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夜不能寐的還有“紅衣島主”和“老酋長”,他們常常守候在電腦旁,直到天明。不久後,一封言語犀利、陳詞激昂的《聯合聲明》隆重出品。
《聯合聲明》
致林雨昂和許菲瓊:
“皓首紅顏”自古有之,且不論孫中山和宋慶齡、魯迅和許廣平、喬冠華和章含之,暫評楊振寧和翁帆、鄧文迪和默多克,真真假假亦有權貴名利、金錢物質打基礎。
一場愛情交易,即便開場圖謀不軌,經曆了共同的腦部化學反應,最後皆弄假成真。隻是,十五年的青春差價,換得一張職場“入場券”,倒不如開奔馳、坐寶馬、住別墅,來得實惠。秀工作、拚吃喝、比房產、曬兒子,不如將真愛光明正大!
許仙女,不要太自信,不要以為你一仰頭整個世界都俯你腳下,你若遇我輩之遭遇,輕則抑鬱十年,重則一命嗚呼。焉不知老公、阿爹相差八歲,情何以堪?他的青春你享用不到,你的老年他無法相伴,是嘴饞眼皮子淺啊,還是真愛不分年齡?你們能聊啥?看動畫片都不是一個批次的!
林大叔,你想要健康的胴體,老天給你了,不多不少,隻給革命的本錢;你想要白紙一樣的青春,老天也給你了,一張新畫布,任你去塗鴉。你可以對她百說不厭那句“我愛你”,卻舍不得對不愛的人丟一句“我不愛你”;你可以對路遇擦肩的人輕易說一聲“對不起”,卻不願對你甩掉的人施舍一句“對不起”。
世界並非如我們想象中的那般純澈,愛情並非如你們享用中的一樣偉大。日子哪能每一天都脫胎換骨、前所未有?誰人生活不被平庸湮沒?等著,等著,一個扶牆,一個爬牆。
想上搜狐頭條嗎?前任們願奉陪,好在俺們不是公務員,顏麵掃地也無妨。感到惡心了嗎?這種感覺如果用吞掉一隻蒼蠅來形容,你們吃了兩隻,而我們吃了三隻!
如果真愛,打回原形又如何?回到偏僻的小山村,守著幾畝良田去耕耘;抑或,還回人家的敲門金磚,靠己力重新去打拚;抑或,坐在家裏相夫教子,名正言順,接受男人愛的供養。按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人不抱求富貴之心?可你們的愛情明明講了條件,還要披上聖潔的外衣,這就讓我們起了紅眼。
現已備好信件抄送名單,共計二百四十八人,補上你倆,方好湊齊二百五。祝二位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比翼雙飛、白頭偕老。
書畢。
出品人:前任攻略QQ群(按任期先後排名:夏小西、老酋長、紅衣島主)。
日期:彼魚水**夜,此失眠落寞時。
辦公室裏,Frank正和小西談論工作。田妞踩著細高跟、扭著**走到Frank身旁把嘴湊到他的耳邊,用林誌玲一樣發嗲的娃娃音神秘兮兮地告訴他:“前台有女神找!”然後用朱明瑛《回娘家》的曲調唱著,“左手一個娃,右手一個娃——”
Frank先是一愣,又故作鎮靜地說:“不帶這麽開玩笑的,我當和尚已好多年!”
田妞搖搖頭、聳聳肩、努起嘴,輕蔑地甩下一句:“信不信由你!”然後扭著**走了。
Frank去了前台,之後整整一下午都沒再露麵。
隻一個下午,從田妞那裏傳出的各種版本的“桃色新聞”都可以拍幾部愛情大片了。沒辦法,辦公室裏緋聞的傳播速度堪比光速。其間,Frank打電話來和同事交代,下午不來了。
晚上九點一刻,忙碌一天的小西身心疲倦,她洗漱完畢,抱著手機鑽進被窩。這時,手機鈴音響起,是Frank來電。或許,他知道,現在他的世界裏隻有她不會八卦他。小西接通電話,不知如何開口,Frank卻先說:“我錢包丟了,現在就在你家樓下的‘如家小吃’。”
在“如家小吃”,小西見到酒醉紅臉的Frank。她知道,他很少會夜醉不歸,他一定遇到了麻煩。
Frank用幾近懇求的口吻問小西:“坐下來,陪我玩個遊戲,好嗎?”
“什麽遊戲?”
“很簡單,短信版的‘真心話大冒險’。‘石頭、剪子、布’論勝負,勝者有資格提出一個問題,雙方互發短信作答,最後,分別讀出對方短信內容即可。要求認真作答每個問題,不但要有明確的答案,還要有詳細的注解。”
第一局:Frank出剪刀,小西出布,Frank提問。
“你會吃回頭草嗎?”他不假思索就提出問題,像是醞釀已久。
然後,他們拿起各自的手機低頭給對方發短信。在先後兩聲短信提示音後,Frank大聲讀出小西的答案:“會。能吃回頭草的馬都是好馬,因為它至少懂得什麽是最適合自己的。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吃回頭草,比如我就沒資格。”
小西照例讀Frank的答案:“不會。好多年都盼著吃回頭草,日日盼、夜夜盼,盼到頭發疏了,臉皮厚了,終於見到那年那草兒,卻發現,那草兒亦枯亦敗,連清香味兒都得借用記憶裏的。”
第二局:Frank出剪刀,小西出石頭,小西提問。
“農村好,還是城市好?”
小西的答案:“農村好。農村民風淳樸、空氣清新,農民有上天恩賜的土地,吃無公害食品、住庭院、不用還房貸,隨心所欲,天地為伴。”
Frank的答案:“城市好。坐朝大山的人都向往都市的繁華,從城市走過,才知道田園的美好。想遠離喧囂,歸隱山野,未必是靈魂升華了,有時是因為厭倦了繁華。”
第三局Frank出石頭,小西出布,還是小西提問。
“如果可能,你希望你和相愛的人誰先死掉?”
小西的答案:“他先死掉。因為我可以照顧他。”
Frank的答案:“她先死掉。因為我可以照顧她。”這回,他們的答案不謀而合。
“哈哈哈哈……”小西的笑聲從嗓子眼兒擠出,尖銳、刺耳,“那林雨昂對許菲瓊就是自私的愛,因為他盡可能地規避掉死在她後麵的可能。”現在的小西就是這個樣子,她的思維已被綁架,哪怕一句話的刺激,哪怕一丁點兒的感悟,都會讓她習慣性地聯想到他們。
飯後,Frank拿著錢包搶著去結賬,小西這才明白,丟錢包隻是一個借口,他怕她不來陪他。
月光下,Frank終於吐露心聲,今天下午,他的“回頭草”找來了,“她離婚了,帶回兩個兒子。”
“你害怕做後爹?”
“不是!我等過她好多年,現在她終於回來了,可是我發現有些東西已經變了。我想清楚了——”Frank深吸一大口氣,認真地對小西說,“今天的猶豫不是因為還介意從前的傷害,而是因為那個位置有了別人——我等你的答案!”
……
麵對這樣優質男人直麵的表白,有幾個女孩不會怦然心動?但小西不會,因為的她的心隨那場意外的發生而死掉了。
小西打開電子郵箱的草稿箱,把那篇擬好的《聯合聲明》讀了一遍又一遍,收件人地址欄裏有林雨昂和許菲瓊的名字,下麵抄送人地址欄裏就是那長長的二百四十八大員,隻要輕點一下發送,他倆的“全世界”即刻送達。
終於,小西用力一點鼠標,信件發送成功。
可惜,這是一封空白的郵件,她還沒有勇氣全文發送。之後,她立即申請撤回,很快收到“撤回成功”的係統郵件。
她就這樣一直坐在電腦前發呆,屏幕定格在電子郵箱的首頁。三個小時後,她突然起身敲打鍵盤,再一次點擊發送,又一封空白信件發送到林雨昂的郵箱裏,隻是這次再撤回郵件,係統提示“郵件撤回失敗”,應該是林雨昂在那邊設置了反垃圾郵件規則。
這時,“前任攻略”群裏也炸開了鍋。
紅衣島主:號外,號外,林雨昂的手機好像真的關機了,提示音一直是“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老酋長:要是我,早就換手機卡了。這下你們都高興了?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局?
紅衣島主:《聯合聲明》不是還沒有發嗎?小西姐,你快發呀!
……
“前任攻略”群裏許久的沉默,之後——
夏小西:不發!
紅衣島主: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次之後,林雨昂的手機真的永久性關機了……
“什麽?你居然還想過要把這封信抄送給他們‘全世界’的朋友?你腦子進水了吧?”Wendy聽到小西瘋狂的念頭厲聲嗬斥她。
“是的,我輸了,但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局?”
“這件事,你第一天的做法就注定了是今天這樣的結局!”Wendy拉開抽屜,拿出那個筆記本,丟到小西麵前,“你自己看!”說完,她走出房間。
小西翻開筆記本,認真地讀起來:
“第一章,前女友效應……預言:林雨昂會鬱悶,引發他們夫妻之間的爭吵,小西的嫉妒心在膨脹。
“第二章,愛沒愛過……預言:找尋答案的過程,無異於自殘,何必呢?按教科書上的解釋,他們誰都沒有錯。
“第三章,別忘了‘路徑依賴法則’……預言:當初被選擇掉的,注定今天還是失敗者。在‘沉沒成本’和‘路徑依賴法則’的強大支撐下,林雨昂的妻子是不容冒犯的!夏小西,你會挑戰她嗎?千萬不要!
“第四章,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預言:夏小西,你成為了他們愛情道路上的‘催化劑’,結局已定了。
“第五章,路西法效應……預言:林雨昂,你才是製造許菲瓊和夏小西這兩個迥然不同的社會角色的幕後推手。你頂天立地的男兒身,一手塑造了許菲瓊的自信,一手摧毀了夏小西的信仰。夏小西的結局會是什麽?不是大徹大悟,就是……”
結局會是什麽?不是大徹大悟,就是什麽?合上本子,小西的雙手不停地顫抖,好你個Wendy,原來你什麽都知道,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我何以輸得如此狼狽?你是拿我當朋友呢,還是拿我當心理學研究對象了?原來你一直在看我的戲!小西衝出房門,氣衝衝地去找We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