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宇下班回來,走進小區,習慣性地抬頭看。和小夭坐在窗台上,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正在敲擊鍵盤。李信宇唇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
李信宇悄聲走到和小夭身後。
“在寫什麽呢,這麽專心?”
“啊!”
和小夭吃這一驚,腿一抖,膝上的筆記本電腦滑落下來,李信宇急忙接住。
“哇,你這一下,不但有精神損失要賠償,還差點兒鬧出個巨額財產損失,估計你得簽個賣身契才夠陪個八九成的,下次嚇唬我之前,可得掂量清楚啊,代價太大。”
“八九成?那剩下的怎麽辦?”
“下輩子接著賠唄。”和小夭一臉理所當然。
“你……”李信宇找不著詞匯,撓撓頭幹笑,“你又在寫什麽?”
“還是昨天那個。”和小夭將筆記本電腦重新擺好。
“《我的阿媽,我的大具》?”
“嗯。”
“天哪,你要寫成長篇,還是連載啊?”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越寫越多了。”和小夭合上筆記本放在地上,拉李信宇在自己身邊坐下,“跟阿媽在一起的時候,覺得很輕鬆、很快樂,我忍不住想寫下來,我越寫,越看清自己的感覺了,我真的,愛上阿媽,愛上大具那個家了……”
“小夭,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不要動,我怕看著你我就說不出來了。嗯,林思媚給我打過電話,她說……她說她想見我,不過我沒有答應。”
“她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嗯,”李信宇有些心虛地點點頭,“她說那個人對她很不好,林思媚在電話裏哭了,我很擔心她,我認識她這麽多年,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她都沒有哭過。”
“行了,我知道了,我們去看看能不能幫她。”
“你,說真的?”李信宇坐著沒動,那表情,好像和小夭給他設個套兒。
“快刀斬亂麻,這樣的情況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你人在這兒心在那兒。”
“我……我不是……”
“我知道,人的感情沒有開關,不可能說關就關,你擔心她也是正常。但你要清楚,我們可以幫她一次,絕不能有第二次,她自己的路必須自己走,而且,必須遠離你的路。還有,那盆花,那件垃圾場撿回來的襯衣,都扔了,別用那種受傷的眼神看我,我給你用來告別的時間已經夠長了。好了,走吧。”
一路無語,兩個人來到“海上花開”三期小區。
和小夭讓司機等在小區門口,自己往門衛室走去,李信宇跟著。
“喲,和姐,回來看小弟啊,你怎麽突然就辭職了,大家剛還在議論你呢。”
“哦?姐退出江湖這麽久了,江湖還有姐的傳說?”
“和姐,真的,你走得太及時了。”
“這話是什麽意思?”
“和姐,公司出大事了,趕工期的時候,建築公司找了好幾家外包,一個工人出事故死了……”
“這事我知道。”
“和姐,你別急,聽我說。這家小包工頭是石材廠的邱經理找的,本來建築公司賠了100萬,邱經理私自扣了50萬,死者家屬知道了就去上告。政府部門一查,結果牽出了一串兒事情來,原來,邱經理是張總的妹夫,他在公司裏得到的這些權力都是靠的張總,以前他們的關係誰也不知道,出了事後,邱經理一下子就把張總供出來了,說自己的非法勾當都是張總指使的,能從建築公司那邊拿到外包也是靠的張總。這樣一來,整個公司被牽扯進來了,鬧得人心惶惶的。”
“大家都怎麽樣了?”
“唉,能有什麽辦法。張總被刑拘後,大家就各謀出路了。不過啊,倒是有一個人因禍得福了。”
“誰?”
“李大江。”
“李大江?得了心肌梗死那個李大江?”
“就是他。調查人員不知怎的把他的事兒查出來了,聽說要按規定給他補償呢。”
“小夭,怎麽樣了?”李信宇在車上等不及了,過來詢問。
和小夭想起此來目的問道:“小畢,獨棟別墅19號那家,在家嗎?”
“獨棟,
19號?哦,那個煤老板是吧?”
“是,戴大金鏈子那個,傍他那女的挺漂亮的(和小夭完全無視李信宇)。”
“他不在,這段時間好像生意不好,老往外跑,不過那女的在,那女的整天在屋裏,不出門,好像是家暴,還挺厲害的。隔那麽遠,都有人聽到慘叫。”
“我進去看看,改天請你吃飯。”
“和姐,你太客氣了。”
小門衛將升降杆升起,出租車在19號別墅停了下來。
和小夭坐著沒動:“我在車上等你,你快點,有必要就帶她走。”
李信宇下了車,和小夭透過車窗,注視著他走到門前,按門鈴,又按,再按。終於,大門徐徐打開。李信宇走進去,和小夭在心裏默數著秒數,又開始數分鍾,時間被拉長了,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她終於忍不住,下了車。
走進寬敞到荒涼的客廳,李信宇背對著和小夭,抱著一個嗚嗚咽咽穿著白緞子睡衣的女人。
“李信宇,該走了。”
李信宇聽到這寒氣逼人的聲音,猛地鬆開林思媚。
和小夭看到林思媚一張紅腫青紫的麵孔,慘不忍睹,林思媚急忙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臉。
“思媚,我帶你離開。”李信宇說。
“我這個樣子,怎麽出去,他就是為了不讓我出門,專打我的臉,嗚嗚……”
“你要臉還是要命?”和小夭的口氣是冰雹。
“那,你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林思媚這話是對著李信宇說的。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換衣服,你要不要再吃個消夜啊?”和小夭的口氣飽含譏諷。
“小夭。”李信宇不忍心了。
和小夭恨恨地別過頭去,李信宇對林思媚使了個眼色。
林思媚跑上樓去,很快穿著一套長袖長褲運動衫下來了,臉上蒙了一條絲巾。
“喲,這是什麽陣勢,救紅塵呀?”
三個人一驚,回過頭,一個黑樹樁般的男人站在門口,他脖子上掛了一條小手指粗的金鏈子。
“啊!”林思媚一聲驚呼,身體瑟瑟發抖,眼看著就要癱倒了,李信宇急忙扶住她。
“怎麽?哥兒們?還入室搶妻呢?”大金鏈子乜斜著眼,根本沒把李信宇放在眼裏。
“我又沒有嫁給你。”林思媚仗著李信宇的護衛,鼓著勇氣說了一句,又立刻縮回他身後。
“喲,找了個小白臉撐腰,膽子大了啊,我倒要試試,你這個小白臉是不是扛得住我的拳頭。”
大金鏈子提提腰帶,邁著外八字朝著李信宇去了。
和小夭上前一步,擋住大金鏈子的去路。
“怎麽?這小白臉還是你養的啊?不會這麽複雜吧?”
“我隻是提醒你一下,這是高檔小區,為了保護業主的生命(和小夭加重語氣)和財產安全,每棟別墅外麵都安了監控,360度轉頭的,看的東西好多啊。”
“我好怕啊,都看到我在自己房間裏幹的事兒啦?”
“可不是嘛,連門衛都知道你搞家暴,你說是不是看到你房間裏了啊?”
“喲,那不是侵犯我隱私嗎?這事我得慎重對待。”
“當然得慎重,你把那女人拖來拖去地打,好幾次都打出屋了,那女人叫得那個慘啊,鄰居吸引過來了,那監控探頭也被她吸引過來了,那意思是想立功呢,機會難得,這可構成刑事犯罪了。”
“刑事犯罪啊,你不要嚇唬我,我的腿都哆嗦了,來,我手機在褲兜裏,你幫忙拿出來,趕快打110吧。”
“大哥您有權有勢的,110也是小打小鬧,咱要鬧就鬧個別的,我就把你打人那視頻往網上一傳,把那照片往小區裏那麽一貼,嘖嘖,到時候,您的影響力就大了。”
“你以為你誰啊?小區的監控是你家的,你想弄就能弄來?”大金鏈子開始發虛了。
“我誰也不是,隻是監控室那小夥正在追的對象,要不我能知道這裏有監控,還能知道那監控裏有什麽?”
“你,算你狠!林思媚,你以後走在路上小心點兒,別讓我看見!”
“還不快走!”和小夭衝李信宇說道。
李信宇護著林思媚疾馳而去。
醫院大門外,和小夭、李信宇,還有處理過傷口的林思媚。和小夭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師傅,火車站。”
“小夭,去火車站幹什麽?”
“送她回家啊。”
“我不回家,你停車,把我放下,我不用你管。”
“我跟我男人說話,你閉嘴。”
“可是,小夭,她現在這個樣子,去坐車是不是太……”
“太殘忍?太不人道?李信宇,她被人打了,難道你腦子也被人打了啊?那男的不是個善茬,你看不出來啊,威海巴掌大個地方,要找個人還不容易?你能每天跟在她屁股後麵保護她?再說了,他那種人,出來混的,吃骨頭都不吐渣,他能連你一塊兒削。剛醫生不也說了嗎?她隻是皮外傷,不嚴重,你不用擔心。”
“火車票不好買吧?”
“現在又不是春節,又不是‘十一’,又不是‘五一’,不是端午節,不是中秋節,不是寒假,不是暑假,為什麽要不好買啊?就算是這一趟的沒票了,換另一趟啊,反正去雲南怎麽都要倒車,條條大路通雲南,還有汽車,還有飛機。那,我身上還有3000元,她就是頓頓吃排骨也能回到家。”
和小夭如此麵麵俱到,李信宇隻好任由出租車向火車站方向飛馳,任由火車將林思媚帶走。
和小夭怨懟地瞅了一眼目送火車的李信宇,大步離開。
肖健住處。
肖健在廚房裏揮舞著炒勺,汗如雨下。李信宇打下手。
肖健一臉壞笑湊到李信宇身邊。
“怎麽樣了你們?到幾壘了?”
李信宇愣了半秒,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吧,雙方家長都見過了,你不要告訴我,你連人家手都沒有拉過,我隻是奇怪,小夭姐這樣的女子,溫柔起來會是什麽樣子,想象不出來。快說啊。”
“我們還是那樣。”
肖健難以置信地看著李信宇,對方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天哪,兄弟,這都什麽年代了,奧特曼也沒法拯救你了。”
和小夭遞給範小範一個紙袋子。
“投你所好,給你買了倆肚兜,絕對夠暴露。”
範小範把懷裏的零食往桌上一放,有幾根粟米條滾落出來掉到地上,她視而不見,直撲紙袋而去。
“撿起來啊。”
“沒關係,大健會收拾的。”
“我說呢,一個電話都沒有,敢情你家肖大俠把你當太後老佛爺供著,你是樂不思蜀啊。”
“是他說的,跟他結婚,他會讓我過得比慈禧還舒坦。”
“那你也不能真的就把他當光緒使喚啊。”
“光緒是誰啊?慈禧的男寵?”
“敗給你了。光緒,慈禧的外甥。”
“慈禧的外甥?他怎麽當了皇帝啊?他殺了慈禧的兒子,自己當皇帝?怪不得慈禧要虐他。”
“您真有想象力,光緒要是聽到了,肯定能氣活過來。”
“怎麽樣?”範小範穿上大紅肚兜。
“不錯,不錯,再紮兩個髻兒,整個一紅孩兒。”
“吃我一耙!”範小範拿遙控作勢砸下。
“好了,好了,不跟你鬧了。說正經的,既然和好,就要改改自己的毛病,範小範,你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肖健,你能受得了這樣一個女朋友嗎?”
“他是男的,本來就該寵著我。”
“哈,你不是總自詡是新時代的新女性嗎?整天跟我說什麽女權的,現在又想回歸傳統要找人養著寵著啊,那行,讓肖健也像個古時候的男人一樣,三妻四妾,把你當那七分之一,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範小範鼓著嘴,找不到反駁的話。
“小範,等他所有的愛和包容都被你消亡殆盡了,你還想再來一次分手啊?”
範小範皺著眉頭看著和小夭,這時候,廚房的門開了,肖健端著一盤紅燒肉出來,大聲宣布:“開飯嘍——”
範小範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躥起來。
“大健,我來幫你。”
“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