會兒。
等待的時候,許先生主動站起來,端了杯酒走到張揚旁邊:
“張館長,久仰大名啊,我敬你一杯。”
“客氣客氣,不過我晚上還有個大生意要談,必須保持頭腦清醒,這會兒就以茶代酒了。”
“沒事,我幹了,您隨意。”
許先生非常豪氣的把一整杯白酒一飲而盡。
人怎麽樣另說,酒品起碼是不錯的。
喝完以後,他從旁邊拖了把椅子,直接坐到了張揚身邊。
“實不相瞞,今天我是聽說張館長要來,厚著臉皮來蹭這頓飯的。”
“許先生在澳洲也聽說過我的名字?”
張揚記得,陳彥光說過,這對夫婦是想在澳洲建博物館。
那肯定平時也生活在大洋洲了。
“不是在澳洲,是在內地。”
“去年,我們在羊城的時候,剛好碰上張館長你們辦活動。”
“哦,原來是那次啊。”
張揚恍然的點點頭,看許氏夫婦的樣子,確實像是粵省人。
一打聽,才知道許先生的父輩,本來是羊城人,早些年到香江打拚,靠著修鍾表起家。
後來移居澳洲。
而許夫人,則是早年隨父母移民到了英國。
“其實我們那次,本來就是想去內地學習怎麽辦博物館的。”
“見到張館長後,我們還特意去了趟臨海。”
“也去了館長您的海林博物館。”
“但是很可惜,沒有得到見您的機會。”
許先生說著說著,給人一種他在追星張揚的感覺。
把海林博物館的成功,歸功到了張揚的頭上。
張揚也聽出來了這層意思,所以非常謙虛的表示:
“海林博物館現在這麽好,主要還是汪國聲老師和他的弟弟,留下來的底蘊好,我做的工作其實非常有限。”
“我也這樣覺得。”許夫人突然插嘴說道。
這話一出口,氣氛就有點尬住了。
許先生不知道是先反駁自己的老婆,還是繼續吹張揚。
另外幾位,包括張揚在內,也不知道這兩口子到底是啥意思。
這時候,家庭地位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
許家明顯是許夫人說了算。
她咳嗽了兩聲,姓許的就連忙站起來,把椅子搬到一邊,恭恭敬敬的坐回了老婆身邊。
“張館長,剛才忘記自我介紹了。”
“其實我姓愛新覺羅。”
許夫人麵帶笑容,表情有點得意。
好像清朝的皇室姓氏,讓她非常的有地位。
這種態度,多少讓張揚有點費解。
啥意思,剛才你丈夫又是吹捧,又是敬酒的,怎麽到你這兒,突然就裝起來了?
夫妻們出門的時候不對一下劇本的嗎?
張揚臉上露出思考的神情,摸著下巴問道:
“愛新覺羅?今夕是何年?”
“1824年?不是2024年嗎?”
“嗬嗬,張館長不用這麽敏感,我提自己的身份是想告訴你,論底蘊,我們的底蘊,一點兒不比你們海林博物館之前差。”
“所以張館長你其實可以考慮一下,來給我們做事。”
“啊?”
張揚萬萬沒想到,對方說了半天,竟然是想招攬自己。
想挖自己過去的話,提錢、提條件就好了啊。
說什麽愛新覺羅……
他張揚的張,又不是張勳的張。
難道聽到這姓氏,腦後就會長出辮子不成?
張揚好奇的問道:“許先生,你和你的夫人也是同樣的意思嗎?”
後者對著張揚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我們家全聽我夫人的。”
好家夥,這都能讓陳彥光找到知音。
張揚一陣無語。
原來剛才許先生的禮貌,隻是因為他老婆還沒有下指令,他下意識的上來走走流程而已。
這兩人,有點意思。
張揚有點好奇,這個許夫人,到底有什麽家底。
之前不是還在托陳彥光買瓷器嗎?
“張館長,你聽到了吧。”
許夫人笑了笑說道:
“我老公要是在兩百年前,那也是郡馬爺級別的人物……”
“可別扯了。”
張揚有些受不了的打斷對方:
“有正事兒就快說吧,要吃飯了。”
“確實,有事就說事,今天是我揚哥的接風宴。”陳彥光也附和道。
榜一大哥也沒想到,許家夫婦能這麽逆天。
本來以為是有錢的華僑,沒想到是逃出去的餘孽。
其實他和許家,說破天了也就幾百萬的生意,陳彥光才不會慣著他們。
兩人這樣一懟,許夫人不說話了。
用眼神讓她丈夫出來應對。
“事情是這樣的。”
許先生出來救火:
“我老婆是獨生女,她的母親在去世前,留下了相當多的古董遺產,我們並沒有處理這些遺產的經驗。”
“如果要直接繼承的話,需要支付巨額的遺產稅。”
“所以我們想用博物館的方式,來接收這些古董,同時還需要一個白手套。”
“什麽古董,有照片嗎?”張揚好奇的問道。
他對當白手套沒什麽興趣。
但是他還真想知道,張口閉口愛新覺羅,到底是哪兒來的底氣。
因為家底厚實嗎?那到底有多厚實呢?
“有的,有照片。”
許先生忙不迭的從包裏取出平板。
接著開始刷刷刷的,給大家看照片。
他翻照片的速度很快,好像生怕大家看明白了似的。
但是張揚還是硬按住他的手,看清了一枚關鍵的印章。
這枚印章的樣式,張揚見過。
在故宮的藏品文檔裏。
叫作【青玉覆鬥鈕】,乾隆時期曾經製作了一批,一共二十六枚方印,但是如今故宮裏隻有三枚。
剩下的其中一枚……
這不就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