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引夢見掉進兔子洞後看見的世界,曲折幽暗,偶爾有光,那光閃爍不定,像天邊時隱時現的星星。他對那一點星光很是喜歡,每每看見就會心生歡喜,他願意跟著它走,哪怕它指引他走的是一條最崎嶇難行的道路。

他感到困惑,為何這條路會那麽難走,每一步都很不平,直至他聽見外頭傳來的轟隆轟隆的聲響,似是巨石滾落,又似是樹木倒塌。

他不由得加快腳步,那一丁點的星光也越閃越快,他循著光,他不知自己和什麽在搶時間,隻知兩側牆壁無端出現裂痕,砂礫灰塵掉落,而方才聽到的巨響越發強烈,仿佛就在他耳邊——

那光陡然消失,他不慎摔了一跤,艱難地爬起來,驀然發現他不在那條震**不平的路上,他到達了更為廣闊的空間,瑩瑩亮亮的光照耀著眼前所見,柔和的光芒裹束著他,長久地陪伴他。

他忽然想明白了剛才的聲響,那是洞穴被封堵而發出的巨震,他被困在洞穴裏,他抵達的這個世界給他立下的第一項規矩是,他必須毫無退路才能踏上這條通往新世界的路,並且他隻能前進,無法回頭。

周引醒過來時看見李擎蹲在麵前,他揉了揉酸痛的後頸,試著伸直屈著的雙腿,李擎握住他的腳踝,順著腳踝撫摩到小腿肚,輕輕地揉捏了起來。

周引被按摩得很舒服,得寸進尺將另一條腿也伸向李擎,抱著枕頭使喚道:“這裏也要,腿很酸。”

他的聲音黏糊不清,剛睡醒全身都綿軟無力,他發覺今晚的李擎異常沉默,一聲不吭地蹲伏在衣櫃外邊。他向前傾了傾身體,想問李擎喝了多少,然而當他對上李擎的視線,卻被那不加收斂的氣勢懾住了一瞬。

他抱緊枕頭,他的一條腿被李擎擒住,此刻的李擎像一頭視察領地的野獸,無人敢挑戰猛獸的威嚴,隻除了被捧在心尖上的他。

他試著拿腳踢了踢李擎,嘖聲道:“今晚喝了多少?吃解酒藥了沒?”

李擎沒吭聲,接著給他按揉另一條腿的小腿肚,李擎每一根手指都蓄著力,一下一下揉搓得他的小腿又酸又麻,那股酸麻勁蔓延至大腿和小腹,他說不出的難受,扭著身體求饒道:“好了呀別弄了。”

李擎鬆開他的小腿,跪在地麵,上身略微探進衣櫃,他以為李擎是要抱他出去,然而李擎吻上了他的唇。李擎在這個昏黑逼狹的角落裏瘋狂地吻著他,用力吸吮他的唇舌,像是恨不得將他吞食,他的一部分要永遠留在李擎身體裏才行。

他的雙手攀上李擎的肩膀,他摸到李擎的襯衣是解開的,他繼續往下摸索,沒有摸到冷硬的皮帶和壞事的西褲,想來李擎脫好衣服打算要幹他。他胡**著李擎的後背,催促快些進入正題,他的身體已濕潤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可李擎還在吻他,一邊吻他一邊抱他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到**,那瞬間彼此的唇僅分開了幾秒,李擎盯著他看,似乎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最後給予他的隻有變得輕柔的吻。

他在李擎嘴裏嚐到啤酒的味道,李擎身上濃烈的酒氣也霸道地侵占了他的呼吸,不知為何李擎今晚這般執著地要與他接吻,他被吻得暈乎乎,想不明白的事索性不去想,勾住李擎的脖頸迎合愈發纏綿的吻。

分開時李擎意猶未盡,還要吻上來,周引把臉枕在李擎的肩膀上,悶悶地笑。李擎單手摟著他,撫摸他的後腦勺,依舊不說話,隻有沉穩的呼吸聲縈繞耳畔。

良久,周引踢了踢李擎的小腿,摸到**的邊緣,惡意地拽了拽,“不做嗎?”

李擎抓住周引作亂的手,氣息已然粗重了幾分,周引想起剛才做的那個稀奇古怪的夢,他把那當成笑話講給李擎聽,“我夢到我掉進兔子洞裏了,洞口還被封了,你說奇不奇怪,夢裏我也走不掉了。”

“等你回來無聊得睡著了,一整天都在想你,”周引閉著眼睛親吻李擎的肩頭,輕聲呢喃,“我怎麽會這麽喜歡你啊。”

李擎捏著周引的後脖頸,迫使他抬起臉,終於開口說了回來後的第一句話,“小引會怪我嗎?”

周引伸出一根手指,沿著李擎的鼻梁滑落至嘴唇,他不會知道他的動作和眼神都訴說著眷戀,“到底喝了多少?嗓子都啞了,出去給你泡點蜂蜜水?”

“不喝蜂蜜水,喝酒前吃過解酒藥了。”李擎說話時仍有點醉酒後的遲鈍,周引湊近些看李擎的眼睛,他們麵對麵側躺著,四肢交纏的同時也四目相對。

臥室很黑,僅靠客廳泄進來的燈光不足以看清李擎的眼睛,周引看了又看,問:“你醉了嗎?會不會想吐?”

“不會,陪我躺會兒,”李擎又繞回剛才的問題,“小引還沒回答我,會怪我嗎?”

“很想你的時候就會怪你,怪你把我變成了這樣,”周引麵上帶著笑,語氣卻又充滿了落寞和無可奈何,“我是你的寵物,可你不能一整天都陪著我,不過最近你陪我的時間變多了,我很高興。”

周引撫摸上李擎的臉龐,柔聲問道:“如果我怪你,你就會讓我出去嗎?”

“你太珍貴太重要了,我舍不得,”李擎氣息滾燙,灼熱的酒氣全都灑在周引臉上,“我舍不得,小引別怪我。”

周引露出一個笑,他什麽也沒說,褪去下身的褲子再鑽進李擎的懷抱。李擎知曉他的暗示,沉默地開始了動作,這晚李擎以服務他為主,妥帖地照顧他的感受,他喊的每一句疼都換來安撫的親吻,李擎的進攻溫柔得不像話——

他引著他在一片幽暗之地裏探尋,不知前方是懸崖峭壁,還是傳說中的迦南美地,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夢見的那片海。

他想了很久,為何這一次不覺前路難行,想來是有李擎與他同行的緣故,不管去哪他都願意,且不會再害怕。

他隻需要付出一點點的代價,與他得到的相比,那一點代價其實根本微不足道。

最快活之時,周引掉了眼淚,李擎吻掉他的淚,如同很久以前接住了他的痛苦和悲傷,那時他們都很不成熟,那時他們都還無能為力,隻能相互依偎著舔舐傷口。

那時他不會知道,如今李擎已經撐起了他本該搖搖欲墜的世界,李擎的悔恨、不甘心和異乎尋常的偏執,其實他都知道為了什麽。

隔天是周末,喝了酒的緣故,李擎睡得格外的沉,他沒聽到鬧鍾響,日光刺痛眼皮才漸漸睜開眼睛。醒來看見周引拉開了一邊的窗簾,李擎抬了抬被周引枕了一夜的胳膊,啞聲道:“小引這麽早就起來了?”

話音剛落他便察覺出了不對勁,他的手腕被什麽牽引著,他無法如常活動胳膊。李擎視線下移,看見了纏繞手腕的麻繩,他花了幾秒鍾確認他的雙手都被綁住了,繩子的另一頭係在了床頭。

李擎麵色陰沉,他看到周引身上的衣服,不是鬆鬆垮垮的睡衣,周引換上了平時出門穿的衣服,手裏還握著一部手機。

周引走到床邊,俯身親了親李擎的額頭,他掏出脖子上多出來的吊墜,“這是你給我的禮物嗎?很好看,我很喜歡,想上廁所嗎?我帶你去,我來幫你刷牙洗臉。”

周引把捆成一捆掛在床頭的繩子散開,李擎才發現繩子很長很長,周引扶他坐起來,下了床,走進衛生間,繩子從床頭一直拖到衛生間盥洗台前,尚多出來一截。

李擎看著周引脫下他的**,幫助他小便,然後替他穿好。周引洗了手,漱口杯裏裝滿水,擠好牙膏,磕磕絆絆地幫他刷牙。漱口完畢,周引帶他回到**,長長的繩子捆好掛在床頭。

“能解釋了嗎?”李擎沉聲問道。

周引打濕了毛巾,替李擎擦臉擦脖頸,他的目光專注,隻落在李擎的臉頰和脖頸,似乎極力避開和李擎對視。擦幹淨臉,周引淡淡地開口:“我們就快走了,我要去跟我媽道別,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去,我沒辦法。”

“我很快就回來,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周引垂下眼眸,“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最後一次?”李擎平靜地注視著周引,“你覺得我憑什麽相信你?”

“憑我一定會回來,”周引一字一頓道,“以後隨便你關著我,我不會再想著出去了。”

“我不敢再信你,你想去可以,我跟著去,”李擎的臉色極為難看,“聽著周引,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縱容你,解開繩子,我陪你去。”

周引搖頭,“我不能讓你跟著去,你過去我媽會生氣,我是去道別的,我已經夠讓她傷心了。”

“那我呢?你怕你媽傷心,你以前為了她能拋下我,你有想過我嗎?”李擎的語氣愈發急促,到最後幾乎是低吼出來的,“我也是人,你覺得我不會傷心嗎?”

“我知道,”周引紅著眼圈道歉,“對不起,我知道的,我找到你以前用的手機,你給我發的微信我都看到了,我會補償你的,我不會離開你了。”

周引跪在床邊,低頭吻上李擎的唇,他的心裏充滿愧疚,眼淚止不住地掉。可李擎沒有憐惜他的淚水,李擎重重地、發狠地咬上他的唇,直至鮮血滲出,腥甜的鮮血讓親吻更為苦澀。

周引眼含熱淚,繼續這苦刑一般的親吻,他掀起上衣,讓李擎的手也有發泄之處。李擎攥著他的肩膀,拚命把他按向他的胸膛。他疼極了,無助地趴在李擎身上,被束住雙手的是李擎,可被禁錮內心的是他。

走之前周引幫李擎釋放了一次,他始終看著李擎的眼睛,他看到李擎眼裏的凶狠和失望,結束時他向李擎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違背他的意誌,以後他都會對他百依百順,他會用一輩子來償還。

周引找到鑰匙開了門,他沒拿走自己的手機,過去幾天他都用李擎遺忘的那部舊手機和好友聯係。好友幫他叫了車,他坐上車,打電話知會好友他已經出來了。

他去了母親的新家,很漂亮的房子,他像客人一樣換鞋,由保姆領著去見母親。母親還在用早餐,見他來了吩咐保姆再準備一份早餐。

他搖搖頭,“我不吃了,我今天來是要道別的,媽我要走了,他調去別的地方,我要陪他一起。”

母親放下湯匙,神色疲憊,“既然我說什麽你都不會聽,你何必來這一趟,小引,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周引低著頭,“我想清楚了,我知道你們覺得他不好,那些你們覺得不好的部分我沒辦法解釋,但是我愛他,我想要的愛隻有他能給我,這個世界上我隻確定他不會離開我。”

“媽,其實我也很怕被拋棄,所以我寧願跳進一個牢籠裏,被關起來,總好過有朝一日被拋棄。”

母親默默垂淚,“是我害了你,我沒有給你立一個好的榜樣。”

周引驀地鼻酸,他像兒時一樣在母親身邊蹲下來,“是我自己的選擇,不怪您,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小引,還會來看媽媽嗎?”母親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未施脂粉的臉上滿是哀慟,“要是他對你不好,你就回來,這個家隨時都歡迎你回來,我給你準備了房間,要去看看嗎?”

“不看了,他還在等我回去。”

周引站起來,平複了情緒,他鄭重地向母親告別,然後朝大門的方向走,進來時是保姆開的門,現在他卻怎麽也打不開這扇門。

母親仍坐在餐桌前,背影紋絲不動,“我不會看著我兒子掉進龍潭虎穴而不去救他。”

周引不可置信地回頭,“媽?你也要關著我?”

他用力拍門,母親走到他麵前,憐憫地看著他,“聽說你是瞞著那孩子出來的?小引,別白費力氣了,他找不到這裏,來,跟我去看看你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