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洪楚軒回到了自己一直住著的別墅。

和幾個小時前的這裏比起來,似乎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廳內站著許多人,全都是龍幫的,烏壓壓的一片,陌生而又壓抑。

他洪幫的幫眾不知道都去了哪裏。最壞的結果,他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本來被人抓著戰戰兢兢的小胖子,一見到洪楚軒,立刻開始嚎啕大哭:“二哥,二哥,救救我!”

“你們放開他!”洪楚軒道,“不管有什麽,你們都衝著我來!”

“我們倒是也想衝著你來。”林恩駿道,“你剛才不是跑了嗎?既然挺能跑的,這挺厲害啊。”

洪楚軒當然認識林恩駿,這是龍幫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他沒見到喬夜,不知道他在哪裏。

洪楚軒深吸一口氣,摸了一把自己濕透了的頭發,道:“我現在過來了,你們放了我弟弟。”

林恩駿鬆開了手,小胖子瞬間跑向了洪楚軒,抱著他的腰,嚎啕大哭,看來已經是嚇怕了。

其實本來,林恩駿是不打算這麽輕易放過他的,但是進來之前,顧慕芸叮囑了,對於洪爺的那個小兒子,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雖然不知道顧慕芸和這小胖子之間有什麽糾葛,但是顧慕芸說的,他一定會聽。

“過來坐吧。”林恩駿轉身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儼然自己才是這裏的主人的做派。

成王敗寇到底是什麽意思,洪楚軒今天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了。

他摟著小男孩走過去,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

小男孩很緊張,顯然已經被嚇到了。

相比之下,洪楚軒就淡定多了。

就連林恩駿也忍不住讚賞:“不愧是洪幫二少爺,這份氣度不錯。”

洪楚軒冷笑一聲:“都倒了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林恩駿點根煙,吸了一口,然後將煙盒扔給了洪楚軒。

“想不到吧,會這麽快就敗在我們龍幫手上。”

洪楚軒冷哼一聲:“還沒到最後,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林恩駿忍不住給洪楚軒這種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點讚了。

“不管是在歐美還是在馬來,你們都敗了。”林恩駿淡淡地提醒著洪楚軒這個殘酷的現實,“現在,就連你們的大本營,也被我們給占領了。”

“所以呢?”洪楚軒回視著他,“但是這不代表我們沒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林恩駿聳肩,哼笑一聲:“就衝著你這句話,我完全就可以在這裏斃了你。”

“林爺。”洪楚軒叫著他,“你不會。”

林恩駿淡淡吐了個煙圈:“那小子倒是挺自信的。”

“我相信顧慕芸已經和你說過了。”林恩駿道,“她不會任由你殺了我的。”

林恩駿倒是不得不承認,這個洪楚軒,倒是也算的上聰明。

“啪,啪,啪”的三聲鼓掌聲響起,是從外邊傳來的。

洪楚軒轉頭一看,見到來人,忍不住瞳孔一縮。

顧慕芸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大步而來。

“二少爺的心態倒是真不錯。”顧慕芸走過來,站在洪楚軒麵前,“都這個時候了,思緒還是在的。”

小胖子本來還在啜泣,一見到顧慕芸,瞬間不哭了。

“你怎麽在這裏?”他問。

顧慕芸歪頭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不好回答。

畢竟這小胖子還小,要是和他說的太深奧,他可能聽不懂。

但是顧慕芸還是低估了這從小在洪幫長大的人的接受和理解能力。

很快,這小胖子就反應過來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況,瞬間指著顧慕芸道:“你和他們是一夥的,你們都是壞人,是不是?”

“是。”顧慕芸點頭,然後又搖頭,“也不是。”

前一個字是回答他的前一個問題,後兩個字則是回答他的後一個問題。

小胖子看著顧慕芸的眼神,帶著難受和失望。

他突然從洪楚軒的懷抱裏衝出來,直接撲向顧慕芸,對著她就是一陣捶打,嘴裏不斷喊著:“壞人,壞人,我要打死你,你是壞人!”

顧慕芸沒動,任由他的小拳頭打在自己身上。

她隻是護著自己的肚子,沒讓他打那裏。

林恩駿本來想說話,但是顧慕芸給了他一個製止的眼神。

見顧慕芸沒反抗,這小胖子覺得也沒什麽意思,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開始嚎啕大哭。

“我那麽喜歡你,那麽喜歡你,你竟然是壞人!你和他們一樣都是壞人,我白信任你了!”

小朋友的哭聲,是很讓人心碎的。

顧慕芸聽著,有些心疼。

然後她慢慢蹲下身子,想要給小男孩擦臉,但是小男孩直接推開了她的手。

他就是在哭,不停地哭,還在地上打滾。

顧慕芸能理解他對自己的依賴,因為他說過,她長得像他媽媽。

但是這個像他媽媽的人,現在在他眼裏卻成為了壞人,所以他必然是失望的。

許久許久,小男孩都哭累了,直接趴在地上睡著了。

果然還是小孩子,在這個時候都能睡著。

“舅舅,好好照顧他。”顧慕芸看著林恩駿。

林恩駿點頭。

然後顧慕芸轉向洪楚軒:“我們去談談,怎麽樣?”

畢竟有一些話,要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也沒什麽意思。

洪楚軒思慮片刻,隻是看著小男孩。

“放心,我們沒你想到那麽卑鄙。”林恩駿道,“既然小甜甜讓我照顧他,我必然會好好照顧著他。”

這話,洪楚軒倒是沒有懷疑,於是他起身,和顧慕芸一起上了樓。

“你的膽子不小。”進入房間之後,洪楚軒就來了這麽一句。

“現在這裏已經變成龍幫的了。而且這下邊全都是龍幫的人,我有什麽好怕的?”顧慕芸提醒著洪楚軒這個殘酷的顯示。

洪楚軒吞了吞口水,沒有說話。

半晌,他才開口:“你這次的布置是真的好,我們輸了也是心服口服。”

“真的?”顧慕芸眉梢一揚,“心服口服?”

“不服有辦法嗎?”洪楚軒金邊眼鏡後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你老早就開始打我們紅幫的主意了,我們還能怎麽樣?”

“彼此彼此。”顧慕芸勾唇淺笑,“比起你們直接想將龍幫給炸了,我覺得我們還是比較夠意思了。”

洪楚軒冷哼一聲:“結果不都是差不多的嗎,何必說的那麽虛偽、”

“是啊,但是也隻能說,你們太心急了。”顧慕芸聳聳肩,“而且你們和李驍暘他們家那邊的合作,其實暴露出來很多的問題。”

一說到這個,洪楚軒就生氣,簡直是有些咬牙切齒的。

“艾維克那個老不死的,竟然敢騙我。”

“不是他騙你。”顧慕芸好心好意解釋,“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實他也受騙了。”

洪楚軒冷哼一聲道:“隻能說你們的布置做的太好了,我們防不勝防。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

“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嗎?”顧慕芸笑著反問,“怎麽這麽快就認清現實了?”

洪楚軒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著她。

其實他和顧慕芸,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了。

這段時間過去,她好像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那麽的年輕漂亮,那麽的自信從容,那麽的光彩奪目。

洪楚軒之前想過,到底什麽事情,才能讓顧慕芸破功,才能讓她慌亂。但是他從未見到過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這次的行動是你的主意吧?”洪楚軒問。

雖然他在問,但是確實一副肯定無比的語氣。

顧慕芸點點頭:“大多數是的。”

“先是在歐美那邊行動,讓那邊自顧不暇,所以我們這裏派人出去救援,將我們這裏的力量夾空。然後再選擇這麽一個惡劣的天氣進攻我們的莊園,一舉拿下我們總部。不得不說,你顧慕芸的籌謀,是真的好。”

他能想到這一層,倒是也不奇怪。

顧慕芸微笑道:“其實我也不是多厲害,隻是恰巧,運氣好了一些而已。”

洪楚軒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聽到的一句話: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很久之前,他對這句話嗤之以鼻。但是現在,他信了。

“本來龍幫和洪幫之間的爭鬥就是在所難免的。今天這樣的結局,總會有一方要經曆。”顧慕芸道,“但是好在,我沒有淪落到你這個地步。”

洪楚軒冷哼一聲:“對於我來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我知道。”顧慕芸點點頭,“你是想說你弟弟。”

洪楚軒頷首。

“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雖然不是一個母親,但是居然關係這麽好。”

洪楚軒道:“他是個很可愛的小朋友,所以我想照顧好他。洪幫的決策,大多數都出自我這裏。不管是當初去找你,還是開槍打李驍暘,還是準備炸龍幫那個島,都是我的主意。所以我希望,你們有什麽都衝著我來。放過我弟弟,他隻是個小朋友,他什麽都不知道。”

聽他說完,顧慕芸沉默一瞬。

然後她點點頭:“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