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傅家時, 家裏人都已經睡下了,保姆住在一樓,聽到開門的動靜迷迷糊糊出門查看,見是傅辭回來了, 背上還背了一個人, 忙迎了上去。
“小少爺, 這是怎麽回事啊?”保姆幫他把大門給關了,然後再把要換的鞋拿出來, 等傅辭換好後,她看著背上那人, 是個生麵孔,她有些擔憂地問, “這位沒事吧?”
看出了保姆的疑惑, 傅辭說:“這是我朋友,他受凍了,在外麵吹了好久的風。”
“天啦, 這天氣這麽冷,豈不是要把這孩子給凍壞了。我去泡一杯感冒衝劑,半夜感冒發燒可就不好了。”
傅辭也正有此意,他點了點頭,“麻煩阿姨了。”
“哎呦,這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啊。”說完她便去拿衝劑了。
傅辭將江洵暫時安放在了沙發上, 江洵此時已經是熟睡狀態了,臉色不像之前那樣慘白,些微好了一點, 隻是眉頭緊蹙, 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等感冒衝劑泡好了後, 傅辭接過杯子。
看著阿姨眼底的疲憊神色,傅辭知道她也很累,“阿姨你先去休息吧。”
保姆有些猶豫,“可這位同學的床還沒鋪。”
“沒關係,他今晚和我一起睡就行了。”傅辭手裏捧著杯子,試探著溫度,“睡在一起萬一發燒了也好有個照應。”
保姆被成功說服了,“那小少爺你也早點休息。”
等保姆走後,大廳就隻剩下了傅辭和江洵兩個人。
感冒衝劑的溫度已經差不多了,傅辭喊醒沙發上的人,“會長,先起來把藥喝了吧。”
江洵懵懵懂懂睜開眼,腦袋好像被針紮了一樣刺痛得厲害,他甩了甩頭,感覺好了一點。他看向傅辭,意識尚不清醒,“喝什麽藥?”
“感冒衝劑。”傅辭將杯子遞到江洵嘴邊,“喝完藥再睡吧。”
江洵乖巧喝下,喝完後他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裝修豪華一看就是在有錢人的家裏,“這裏是?”
“這是我家。”傅辭解釋,怕江洵不記得睡著之前的記憶,他說,“你沒有鑰匙進不去家門,所以我把你帶回來了。”
江洵點頭,“謝謝你。”
說完又補充一句,“麻煩你了。”
“這有什麽麻煩的,都是朋友。”
傅辭帶江洵去洗漱了一下。因為傷口不能碰水,江洵隻是大概擦了一下身體,再穿上傅辭給他準備的睡衣,問:“我睡哪?”
“你今晚睡我房間。”傅辭怕他誤會,說,“太晚了,我就沒讓保姆鋪床了。”
“這怎麽好意思。”江洵聽後皺起眉頭,“我還是打地鋪吧。”
傅辭不讚同,“這怎麽行,天氣這麽冷,即使房間裏有空調,睡地板還是會很冷的。”
江洵站在原地沒有動,傅辭幹脆一把拉過他往床的方向走去,“你就睡這,可沒得商量。”
江洵心裏無奈,事已至此,在推脫就太不識好歹了,於是便點了點頭。
傅辭滿意一笑,“會長那你先睡吧,我去洗澡了。”
說完拿了衣服走進了洗浴間。
江洵慢慢地躺在**,如果現在有外人在的話一眼就可看出他的局促。
柔軟的被子將他包圍,似乎上麵還有傅辭的氣息,很溫暖……
浴室裏不斷傳出水聲,江洵仰頭盯著天花板,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隻有半掩在被子下的耳朵紅得發燙。
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不知是不是剛剛服下過感冒衝劑的緣故,沒一會兒他就困意上湧,恍惚間睡著了。
傅辭出來時見到的便是再一次睡了過去的江洵,他擦了擦頭發,隨便吹了一下,等幹得差不多了後就熄了燈,關好門走去客廳。
他今晚選擇睡沙發,畢竟江洵看著冷淡,不像是習慣和人一起睡的性子。
……
天色暗沉,下著傾盆大雨,江洵站在暴雨中,不遠處是一個躺在血泊中的女人——那是他的媽媽。
周圍是路人驚恐的叫聲,“有人跳樓了!”
女人的口中不斷湧出鮮血,再被雨水給衝刷幹淨,兩側的發絲黏在她的臉頰上,依稀能窺得幾絲年輕時的美麗。她看向不遠處的江洵,吃力地笑了笑,向他招了招手。
四周聲音雜亂,有雨聲、尖叫聲、已經隱約的救護車鳴笛聲,但江洵依舊能清晰聽見女人對他說的話。
她說:“洵洵……媽媽對不起你……媽媽……要走了……你要……要照顧好自己……”
江洵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他以上帝的視角看著十五歲的他在女人身旁哭泣,明明他也是夢境的主角之一,卻又有一種置身事外的錯覺。
他聽見了自己的哭聲,充滿著無助和悲哀,“媽媽,不要丟下我,我隻有你了,求求你了,別走好不好。”
但即便是如此哭求,女人還是不願意滿足自己這極少數的懇求,她永遠離開了他。
那個自私的人,因為忍受不了生活帶給她的貧困艱苦,選擇以這種極端的方式離開人世,丟下了她的孩子。
夢境的最後,隻有他在陰暗簡陋的房子裏抱著自己的膝蓋,周圍都是破敗的,正如此後幾年裏他艱難的人生。
……
傅辭擔心江洵半夜會發燒,因此定了個鬧鍾,果不其然來查看時江洵渾身已經被燒得通紅,意識看起來已經模糊了。
真是越害怕什麽越來什麽,傅辭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媽媽,不要離開我……”江洵嘴裏反複呢喃著一句話,神情不安,許是因為高燒的緣故,向來冷淡的臉上滿是不健康的紅暈,眼角處也帶著濕潤的淚痕,看起來像個小可憐。
傅辭意識到,江洵做噩夢了。
他打開燈,房間頓時變得明亮,也讓傅辭看清了江洵被燒得臉頰通紅的樣子。而這突然的光亮讓發燒的江洵緊皺著眉頭,腦袋往被子裏拱了拱。
傅辭擔心那樣不透氣,又把他的腦袋從被子裏扒拉了出來,這讓江洵覺得很不爽,把手伸出被子想要趕走那雙扒住他被子的手。
傅辭害怕再繼續這麽下去會把人給燒傻,便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家庭醫生。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帶著睡意。
“鄭醫生,是我,我這邊有人發高燒了,你現在能來一下嗎?”
鄭醫生很想說“不能”,現在是淩晨三點,誰不想睡個好覺啊,但他不能這麽說,畢竟傅家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好的,小少爺,我馬上就趕過來。”
掛完電話後,鄭醫生任勞任怨地起床穿衣,拿起醫藥箱出門了。
幹等下去不是辦法,傅辭想著可以先試試物理降溫,於是拿了塊幹毛巾去打濕,貼在了對方額頭上,順便準備幫他擦試一下身體,畢竟發燒出了那麽多汗,黏在身上肯定不舒服。
隻是將對方的衣服撩起來後,傅辭的瞳孔一縮,如同看見了什麽驚人的東西。
隻見江洵的上半身滿是傷痕,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附在他的身上,小的隻有一兩厘米,最大的則是從左胸斜穿到了腰腹,看起來十分駭人。
這一身的傷,不像是一個大二學生所能擁有的,倒像是一個曆經了千帆的成年人。
到底是怎麽回事?!
傅辭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查一查發生在江洵身上的事情了,無關隱私,隻是有些擔心。
他耐心地擦拭了一遍對方的身體,等家庭醫生到了之後又折騰了一番,江洵的燒終於退了。
等一切都處理完後,已經是五點鍾了,傅辭實在是困得不行,醫生走後他往**一躺,立刻就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未拉緊的窗簾照射在**,江洵的眉頭動了動,漸漸蘇醒了過來。
一睜眼,傅辭的睡顏就映入眼簾,此刻的他被傅辭緊緊抱在懷裏,體溫透過輕薄的衣物相互交融。
昨晚的記憶漸漸回籠,發燒時自己的意識有些恍惚,但還是能模糊感覺到傅辭對他的照顧。
這讓江洵有些不好意思,往後退了退想要離開傅辭的懷抱,卻還沒等離開,傅辭就又一把將他撈了回來,抱得更緊了。
薄紅映上了兩頰,為江洵冷淡的容顏添了一絲溫柔,他索性不再掙紮,而是靜靜地看著熟睡中的傅辭,眼裏帶著眷戀。
許是江洵的目光太過熱烈,傅辭像是察覺到了什麽,眼睫微顫,有要蘇醒的跡象。
江洵有些心虛,忙閉上了眼裝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心虛些什麽。
果然幾秒過後傅辭就醒了,年輕人的身體向來調節能力強,哪怕昨晚沒睡多久,早上也沒有多少困頓之感,隻是感受著懷裏的溫熱,傅辭有些不自在。
昨晚他怎麽把人抱進懷裏來了?傅辭毫無印象。
不過他也不糾結,見江洵閉著眼,以為他還沒起,就輕輕地把人放開,下了床去洗漱了。
在傅辭走後,江洵悄然睜開了眼睛,身邊突然失去了傅辭的溫度,他有些悵然若失,將被子蓋在了鼻子上,仿佛上麵還殘留著傅辭留下的氣息。
作者有話說:
今日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