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肖健前所未有的嗬斥,範小範一時之間驚呆了。
“小範,那件T恤是你送給我的啊,那上麵還有你的頭像,你不是說,我到老了,到死了都要穿著嗎,要是被你踩壞了,我可怎麽辦啊?”
範小範看著自己腳下已經成了灰黑色的一件白色圓領衫,那上麵勉強可辨一張髒兮兮的笑臉。
“哇——大健,你討厭,你討厭,你為什麽要騙我?你為什麽要衝我吼?”範小範放聲大哭。
“寶貝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說你喜歡會做飯的男人,我不會,我怕你知道了會不喜歡我,我就,唉,都是我的錯,我該死,你打我吧,我怎麽能騙你呢?”
肖健將梨花帶雨的範小範攬入懷中,和小夭撇撇嘴,離開這感人的現場,走到李信宇睡覺的角落,伸腳踢他:“起來,快起來,做飯啦!”
有句老話,打是親,罵是愛。大概就是專用於談戀愛的人,飯菜上桌以後,肖健和範小範又膩歪得死去活來了。
和小夭和李信宇都是得道高人,完全視那倆如無物,埋頭吃飯。
吃完飯後,肖、範二人還是目光糾纏,十指廝殺,和小夭就和李信宇溜達著往回走。
經過一塊巨大的房地產廣告牌,和小夭停了下來,看那畫麵:溫馨的一家三口佇立陽台,背景是藍天白雲,前景是綠樹繁花,一句誘人的話寫在醒目的位置:愛她,就讓她的心不再漂泊。
李信宇想到和小夭和前男友因為房子分手的事,不知說什麽好。
“哎,李信宇,你說,我要是在房地產公司幹活,買房子會不會便宜好多啊?”
“啊?”李信宇沒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和小夭的手機響了。
“喂,你好……是的,我是……嗯,明白了……好的,明天見。”
和小夭掛斷電話,直勾勾盯著李信宇。
“李信宇,你有沒有感覺到,這裏有股邪氣?”
李信宇看了看明亮的青天白日、人流、車流,搖了搖頭。
“這家房地產公司給我打電話,讓我明天過去麵試。”和小夭又瞅了瞅眼前的大廣告牌,“這也太詭異了吧?早知道這樣,我就該說,我今天買彩票會中500萬。”
新天地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張敬澤的辦公室。
“和小姐,昨天在電話裏談的是工資2500元,我決定改為2800元,你什麽時候能來上班?”
“馬上。”
“歡迎你加入新天地。”
當晚,和小夭住處。
“姐,我本以為,你已經一世滄桑了,沒想到,你的殺傷力仍然這麽強啊!”
“滾一邊去,你才滄桑呢。”
“小夭,我覺得你還是小心點兒比較好,我從沒聽說上班第一天就給漲工資的。”
“還有讓你更驚訝的呢,他跟我說,他對現在的人事經理很不滿意,讓我好好幹。”
“不是吧?和小夭,年輕、貌美、聰明、智慧如我工資才是可憐兮兮的1800元,而你試用期就是2800元,上班第一天就得到了升職的暗示,蒼天啊,你是不是把我們兩個弄混了啊?”
“小夭,我也覺得你再考慮一下比較好,上班第一天就喝酒……不大好。”平時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李信宇竟然也開口了。
“我那上司
說歡迎我進公司,非要請客,我不好拒絕。不過你們大家放心好了,我也不是第一天工作了,沒那麽好騙的。我覺得他也就是腦袋有病,其他就沒什麽了。”
可是,第二天晚上,到了12點,和小夭還沒有回來。
“有人過生日嗎?”和小夭次日早上起來發現客廳茶幾上剩下四分之一的一個奶油蛋糕。
“姐,‘老巫婆’今天過生日。”
“去你的,‘老巫婆’今天過生日,你昨天就把蛋糕給吃了啊?”
“那個哦,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回來的時候就在。”
“是劉赫買的。”黃爍麵帶羞澀。
“你過生日啊?不對啊,你生日不是這個時候。”
“不是。昨天上班的時候,我突然想吃蛋糕,就隨口跟對麵的同事說了句,我不知道劉赫什麽時候跟她認識的,還跟她說好把我的一切喜好隨時告訴他,說完這話才兩個小時,蛋糕就送來了,他還訂了個最大的,辦公室的人吃不完,我怕浪費,就拿回來了。”
“好感人哦。黃爍姐,你下次記得要講給我們大健聽聽,得讓他學習學習,不能這麽老沒長進。”
黃爍的喜悅溢於言表,對女人來說,這樣的話遠比蛋糕更甜蜜。
李信宇下班回來:“大家都在,剛好我買了早餐,快來吃吧。”
“哇,鮮蝦芙蓉羹!信宇哥,我太愛你了!”範小範自從上次搶了“老巫婆”的吃食,愛上這一口了。
李信宇的臉“噌”地紅了。和小夭看到,不禁樂了,這年代還有這麽容易就臉紅的男人,真是極品。
“小夭,你昨天晚上幾點回來的啊?”
“大概1點吧。昨天下班,我頭說一起去吃飯,海南來了個什麽廳什麽長的,陪著去吃飯喝酒,又去桑拿足療,又去喝茶。”
李信宇聞言眉尖微蹙,和小夭精力不濟,沒有覺察,轉頭去問範小範:“小範,你蛋糕訂了沒有?”
“放心吧,皇家頂級冰激淩蛋糕。”
“範小範,你是不是太不尊重老人家了?冰激淩蛋糕,明擺著欺負‘老巫婆’。”
“我這叫對症下藥,我買了92根蠟燭,她負責吹蠟燭,我們負責吃,各得其所,其樂融融,我們的生活多美好。”
“做戲也得做足嘛,你買個奶油的也行啊。”
“可我想吃冰激淩的了。”
“得,咱把那92根蠟燭換成22根吧,反正跟你過生日沒得差。”
“我沒意見。”
“範小範牌輪胎,暢銷歐美。”
“那已經是三年前了,現在我的臉皮主要用來做火箭。”
“好吧,咱回家點火去。”
下班後,兩姐妹回家。
“夭、小範,你們來了,奶奶在屋裏,快去。”和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來——家裏的規矩,一定要正正經經給老人家拜壽。
和小夭:“你先去,我把蛋糕放冰箱裏。”
範小範給了和小夭一個身先士卒的表情,昂首闊步向奶奶房間走去。
房門虛掩著,範小範推開門,下一秒,一個女高音刺破了威海寧靜的天,一條名為其其的狗發出了狼的號叫。
奶奶斜倚著被褥坐在炕上,黑色的大罩袍撩了起來,膩白肥厚的大肚子上麵放著一個黑色的東西,範小範進門的時候,奶奶剛好劃燃了手中的火柴
,湊近那黑色的東西,一團火焰騰空而起。
範小範大聲報警:“和姨,姐姐,快來啊,奶奶要自焚!”
說話的同時,範小範端起地上放著的一盆水,對準奶奶白花花的肚皮就潑了出去。
汪洋大水成功熄滅了星星之火。
和氏母女跑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身淋漓的和奶奶。範小範的準頭實在不大好,老太太花白的頭發濕答答貼在前額、臉上,下巴還在滴水,嶄新的衣服清晰地勾勒出毫無美感可言的曲線,還有一雙觸目驚心的絕少有人能一睹真容的三寸金蓮。老太太嘴唇哆嗦著,嘶嘶急喘。從和小夭記事,奶奶刻板的麵孔和一絲不亂別在耳後的頭發就以一種永恒的姿態存在著,從未改變,就像她在這個家裏絕對的權威,如今,奶奶的頭發亂了!
剛檢查完火災現場的其其還站在炕上,驕傲地看著主人,等著功賞。眼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奶奶身上,其其也扭過頭去看奶奶,那些亮晶晶的小水珠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一下奶奶的臉!
和小夭覺得隻有中世紀的女巫被架在火上燒的時候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憤怒和怨咒夾雜的聲音。
這一頓飯自然難以下咽,老太太平日裏那麽好的胃口,竟然幾乎沒有動筷子。可憐的和媽媽也陪著,還要跟到屋裏去撫慰老人家受傷的心靈。
飯桌上隻剩下和小夭和範小範了,兩人對視一眼,四根筷子在豐盛到罪孽的佳肴間上下騰躍、左右翻飛。
“姐,‘老巫婆’屋裏放一盆水幹嗎?”
“你沒看到她的腳嗎?她在洗腳!”
“啊!你的意思是……”
“對,你潑到她身上的是她的洗腳水!”
“啊咳咳咳咳……”
“小範,你今天可是幹了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啊。”
“趕快,電話,我要把冰激淩蛋糕換成奶油的。”
“你做夢吧你,誰給你換啊?你還是老老實實去插蠟燭吧,要謹記,蠟燭是不需要滅火滴地。”
奶奶在和媽媽柔聲細語地勸慰下,在範小範深惡痛絕地懺悔道歉下,在和小夭鄭重聲明給她另買一套拔罐用品以補償她失去陪伴自己半個多世紀的拔火罐的情況下,終於勉強吹了生日蠟燭。
和小夭將電腦投影儀調好,範小範拉上窗簾,啪的一聲,開關打開了。
爺爺和奶奶的結婚照、跟親戚的照片、和朋友在一起的照片、懷抱孩子的照片、兒子結婚的照片……
和小夭將電腦調到重複播放,跟著媽媽,叫上範小範一起出去了。
“夭,媽沒想到你這麽有心……”
“媽,快吃蛋糕,要不然就化了。”
可是蛋糕再甜也封不住和媽媽的嘴。
“夭,媽托親戚朋友給你物色了幾個小夥子,都是家裏有房的,有幾個沒車,媽把你的電話和照片都給他們了,人家約你你可一定要去。如果你看中了哪個,條件差點兒也沒關係,車我們買,你早點兒找個好人家,媽也就了了心事了。”
“我真結了婚,您還不又催著我生孩子?我才不上你的當呢,你的心事那是沒完沒了。”
“是啊,媽早就想抱外孫了……”
“這個願望我可以立馬滿足你——親愛的媽媽,其實我一直瞞著你,我有個私生子,您等著,我去把他弄來給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