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走廊中,望著他的背影。今夜的月色很美,月光灑在他的墨色和服之上,微風拂過他的黑色假發,撫平他微皺的眉頭。他要走了,他要去找他的醫生。

“修治,來玩捉迷藏吧。”少女開口,是清朗的少年聲音。

“我要你當我的狗。”

他迎著月光向我走了,在我的臉頰落下一吻。“好。”

他走後,炳五也離開了。炳五回到了阪口家,他是阪口家的一員,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阪口家沒落。

我開始了一個人的流浪生活,獨自尋找生命的意義。

我去過很多地方,遇見過很多人,依然沒有找到我想要找到的人。我遇見一個醫生,他救了溺水的我,我本來不想成為他的武器,但他說他是森鷗外,是個醫生。

我成為了森鷗外的秘密武器,閑暇時候幫他做些加不得人的壞事。森鷗外說他想成為黑手黨的首領,讓我成為他的助手。

我驚奇地打量著森鷗外,油膩糟亂的頭發,沾滿汙漬的白大褂,破舊的皮鞋,森鷗外與貧民窟裏生存的其他垃圾沒什麽不同。我突然想到一個詞——異想天開。

“好呀,森先生。”

讓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吧,他的飼養人。

森鷗外成功了,他親手割斷了先代首領的脖子,以平民窟賤民的身份登上黑手黨首領之位。

在某個陰暗的下午,我與安吾重逢。

安吾一點沒變,十二歲的他傻裏傻氣,像頭蠻牛隻會橫衝蠻撞。十九歲的他學會了偽裝,學會了三思而後行,但依然蠢得要命。

安吾加入了黑手黨,成為了零零七熬夜加班的禿頭社畜,當初那個叛逆的不服輸少年終究是低下了不服輸的頭顱,被時光打磨地麵目全非。

我們兩個默契地遵守不存在的規則,默契地裝作陌生人,默契地無視對方,默契地不再踏入對方的世界。

在某一天,某種不可知的變化發生了,有個少年悄然無聲地回到了醫生的身邊。我沒有親眼所見,但我知曉,他回來了。

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我依然為我們的重逢激動到險些落淚。

織田作…我的織田作,我的。

我會讓織田作成為我的俘虜,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我是孩子。孩子是需要細心嗬護的幼苗,織田作會為我遮風擋雨,卻不會為我停留。不過,小孩子也有特殊的權利,我會好好使用它。

比如說,一天內跑首領室百八十遍,讓織田作眼熟我,最好能僅憑腳步聲就認出我。在我鍥而不舍地騷擾森鷗外,以至於我們倆看見對方就會生理性嘔吐的時候,森鷗外最先妥協了,他把織田作放出了首領室。

在某陽光明媚的下午,我與織田作重逢。

織田作變了很多,十三歲的少年像隻長滿尖刺的小刺蝟,拒絕世界,也拒絕自己。二十歲的織田作是個溫潤無害的青年,用柔軟的胸膛擁抱我的世界。

他一如既往地會照顧孩子。我的任務變得正常很多,少了些血腥暴力,多了些無聊公文。與我相反,織田作身上多了血腥,所以說啊,織田作真的很犯規。

沒有人能拒絕織田作,如同飛鳥不可拒絕天空。

我利用年紀小的優勢,讓織田作的視線一直注視在我身上,但這還不夠,我要想辦法把織田作從森鷗外的身邊奪走,這是一項艱難而漫長的較量,我做好了和森鷗外死磕一輩子的覺悟。

在某偏僻老舊的酒吧,我們三個重逢。

我本來想無視安吾的,如同我們之前做的那樣。但他一個人縮在角落裏喝酒,孤孤單單的,像隻可憐兮兮的落水狗。於是我把安吾拉了進來。

織田作身上到處都是森鷗外的影子,他經常模仿的人是森鷗外和我,偶爾的時候會模仿安吾,比如說教的時候。他教育中也的時候,就板著臉、沉默地盯著中也,幾分鍾後,中也就會乖乖認錯,嗯…我也一樣。

織田作不會在lupin酒杯偽裝自己,呆呆的、遲鈍的、無條件縱容我的織田作,像隻樹懶一樣,戳一下才會動一下,不,應該說,無論人類怎樣戳他,他都不會動彈,但會呆滯地抬頭,疑惑地望向人類…超可愛的。

織田作有很重的家長包袱,總是在我和中也麵前端著大家長的架子。其實他超不喜歡西裝,不喜歡整理儀表,尤其是打理頭發和刮胡子。大概紅發也知道織田作軟綿綿的性格,所以總是亂糟糟地蓬成一團,織田作經常要費很大力氣才能讓它服服帖帖。至於織田作的呆毛…那是織田作的本體噠~

織田作喜歡趴著**書,看到興奮處還會打滾,弄得衣服皺皺巴巴。他隻會在無人的時候如此做,嗯,在森鷗外身邊的時候,他喜歡坐在地板上,依著森鷗外的椅背閱讀書籍。森鷗外會在勞累的時候,揉揉織田作的紅發,織田作也會乖順地蹭蹭以示回應。

織田作在我麵前抓緊了家長包袱的小手,很遺憾,我擼不到可愛的織田作貓貓,不過,我可以讓織田作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四舍五入,我也算擼到了織田作吧…森鷗外什麽時候去黃泉啊,我一定給他買最好的棺材。

織田不喜歡思考,能用武力解決的事情,他向來直接動手。但森鷗外要求他動腦,他便絞盡腦汁地想對策——拜托我和亂步幫他…嗯,合理利用人脈資源也是計策的一種。

織田作和亂步是對奇奇怪怪的兄弟,明明在乎對方,卻努力裝作陌生人。尤其是織田作,他會給亂步偷渡零食,會用電話聯係,卻從來不會出現在亂步的視野範圍內。

亂步委屈得要哭了,但他擦幹眼淚,在好不容易見到織田的時候,若無其事地撒嬌求投喂。幼稚不肯長大的名偵探,能為一個人做到如此地步,也是挺不容易的。

我很好奇兄弟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亂步碰瓷了織田作,兩人便熟識起來」,我能調查的情報也隻有這些。

說回正題,我如何才能馴服織田作?

馴服織田作是項輕鬆且艱難的工作,某個將軍已經以身作則向我展示了最錯誤的做法——暴力馴服不可取,祝福我們的將軍大人早日找到心儀之人,別來禍害我的織田作了。

孤獨的孩子渴望愛,缺愛的孩子隻可用愛馴服。

我是孩子,給不了織田作想要的父愛。我是孩子,孩子便是最大的優勢。男人一生中最重大的轉折點便是成為父親,從兒子成為父親,他的肩膀上承擔了另一個生命的全部重量。

我是孩子,是織田作不可推卸的責任。看,我找到了馴服織田作的切入點。

雖然織田作經常搶走我的任務,並用安全的文職工作作為交換,但,黑手黨的任務是很多的,多到森鷗外不可能放著我這個好用的武器在辦公室發黴。

我經常在任務中受傷,然後找織田作賣慘求安慰,安吾會幫著我數落森鷗外。

“太宰怎麽又受傷了?”

“不小心被流彈擊中,差點就能成功離開人世,好可惜~”

“可惜了,如果太宰被打中腦袋的話,那太宰就是真的腦袋有坑了哎。”

“你在暗搓搓說我腦袋有坑,阪口安吾!”

“你別過來…太宰大人,我錯了…啊啊啊啊——放開我的頭發啊…織田作救命!”

“太宰…”

“嗯?織田作怎麽了?”

“不,沒什麽。”

“織田作你看看我,眼睛不要飄啊,混蛋太宰,我的頭發在哭啊!”

我在不斷地受傷,織田作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織田作和森鷗外之間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織田作是懦弱的孩子,他不敢反抗父親的權威。織田作是溺愛孩子的家長,森鷗外如此有恃無恐就是被織田作寵出來的。

父母的愛是偉大的,為了孩子,膽小懦弱的織田作能鼓足勇氣反抗父親的獨/裁。織田作和森鷗外發生了爭執,因為我,那是織田作第一次堅定地拒絕森鷗外。

在一次任務時,我沒等到中也的支援,被敵對組織俘虜,他們沒有殺死我,而是想辦法從我口中得到黑手黨情報。說實話,那並不舒服,我討厭疼痛。

在我想著出賣禿頭社畜的情報時候,我跌入到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之中,我環顧四周,敵人全部在同一瞬間死亡——如此可怕的異能力,不愧是我的織田作。

我在病房發黴了三天,第四天的中午,中也臭著張臉來看我,我們兩個嫌棄地大眼瞪小眼,沉不住氣的中也最先開口。

“你不用歸隊了,去第七小隊報到。”

“哎——終於不用跟小矮子搭檔了,空氣都清新了很多。”

中也沒有跟我吵起來,他淡淡地說:“第六小隊就剩我們兩個人,我和你一起歸入第七小隊。”

“他們呢?”

“被處死了,是少主下的命令,首領沒來得及阻止。”

“少主?”

“天衣無縫,第一次出現在幕前就送給你一份大禮,喜歡嗎?太宰。”

喜歡嗎?喜歡啊,我的織田作。

我回到我們的家,織田作抱著一本醫學大部頭在艱難啃書,頭頂的呆毛蔫蔫地和我招招手,它和它的主人都被醫書折磨得不輕。

“背多少?”我很心疼,織田作的呆毛都暈成蚊香了。

“整本書。”織田作要哭了,我發誓我看見了織田作眼眶裏的淚水。

“有時間要求嗎?”

“沒有。”

“那就拖時間,反正織田作你一個底層人員又見不到首領。”

“我怎麽沒想到呢,太宰好厲害!”織田作愉快地把書丟到一邊,從櫥櫃中找到小圍裙,邊係帶子邊問我,“我做些糕點,太宰想吃什麽?”

“提拉米蘇。”

“快到蘭堂下班時間了,正好一起聚餐,嗯,首領上次給我的紅酒在哪裏…我找找啊…”

我負傷住院,森鷗外三天沒進食,外加失去一整隊精英武裝人員,我們兩個的第一次交鋒就此結束,結果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

最後,千萬不要惹織田作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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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 番外· 無責任小劇場 ————

織田作(冷漠):以港口黑手黨少主之名,全部處死。

森鷗外(吐血):我的精英武裝小隊啊!

森鷗外:理由。

織田作:你知道。

森鷗外:我知道什麽?

織田作:為什麽故意拖延太宰的支援?

森鷗外:……你知道一整個精英武裝小隊有多難栽培嗎?

織田作:知道。

森鷗外:……你你你……我我我……給我背書去!

織田作:是,首領。

大佬打架,受傷的總是小嘍囉,心疼太宰的手下們,完全是無妄之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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