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都沒聽見小廝說的話,白慕冉頗為意外地輕蹙起眉頭,她記得賀嫻公主從來不屑於來參加這種宴席的,今日不知是怎麽了。
但人還是要迎的,白慕冉剛張了唇,想要同座上交談的各位說清楚時,廳堂外驀然響起的一道清甜女聲愈來愈近:“本公主來瞧瞧要認祖歸宗的沈家大小姐了,她人在哪兒?”
堂內的人聽到這聲,原本還算嘈雜的交語聲頓時都消失了,化為一片鴉雀無聲。
像綢緞一樣連綿到院子裏的席桌,座上坐滿了來自京中各路名貴,卻是因為方才的少女說話而沒有半點兒聲音,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小小的交談聲。
因為京中不少人都知道賀嫻公主的性子,以及她三番兩次上訪尚書府的事情,再結合要認祖歸宗的沈家大小姐給程尚書當過下人,大抵也知道有好戲要看了。
白慕冉麵上仍掛著笑,有條不紊地將打點好事情,然後把公主領了過來。
賀嫻帶著兩個人走入廳堂,一個是婢女,另一個也跟在她身後乖順的模樣,但身上穿的不是婢女服飾,倒像是別的官家小姐。
眾人紛紛朝公主問好行禮,不多在意她身後的人。
這頭賀嫻剛坐下,正要發聲問起沈家大小姐的下落,外頭又不知誰喊了一句:“程大人來啦!”
所有人的腦袋齊刷刷地側向門口方向,賀嫻竟是直接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隻見自朱漆門框下的男子信步走來,穿著一套嵌著金絲線配赤色的玄衣,麵目懨懨的微冷,似是不大喜歡這種喧鬧的場麵。
他步子踏得沒有半點兒聲響,隻徑直朝白慕冉走去,周遭死寂一般沒人開口講話,隻有白慕冉心裏再清楚不過程行謹想過來問什麽,但這種場合顯然不行,她笑道:“程尚書,先坐吧。”
眾人紛紛悄咪咪豎起耳朵來細聽程行謹要如何說,畢竟自家下人搖身一變突然就成了將軍家的小姐,換誰誰都會尷尬羞愧。
然而程行謹隻是有些不耐地“嗯”了一聲,坐了下來,別的什麽也沒說。
賀嫻一直站著看著對麵座上的男子,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裙子,身旁的女子低低出聲提醒她:“公主殿下……大家都看著您……”
賀嫻側眸瞪了她一眼,這才坐了下來,也低聲凶了句:“楊婉姒,你今日給我好好表現,少丟人現眼,不然你就死定了。”
那名叫楊婉姒的女子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抿著唇微微退了半小步。她低垂著眼眸,嘴角重新挽起一個得體的微笑,錦袖中的小手卻暗暗握成了拳頭。
富貴險中求,她今日絕不能出錯!
沈義逐在府門口拿著酒盞迎接來賓,將軍府中的人漸漸多起來,等人都到齊了,他才回到廳堂前主持宴席。
白慕冉站在他身旁,他清了清嗓子,待眾人都安靜下來後,他才開聲道:“今日——是小女沈昭水正式歸宗之日。”
“今日請大家前來,主要還是要告知各位,小女昭水這些年外出磨煉一番,所積善德消磨了十六年前國師所判的天煞孤星命格,並不會如傳說中那般晦煞。”
此話一出,眾人都隻能勉強維持著表麵上的禮儀體麵,一個身著粉衣蝴蝶一般的花花公子笑道:“繼懸將軍,這麽多年來,大家可沒見過國師大人更改過自己親自下的判定,這叫大家如何相信?”
沈義逐平生最不喜歡便是這種穿著如同女人一樣的男子,他發出一聲雄渾的冷笑,然而竟也有人接上了一聲冷笑。
笑得比他更陰,更冷。
他轉頭一看,竟是程行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