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之邀,身為宗室,孤自當前去。”夏秦緩聲說道,“誠如董相所言,如今蜀地事務繁多,明年春天也需安排春耕之事。陛下既定於明年五月,屆時孤自當同其他諸侯共同赴約。”

緊接著,夏秦揉了揉太陽穴,“孤有些乏了,天使且先去往驛站休息吧。”

李讓俯身道:“王上暫且安歇,下臣告退。”

等李讓離去之後,殿內的蜀國臣子們開始激烈討論起來。

之前蜀國朝堂,是由本地世族派和由昭烈王提拔的蜀王派組成,經過天府之戰前的清理,本地世族派吐出不少官職。如今朝堂上的這些臣子,可以說基本都是忠於夏秦的蜀王一派。

“王上,袁承不可信啊。”一名年輕的禦史出列拜道。

“是啊王上,君不可以身犯險。”

“臣複議,王上三思!”

……

“行啦,孤又沒說一定會去,看把你們急的。”夏秦伸手壓了壓聲音,安撫道。“明年五月的事,現在就說了出來,說不定是不是誆孤,等孤之後去荊州,與襄陽侯會麵議一議這事。”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上都這麽說了,作為臣子的自然也無須再建言了。

“王上聖明。”

“嗯嗯,諸卿有心了,孤很欣慰。”夏秦示意眾臣起身。

夏秦看向眾臣中的一名中年男子:“大行人,孤往荊州之事安排得如何了?”

大行人竇元打了一個激靈,顯然沒想到會突然叫他。

“稟王上,行人署已和荊州聯係好了,並且出行船隻、儀仗皆已齊備。”

“甚好,那孤不日起程,諸卿各安其職,待孤回國。”

滄源江從蜀西而落,從蜀中平原穿過,多條支流平穩地匯入這條貫穿東西的大江,養育了數百年來在這片土地上長大的蜀地兒女,而天府城就建在兩條支流間的平原上,通行商貿都依靠兩條支流上的碼頭運轉。

“孤此去,國中事物盡皆是托付董相與眾卿了。”碼頭上,夏秦看著前來送行的董攸一行人,誠懇地說道。

“王上放心,臣等定然盡心竭力。”

“好!諸卿,待孤同襄陽侯會晤之後便即刻返回,切勿憂心!”夏秦上船後,向眾臣揮手喊道。

在董攸的帶領下,眾臣拱手躬身道別夏秦:“王上一路順風!”

夏秦站在船尾,直到董攸他們變成一團黑點。

黃易從船艙內取出一件披風,拿著想去給夏秦披上,卻被守在一邊的薑蔚攔下。

“我去吧。”她接過黃易手中的披風,向夏秦走去。

“王上,怎麽略顯惆悵?”

夏秦望著漸遠的天府城,聽到薑蔚的聲音,中斷了思緒。

“是蔚姨啊……”夏秦正想回頭,卻感覺有什麽被披在了肩上。

薑蔚站到夏秦身旁,仔細地為他綁上披風綁帶,“江上風寒,王上還是要保重王體。是有什麽心煩的嗎?”

夏秦下意識摸了摸繩結,臉上突然感覺到有些微微發燙:“蔚姨,孤……我將近七八年沒有離開過蜀地了,突然要去荊州,感覺有些不舍。”

薑蔚手扶著船欄,低頭看著船行駛在江麵上帶起的陣陣浪花。

“臣還記得,王上是十六歲時隨軍入蜀,那時王上還隻到臣肩膀處,一轉眼,都已經八年了,王上也比臣要高了。”

夏秦點點頭,不知為何,看著送行的大臣們越來越遠,原身的記憶夾雜著感情不受控製地湧上心頭,很多記憶在腦海中交雜著,讓夏秦感覺,自己其實就是這個世界的夏秦……

“我還記得,從四歲時,父親就和二叔三叔,還有蔚姨你舉事抵抗玄巾軍了,從那時候,我就隨著父親的南征北戰顛簸在各地……蔚姨也是。”夏秦緩聲說道,“直到進入蜀地,才是有了長久之所。”

薑蔚扭過頭,看著麵帶落寞與懷念的夏秦,心口有些鬱鬱的。

“王上……阿秦可是思念大哥了?”

“是有些。”夏秦腦海中,記憶不斷湧現。雖然南征北戰,但夏玄就像是絕大多數中年得子的父親一樣,舍不得夏秦吃苦。夏秦也是在眾人的愛護下成長的,也養成了一副耽於享樂、性格懦弱的樣子。

“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完成起父親的遺願,是否能夠承擔得起蜀國的未來。”

當夏秦乘船離開天府城,仿佛又回到了顛沛流離的那些日子,記憶便不由自主地湧出,平添了幾分傷感與回憶。

正當夏秦正與心頭莫名的傷感之情做鬥爭的時候,薑蔚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蔚姨……”

夏秦錯愕之時,薑蔚又突然放手。

“本想,本想像從前一樣將阿秦你摟在懷裏。可現在蔚姨才發現,阿秦已經比蔚姨高太多。”

薑蔚外頭看向一側,沒與夏秦的眼神對視,她言語雖然略帶尷尬,卻是驅散了縈繞在兩人間傷感之情。

“阿秦,無論結果怎麽樣,蔚姨都會陪在你身邊的。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相信大哥他們在天上也會感到欣慰的。”

薑蔚微微攥起右手,捂住口鼻,像是能驅散尷尬,微微平複心情,又拉住了夏秦的手,認真的說道。

“一定的。蔚姨現在可是我最親的人了。”

風輕輕的吹過,帶著冬日江河之上冰涼的空氣,往著黃易的脖子裏灌。

黃易此時,隻敢眼觀鼻,鼻觀心。

娘哎,怎麽說著說著話,王上就和大將軍抱在一起了?我的老天爺,這手怎麽就一直握在一起?嘶,少看少知道,什麽都沒有看到,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黃易知道,這件事隻能爛在心底,怪不得王上一直未曾娶妻,原來,原來王上是和大將軍有情況。

可是,大將軍可是先王的結拜義妹,王上的小姨……這個瓜太大了,會撐死自己的。

黃易很慶幸,還好自己之前就把附近給清場了,知道這件事情的隻有自己一個人。

其實這樣的事情稱不上多麽驚世駭俗,但是夏秦乃是一國之君,若是這樣的事情傳入天下人耳中,隻恐流言蜚語。而且國內眾臣,早就憂心夏秦的婚娶問題,若是知曉此事,也怕會對大將軍多有微詞。

知道不該知道的秘密,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