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咳咳咳咳——”
和小夭這一下嗆得夠受,眼淚都要出來了,張敬澤就跟沒事兒人似的安靜地等她咳完。
“頭兒,你都看到了啊?”
“你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我在車上視野極佳,剛好目睹了全過程。相親?”
“嗯。”和小夭紅了臉,她一直覺得相親這種事兒實在太丟人,立刻補充,“都是我媽逼的。”
“不知又有多少青年在你手下倉皇而逃了。”
“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那你到這裏來幹嗎?”
“張雲淩要吃比薩。”
“你這爹當得可真到位。”
“誰讓人家跟我姓呢,冠名費可不低啊。好了,說正事,明天早上把梁律師叫來,讓他去跟田潔(人事部經理)談解聘的事,今天下午你的工作就是辦交接手續,田潔手中所有的材料、公司證件都要查清,這幾天你也熟悉得差不多了,一定不要遺漏了什麽。”
“好的,我明白了。”
“小鍾,把小和送公司,然後我們去工地。”
和小夭竭力裝作若無其事,仍把注意力都放在比薩上,真的沒想到自己接到的第一個正式任務會是剝奪一個人的飯碗。
“田——姐……”和小夭感覺自己正在犯錯似的。
“我知道了,這是移交清單,你對一下吧。”田潔表情冷峻,回答利落,和小夭在心裏大大鬆了一口氣,看來張敬澤已經通知她了,不用自己說出那句話,真是太好了。
和小夭接過田潔遞過來那張輕飄飄的紙,又拿出剛剛張敬澤在車上給她的一份需要核對清楚的文件目錄,來到文件櫃前,把自己埋在那兩頁紙裏了,隻是,不管埋得有多深,總能感覺到身後一道冷颼颼的目光。
“田潔,下午跟我去建行,帶上公章哦。”一個變了質的嗲音,再加上熏死人不償命的香水味兒,不用看也知道是財務經理魏瓊,和小夭見她的第一眼感覺像看到了黃爍那個Coco的老年版,肥胖鬆弛的大臉,眼影、眼線一樣都不少,弄得個眼睛烏漆麻黑,塗得紅豔的嘴唇因為說了太多的話而變得極薄,真正的刀子嘴,本就一張大餅臉,頭發又做成大波浪,那腦袋無形中放大了一倍,人的戾氣也就跟著見長了。
“我被解聘了,不能陪你去了呀。”田潔用同樣的口吻回答。
“哪個解聘你了?”魏瓊的意思是總經理不在,這裏誰有權力解聘人事經理,和小夭聽在耳朵裏,卻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因為自己就是那行刑的劊子手。
沒有聽到回答,大概田潔隻是對魏瓊做了某個動作。
魏瓊翻飛著她那絢麗的波西米亞大長裙,飄過和小夭的身邊:“建行的貸款下來了,你蓋章去。”
沒容和小夭有所反應,波西米亞又飄走了。
和小夭
在心裏合計著,得罪張敬澤跟得罪魏瓊比起來,自然是前者更嚴重,貸款是財務的事,自然是他們自己更著急,於是和小夭繼續核對移交清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被解聘的事了?”
和小夭看了眼鏡片後麵寒氣襲人的田潔,不知作何回答,田潔好像也沒期待得到什麽回答,兀自繼續說道。
“希望你的下場比我好!”
是的,和小夭也隻是跑腿的,田潔明白如鏡,所以也隻說了那麽一句,小發泄一下,她要養精蓄銳,留待大發泄。
平日裏對田潔和藹過度、熱情有餘的梁律師,此刻板著一張臉,就像他麵對公司所有需要他解決的問題客戶一樣,領頭進了小會議室,田潔跟在後麵,她緊薄的聲音從隨後關上的門縫漏網而出:“為什麽郝總不來見我?”
和小夭坐在辦公室,什麽也做不下去,全部心思就放在那扇門上了,就感覺那後麵好像有幾個碰碰球,不斷地撞擊著門,撞擊著牆,悶聲悶氣地撞在和小夭的鼓膜上。
一陣撞擊之後,梁律師鐵青著臉出來了。看來這第一輪談判,他敗了。
和小夭眼睛放在電腦屏幕上,耳朵卻跟著梁律師去了。
“張副總……很強硬……要經濟補償……”
梁律師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張敬澤穿著一身黑衣來了。
小會議室的門開了,又關了。
果然是更強硬的人,這一次門再打開的時候,就是田潔鐵青著臉出來了。
田潔走後,張敬澤來到和小夭辦公桌前:“小和,你和出納小汪去買份鮮花水果,去醫院看一個員工,地址她知道。”
新天地房地產公司目前正在開發的項目“海上花開”,是從另一個公司買下的,該公司經營不善,虧損嚴重,新天地連人帶債都接過來了,原員工大部分都以內退的方式回家另謀生路了,在新公司留下來的隻有一位叫李大江的,今年已經60多歲了,早年與妻子離異,一對兒女都跟著妻子,他沒處可去,就留下來看大門。
和小夭要去看望的病人就是這個李大江,今天早上李大江抽水的時候,突然感覺心絞痛,他自己打電話叫了救護車,在醫院診斷出是心肌梗死,醫護人員詢問家屬聯係方式,李大江說了公司的電話。
和小夭和小汪找到病房的時候,李大江已經清醒了,但還不能說話,不能動。小汪悄聲告訴她,病床邊坐著的是他的一對兒女,出事之後公司派車接來的。
和小夭第一眼就不喜歡這個女人,發麵團一般白胖的大臉,柳眉細長,玫紅色的唇膏突出薄薄的嘴唇,雖然線條柔和卻不容人小覷其威力。果然,她很快就向和小夭發難了。
“我爸是公司的老員工,他出事了,你們老板怎麽不來?就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來打醬油啊?”
“總經理出差了。我是公司負責人事方麵的,有什麽事你都可以跟我說。”
“管人事的是吧,很好。我爸這醫保卡刷不了,醫院說是已經兩年多沒交費,凍結了,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對不起,我剛接手工作一個月,很多員工的情況都還不了解,你說的這個問題我會盡快查清楚的。”
“哼,說了半天還是個半拉子貨……”
“你——”
“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就是個當炮灰的,我也不為難你,你回去轉告你老板,我爸的醫藥費、住院費、手術費你們公司必須全部負責,我要求你們公司為我爸雇一個專人伺候他,我們都要上班,沒時間。哼,想把我爸扔醫院就沒事兒了,以為我們是小老百姓就好捏了,趁早別做夢。”
和小夭剛往門口走了一步,那猛女又開口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看護人員要盡早找,這一天兩天的還行,時間長了,我們的誤工費你們公司都要負責!”
“這個女人真凶,那個男的倒是從頭到尾一聲不吭,連頭都沒有抬,真難相信,他們兩個是兄妹。”
“還不都是為了錢,我來的時候給工程部打過電話問了李大江的情況。李大江從一期項目開發的時候就在公司了,十年了,他這一對活寶沒一個來看過他,逢年過節他也是一個人在工地上過,這個時候跳出來張牙舞爪地,不是為了錢,還是什麽。”
“什麽錢?李大江住院他們能得到什麽錢?”
“我是該說你腦子轉呢,還是該說你腦子不轉,李大江一個人過,吃住都在工地,不抽煙不喝酒,沒有任何嗜好,你說他這十多年攢了多少錢?”
小汪當下就扳著手指算起來了,嘴裏還念念有聲:“一個月1600元,一年19200元,十年,哎,小和,他來公司幾年了?”
“我去公司查查他的檔案,查清楚了告訴你,你再接茬算哈。”和小夭揶揄著。
小汪一臉認真:“好的,別忘了告訴我,我再算算。”
和小夭一臉無奈,回到公司。
奇怪的是,員工檔案裏麵沒有李大江的資料,和小夭又到社保局查了一次,李大江確實有醫保資料,但卻是掛在那個現在早已經倒閉的公司上。也就是說,新天地沒有給李大江交過保險。和小夭腦袋一嗡:麻煩了,李大江在公司工作這麽多年了,雖然沒有勞動合同,但已經形成實際用工關係,他就是公司的員工。
和小夭把情況跟張敬澤做了匯報。
張敬澤略一沉吟,說道:“我知道了。你去落實兩件事,下午5點之前,田潔要是還沒有從公司宿舍搬走,就換鎖;還有,你告訴她,如果她繼續散播不利於公司的言論,公司就登報發布解聘她的公告,看她還怎麽找工作!哼,想玩,我就陪你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