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洲!”
林川眼看對方要離開了,頭腦發熱,幾乎來不及做別的反應,下意識對著那個人的背影喊了一聲。
謝停洲卻並沒有回頭,仿佛林川的呼喊也隻是無數粉絲中很不起眼的一聲,他隻是直直地走向電梯。
粉絲已經跟著謝停洲擠到了電梯前,在電梯合攏前又抓緊拍了不少照片,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討論著第二天的見麵會。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直站在門口神情愣怔的青年。
林川在長久的呆愣中,終於緩慢地回了神。
剛才……謝停洲直直地從他麵前走過,並沒有理他。
這不應該,不可能。
……
電梯裏,謝停洲突然伸手,似乎是想去按開門鍵。
“你幹什麽?!”王海青嚇了一跳,“好不容易關了門,你怎麽按開門鍵?”
“剛才……”謝停洲皺了下眉,“好像有個人在叫我。”
“……”王海青一臉震驚,“剛才起碼有一百個人在叫你。”
“……不是,”謝停洲自己也覺得有些荒謬,“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喊我。”
那個人喊得很用力,聲音嘶啞,謝停洲腦海中有一瞬間的混亂,卻不知道這混亂從何而來。
“老板,你是不是太累了,”王海青說,“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出現幻覺了?”
“……可能吧。”
謝停洲捏了捏眉心,沒有再去想剛才的奇怪感覺。
“對了老板,”王海青看他臉色平靜,就試探著開口,“明天的飯局……”
謝停洲睜眼看了他一眼,王海青閉上嘴,卻在幾秒後掙紮著又說:“這次的飯局比較重要……”
“我已經說過,”謝停洲聲音驟然冷了下來,“我不去,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王海青這才沉默下來,目光卻盯著手機,顯然是有些焦慮。
……
酒店裏的人潮漸漸散去,林川愣在原地許久,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就想往電梯裏去,卻被工作人員攔住。
“先生,沒有房卡不能乘坐電梯。”
“我……我訂房,就現在。”林川急切地開口。
“不好意思先生,今晚的房間已經滿了。”
林川眼眶通紅,抓著對方的衣袖:“我就上去看一下,就一下。”
“抱歉先生,我不可以放您上去。”
林川忙說:“我什麽都不做,我不會搗亂的,我隻是想……我隻是想再看他一眼。”
謝停洲剛才也許隻是沒看到自己,或者是人太多,他不方便相認。
林川給對方找了很多理由,唯獨不肯接受最有可能的那一個。
酒店的工作人員已經有些無奈:“先生,如果每個粉絲都像您這樣,我們的工作真的很難做,請您離開吧。”
“……”林川又停了一會兒,才終於明白自己不可能上去了。
他轉身走出了酒店,腳步遲緩,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轉身,再次看向酒店。
兩分鍾後,林川出現在了酒店後方的莊園裏。
林川抬頭看著足足有二十多層的酒店,目光很快就放到了三樓安全通道上半開著的一扇窗戶裏。
此刻已經是深夜,林川趁著夜色走到樓下,扒住最底下的管道,很輕鬆地就跳到了二層,他再伸手扒住窗台,借力一跳,翻身跳進了三樓的窗戶。
落地也是無聲的,林川在原地蹲了一會兒,確認沒有人發現自己後慢慢站直,走出安全通道,走向了電梯。
但林川很快就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個酒店必須有房卡才能刷電梯,電梯裏除了一樓,他無法按下任何樓層。
林川隻得重新出來,走進了安全通道,他不知道謝停洲住在哪一層,可是剛才聽粉絲們說他一般住的都是總統套房,而酒店的總統套房,通常都是最高的那一層。
林川一層一層往上走,持久的體力消耗讓他呼吸有些加速,臉色也開始發紅,但他一直沒停過腳步,直到爬到第二十七層,才終於停下腳步。
應該到了。
林川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應該很狼狽,滿臉都是汗,衣服也都濕透了,但他顧不上這些,緩緩推開了安全通道的門。
走廊裏寂靜無聲,頂層的房間並不多,林川走了一圈,不知道哪一個是謝停洲的房門。
但他不能一個個敲門,不然會驚動安保,隻能有些焦慮地重新回到了安全通道。
等了一會兒,一個腳步聲匆匆傳來,同時還有敲門聲。
“老板,是我。”
這聲音有些耳熟,林川探頭一看,正是謝停洲的經紀人!
他迅速屏住呼吸,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許久,門開了,謝停洲麵無表情的出現在門口。
“不是跟你說了不去嗎?怎麽又過來了。”謝停洲似乎並不想經紀人進門,而是直接在門口和他對話。
“老板,”王海青的神情有些為難,“剛才接了個電話,說這次的飯局是李總親自接待,您……怎麽說也得露個臉吧,不想和他們吃飯,握個手也行啊。”
“不去。”謝停洲拒絕的幹脆利落,隨後“啪”的一聲,關閉了房門。
王海青無奈地歎了口氣,小聲開口:“我的祖宗誒,你可真讓我為難死了。”
他垂頭喪氣地離開了房門口,林川卻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屏住呼吸盯著門口,伸手顫抖地敲了敲門。
等了一會兒,門裏卻沒有任何動靜。
林川再次伸手,正準備敲門,門被人猛地拉開了。
謝停洲似乎有些火大:“你怎麽還……”
他一句話沒說完,看到門口陌生的青年頓時一愣,隨後神情有些警惕:“你是誰?”
說話的同時,謝停洲下意識看向青年手中,卻沒有看到任何拍攝設備。
但這也並不保險,現在的隱形拍攝手段太多了。
“……”林川說不出話來,他隻是愣愣地看著對方,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一句,“你……”
你不認得我?
這句話說出來卻比想象中要困難,林川努力了半天,喉頭卻像是被人掐住,許久都說不出來那句話,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眼眶紅的可憐。
他騙不了自己了,對方的反應太過明顯,謝停洲……根本就不認識自己。
謝停洲的神情滿是不耐,語氣冷了下來:“你竟然能跟進酒店來?怎麽,就這麽想拍到我的隱私?”
“你自己看看,這屋子裏有人嗎?”
謝停洲甚至故意側身讓了一點,好讓對方看清空無一人的房間,語氣也越來越冷:“馬上離開,不然我現在就報警。”
對方臉上的抗拒和厭惡比冰冷的刀尖還要傷人,林川眼睛一眨,眼淚無聲地掉了下來。
謝停洲頓時一愣,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哭,青年一張臉長得十分養眼,放到演藝圈也絕不差勁的一張臉,為什麽要來做狗仔?
林川在空白的頭腦中,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知道了……”他喃喃開口,朝後退了一步,“對不起,是我誤會了。”
他認錯了人,卻還沾沾自喜,以為死去的人真的還能回來。
可他心裏始終都有一個很小的聲音在反駁,林川自己是跳下懸崖回來的,身體也是原來的身體,而謝停洲……他的身體就是在自己的懷裏變冷的,又怎麽能回來呢?
視線變得模糊,林川不願意讓眼前的人再看到自己這種狼狽的模樣,轉身大步走向了安全通道,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謝停洲有些疑惑地看著對方的身影,再抬頭看向“安全通道”指示牌,對方怎麽沒走電梯?難道他是爬樓梯上來的?
想到酒店二十七層的樓梯,謝停洲很快否決了這個念頭,大概隻是怕被人看到,所以走了樓梯。
王海青的電話再次響起,謝停洲關了門,不耐煩地接起電話:“又怎麽了?你有完沒完?”
王海青一愣,不明白老板這突如其來的火氣是為了什麽,隻能小聲問:“老板,明天的飯局你不去,那見麵會開完見一眼李總行嗎?他到時候就在後台,不用你移步。”
謝停洲煩躁地擰起眉心,終於沒有再拒絕,淡淡地應道:“知道了。”
“……”王海青忍不住問,“老板……出了什麽事嗎?你怎麽這麽生氣?”
“……剛才有個狗仔敲我的門。”
王海青頓時驚呆了:“狗、狗仔?!不會吧,他怎麽進來的?——這酒店到處都是監控,他跑不掉的,老板你等著,我這就去查監控!”
一句“不用”還沒說出口,王海青已經迅速掛斷了電話。
謝停洲微愣了一下,也隨他去了。
酒店行動很快,聽說客人被騷擾了,迅速就翻到了監控,然後就發現那個狗仔竟然是從三樓翻進來的。
王海青聽說後,一臉的不可思議:“從三樓進來???你開玩笑吧,這酒店三樓都有十幾米,這個人是會飛嗎?!”
查監控的工作人員也一臉不解:“我們也不知道他怎麽進來的,但是從他出現在監控裏的時候,就已經是三樓了。”
“……”王海青要到了那個人的監控正臉照片,看了一眼,隨後就是一愣。
竟然是他在大廳的時候見到的那個粉絲,他記得對方手裏沒拿相機,在所有人都忙著拍照的時候,他隻是直直的看著謝停洲。
而監控裏也顯示,他是自己爬了二十多層樓走到的頂層,通常記者會買通酒店的工作人員,不可能用這麽笨的方法。
……不是記者,那大概就是粉絲了。
王海青把調查結果告訴了謝停洲,同時問他要不要報警,這個人應該是私生粉,擅自闖進了酒店裏。
“……私生粉?”謝停洲頓了一下,想到青年哭的雙眼通紅卻還強忍著眼淚的樣子,終於還是開口道,“算了,不用報警了。”
……
林川站在酒店的莊園裏,夜風將他吹得冰涼,原先的汗早就被吹幹,渾身都是冷的。
可這些他都感覺不到了,大明星謝停洲的出現就像絕望的生活裏出現的一道光,給他帶來了最後一點希望。
在相見的一瞬間,林川甚至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可現實比想象殘忍的多,他自以為的失而複得,卻隻是癡人說夢。
師父確實死了,死在了仇家的圍攻裏,死在了陳年的舊傷裏,死在了……為了救林川而渡到他自己身上的劇毒裏。
林川的腦袋有些缺氧,大概是哭了太久,太陽穴開始尖銳地頭疼,而他的積蓄在出院後本就不多,買機票更是用了大半,現在連居住都成了問題。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重新坐飛機飛回去,遲來的困頓和窒息感讓他每走一步都顯得極為困難,林川在極度的寒冷中,看向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繞過保安亭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林川跟著師父拜師學武的那些年,追蹤和反追蹤學的極為熟練,還曾經悄無聲息地潛進過謝停洲的屋門,雖然事後被發現罰站了一個時辰,林川卻依舊得意洋洋,說他在這方麵已經出師了。
當時謝停洲是什麽神情他已經記不清了,可也依稀記得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和口是心非的批評。
……
地下停車場裏的溫度並不低,林川隨便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縮成一團,低頭睡了過去。
行走江湖總會有找不到客棧的時候,在確定安全的環境下快速入睡也早已是他的必備技能。
不過以往這個時候,他身邊都會有人替他守夜,讓他睡的更安心一些。
這一晚的夢境十分混亂,刀光劍影中,林川總能看到那個一身白衣的人站在他身邊,無論多大的風霜,都替他擋的很好。
……
品牌見麵會在早上十點,謝停洲六點就到了停車場,他需要盡早趕去做妝造。
司機也沒有睡醒,正打著哈欠開車門,餘光冷不防看到一旁的角落裏有個人影,瞬間嚇醒了。
“臥槽!”
王海青不滿地朝他看了過來:“一大清早的你幹什麽?”
“有、有個人!”司機指著那個角落,“嚇死我了,我以為鬧鬼呢。”
清晨的停車場沒有開燈,環境有些昏暗,那個人影無聲的坐在角落,看起來的確很嚇人。
王海青也看了過去:“啊?是不是保安啊?怎麽在這裏睡著了?”
這停車場又冷又潮濕,角落的牆也是硬的,一看就不舒服,怎麽有人能在這種環境下睡著?
謝停洲也看了過去,隨後就是一愣。
雖然對方低著頭,可他那身黑色的衛衣謝停洲卻一眼認了出來。
正是昨晚敲他房門的私生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