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坐在1306號商鋪門外的台階上拿起手機，猶豫著撥通了“110”——

“這裏是110指揮中心，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我……我……”

“您好，請說！”電話裏問。

“我想打114，打錯了！”小西匆匆掛掉電話，頭腦一片空白。

煙草公司的小夥子們卸完貨，開車走了。胖阿姨從裏麵出來，又找人換了新鎖，這才留意到台階上的小西，轉過去對她說：“我想了想，如果你說的話是真的，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騙你的人和裝修公司是一夥的，我建議你報警！”胖阿姨走了，沒走幾步又折回，補上一句，“每平方米六元的租金本來就是陷阱，這裏的最低價格都在每平方米十元！”

幾聲悶雷響起，變天了，糟亂的心還在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天空又鬧起雨來。

小西抬頭望天，滿眼的淚水差點溢出，耳邊比雷聲響的，是麥田的聲音：“別人想占你便宜隻能是因為你便宜。”

“是的，我很便宜！”

小西一屁股坐在地上，耳邊又傳來許久前麥田說過的話：“人呀，一不小心就給自己挖了一個欲望的大坑，直到跳進墳墓中。”

……

雨越下越急，人們都躲進街邊的店鋪裏，在暖意融融的燈光下，裏麵的人喜歡偷偷地瞄窗外一眼，每每看到比自己落魄的人，心頭總會漾起小小的幸福，那就叫優越感。

小西坐在冰冷的台階上抬頭仰望天空，雨水沿屋簷衝刷而下直拍臉麵，她開始狠狠地責罵自己：

“夏小西，你為什麽不想一想，你和麥田，到底憑什麽？因為愛情嗎？別逗了，你見過誰會把一隻新螺栓插入到一隻舊螺帽裏，那樣會有安全隱患的！

“夏小西，當你伸出手向別人乞討的時候，你就是一個乞丐，別人給你什麽，你隻能接受什麽，而你乞討的東西，叫夢想。

“夏小西，誰讓你夢想缺失呢？當你一手接過別人遞給你的施舍，另一手便交出了自己的靈魂，靈魂既已出賣，輸贏又奈何？”

奇怪，這會兒雨勢漸緩，慢慢地，天空放晴了，小西哈哈大笑起來，像患了失心瘋，她手捂胸膛，自言自語：“還好，心還安放在自己的胸膛裏，遠比依附在別人的懷裏更安全。”她拍拍屁股，起身離開。

這時，一輛快遞小車突然停在她麵前，快遞員下車，衝店鋪裏大喊：“夏小西，快遞！”

“我就是夏小西！”

“西苑美食街1306號，是這裏嗎？”快遞員問。

“是的！”

“你簽收一下吧！”

那是一張薄薄的快遞紙袋，至於裏麵裝著什麽，小西已沒有力氣拆開它。她踉踉蹌蹌地回到家，一進門，就把快遞袋丟在地上，一頭栽倒在**。

恍惚間，她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待視野逐漸清晰起來，她看到遠處有一個看台，看台上站著一個人，看台前擠滿圍觀的人群。不遠處有兩道門，一道門內黑暗混沌，輻射出來的力量讓人瑟瑟發抖；另一道門內陽光四溢，春光爛漫，傾瀉出來的暖意讓人溫暖舒適。兩道門旁各有一塊計數的屏幕，上麵的數字在不停地跳動。幾位長須長衫的老者麵色平靜地守候在門外。

小西發現自己的手裏握有一個紅色裝置，上麵有兩個按鈕，一白，一黑。白色的按鈕上麵寫著“天堂”，黑色的按鈕上寫著“地獄”。

這是在給誰投票？小西抬起頭，目光聚焦在遠方看台上，那個人似曾相識，她嗅出他的味道，他是林雨昂！

“為什麽要讓我給他投票？”小西在心裏發問。

“這一世和他有過糾葛的人都站在這裏。”不知道是誰回應了小西的發問。

“我的選擇是黑色按鈕！”小西聽到了別人的選擇，“三歲那年，他用指甲抓傷了我的臉，右眼皮上留下一道疤，這一生，我都帶著他給我的疤行走。”

黑白兩道門前的屏幕數字在不停地跳動，停在：“239881：239881”兩方持平。

“林雨昂，你會去哪裏？”小西注視著屏幕。

“該你投票了，夏小西！”一個蠱惑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決定權就在你手裏，投吧，上一次在天堂門口，他為你按下了黑色按鈕！”

小西像被施了魔法，手指觸碰到那個黑色按鈕，用力按下去……

“不！”她突然丟下手裏的投票器，大聲回應，“我棄權！”接著，轉身離開。

此刻，她又聽到一個答案：“我選白色按鈕，天堂！”這決定性的一票是許菲瓊投出的。

小西繼續朝自己的方向走去，腳步堅定，沒有顧盼流連，直到走出那片白茫茫。

……

迷迷糊糊中，小西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音，“咚！咚！咚！”心跳音越來越重，把自己都吵醒了。不對呀，那不是心跳音，是有人在敲門。她努力地從**爬起來，渾身酸痛，走到門前，打開門，看見了Wendy。

“寶貝呀！你幹什麽去了？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在給你打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我一直在睡覺，頭疼得厲害！”

“睡了一天一夜了嗎？”Wendy伸出手去摸小西的額頭，火熱滾燙，她說，“你發燒了！家裏有藥嗎？”

“有！”小西吃力地點點頭。

Wendy從藥箱裏找來退燒藥和消炎藥，又端來一杯白開水，一不留神，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踉蹌，水灑在地上，弄濕了快遞袋。Wendy俯身拾起快遞袋，問小西：“這裏是什麽？”

小西搖搖頭，說：“你替我打開看看吧！”

Wendy撕開快遞袋，取出裏麵的東西，兩頁紙，她一字一句地讀起來……

突然，Wendy兩眼放光，喜笑顏開，她揮舞著紙張，對小西喊：“寶貝，你釣到金龜婿了！”

小西接過那兩頁紙，仔細地看起來，第一頁是一張《二手房買賣協議書》——

出賣人：王權貴（以下簡稱甲方）

買受人：夏小西（以下簡稱乙方）

甲、乙雙方就房屋買賣事項經過協商，一致同意訂立如下合同條款：

一、甲方自願將坐落於西苑美食街1308號麵積為60平米的商鋪出售給乙方。

二、房屋總價款為360萬，甲方已收到乙方支付的全額房款，承諾隨時配合乙方去相關機構辦理產權變更手續，如有違約，甲方將退回乙方全部房款。

甲方：王權貴。（聯係方式、簽字、手印）

乙方：夏小西。（聯係方式、簽字、手印）

第二頁紙是麥田的字跡——

夏小西：

我想說，最好的愛情不是發生在生離死別時。我現在還很年輕，我對未來生活充滿希望，我也談過幾場戀愛，知道什麽是我最想要的。

我不會在你麵前提愛情天長地久，就算提了你也不會相信，天再長，也要分白天黑夜，一輪回不過短暫的二十四小時；地再久，也要經春夏秋冬，一變妝不過一季時令。

現在，我隻有這一刻的真心實意，目前我全部的能力，可以為你存來日一張飯票。如有你隻想要可以分享一碗白米粥的愛情，那麽，你大可以用它來換取一輩子吃不盡的白米粥。就是它了，現階段我能給你的保障就是它，請務必簽收。

麥田

看著這兩頁紙，小西目瞪口呆，這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大餡餅，砸得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轉。

站在一旁的Wendy趕緊遞來電話，提醒小西：“現在就打電話給王權貴，問個清楚，如果是真的，趕緊簽字，去和他過戶！”

小西拿起電話，有N多條未讀短信排在那裏，都是同樣的內容：“夏小西，我是認真的，你考慮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