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駕駛那位置有多微妙, 是個成年人都清楚。
更別說鄧嬌那八卦到近乎八婆的眼神。
她當下便麻溜下車,來到車後座還不忘湊上前去,巴巴跟祝雲雀解釋, 說, “祝老師,你別誤會啊,這位子我不常坐的哈,當然平時也沒什麽女的能坐,我幹哥他這人很守男德的, 至於我嘛, 我不算異性——”
話沒說完,頭頂就結結實實挨了一爆栗。
鄧嬌捂著頭慘叫一聲。
陸讓塵沒什麽好氣兒地睨著她嗤笑,說,“就你長嘴是吧。”
低磁朗潤的嗓音在耳畔**開, 真實又拿人,連車內都是和他身上一樣淡淡的烏木沉香,感覺就像闖入他的領地。
坐在副駕的祝雲雀悄無聲息地心悸了瞬, 低眸抿唇係上安全帶。
鄧嬌哼唧一聲不吭聲,老實閉嘴充當她的吉祥物。
雖然這所高中是私立, 但的確算不上貴族, 所以他這車在校門口看起來還挺騷的,就跟他這人一樣,逗留沒一會兒,就能惹到異性不斷朝他好奇張望。
甚至投來目光的,還有幾個祝雲雀眼熟的同事。
陸讓塵卻始終視若無睹, 目視前方發動引擎,聲線挺淡的, 說,“下班還挺早。”
車上了主路,視野開闊起來。
祝雲雀聞言朝他看了眼。
實話說,陸讓塵側顏很能打。
淩厲又料峭的鼻峰將骨相絕倫的臉利落地一份為二,下頜線也是緊致流暢的,沒什麽表情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冷峻得像冰山,可那雙眼睛深沉溺著著你的時候,又會讓你覺得,他根本就是太陽。
熾熱,耀眼,將你輕而易舉便融化。
這樣的男人,根本沒女人能抗拒得了。
也說不上這會兒什麽心情,祝雲雀稍稍提上一口氣,收回目光道,“嗯,高二暫時還沒開晚自習。”
一說這個,鄧嬌可激動了,又像個牛皮糖似地趴到祝雲雀靠背上,說,“那祝老師,高二還有可能開晚自習嗎?”
她說著。
陸讓塵就順勢朝祝雲雀看。
還是那樣平靜如水的一張臉,素淨恬淡的像朵白山茶。
祝雲雀說,“不清楚,還要等上邊通知。”
鄧嬌拉長音啊了聲,“要是真上晚自習我可怎麽辦啊,俱樂部離學校好遠的,我哥根本沒時間接我。”
她的擔心不多餘。
就算高二不開設晚自習,高三也會開,育華高中一向如此,對學業抓得很嚴格。
祝雲雀也是順勢想到,幾乎沒過腦地開了口,說,“你讓塵哥不是能接你麽。”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陸讓塵聞言挑了下眼梢,目光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臉上。
饒有興味的眼神,幾分揶揄,還沒等鄧嬌開口,他就意味深長地笑了聲,說,“祝老師還挺會安排的。”
“……”
祝雲雀一抬眼就撞進他漆邃的雙眸。
又怎麽會不懂他話語裏的陰陽怪氣和謔弄。
正要開口解釋什麽。
鄧嬌卻哼哼唧唧地橫插一腳道,“他才懶得理我呢。”
那感覺就像有祝雲雀撐腰,她才敢吐槽,“他哪次來學校不是我哥打電話三番五次求他的,哦,也就這次接我痛快點,我哥一開口他就來了,簡直是破天荒。”
小姑娘說話直,從不藏著掖著。
也更引人遐想。
祝雲雀指尖不受控製地蜷了下。
抬眼就見陸讓塵眼睫掃下來,目光透著威懾般撇了眼鄧嬌。
扯扯唇,他聲音挺冷的,“你再說?”
鄧嬌委屈巴巴地噘嘴,一個勁兒地朝祝雲雀這邊靠。
祝雲雀微妙地尷尬了瞬。
想想就說,“不然就打車吧,看看班上有沒有同學樂意和你拚車。”
鄧嬌說,“也行。”
跟著又問,“那你看晚自習的時候多麽?”
祝雲雀搖頭說,“還不清楚,但一周怎麽也要輪個兩次。”
鄧嬌點點頭,又歎了口氣,一想到高三隻有一天休息,還上晚自習,就很惆悵。
卻不想半晌過後,陸讓塵突然開口了。
瘦直修長的指尖輕點著方向盤,他語氣慵懶隨意,“我可以跟你哥換班接你。”
恰逢紅燈,車停在車流中。
鄧嬌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說,“讓塵哥,你在大發慈悲嗎?”
祝雲雀輕抿起唇,也禁不住朝陸讓塵看。
卻發現陸讓塵眼神正撂在自己身上。
就這麽長驅直入又短暫地覷她一眼,男人收回目光,往後慵懶一靠,若有似無地笑了下,又拽又痞道,“嗯,就當我大發慈悲吧。”
“……”
祝雲雀扭過頭看向車水馬龍的街景,忽然就覺得,這車堵得還挺是時候。
隻是學校和新悅祥府距離實在短。
過了這個紅燈,再一拐,就到了小區門口。
祝雲雀也是在下車之前,才知道鄧嬌不是要去陸讓塵家,而是他們那群人當天有場飯局。
鄧嬌這姑娘也是有話真說,直接慫恿祝雲雀,“老師,你回家也是一個人,不如跟我們一塊兒唄。”
得承認,祝雲雀確實在那瞬間心動過。
隻是陸讓塵似乎沒那方麵的意思,聽到這話,他眉心不耐地輕蹙,瞥了眼鄧嬌說,“差不多得了。”
已經記不清這一路上被嗬斥幾次。
鄧嬌是真無語了,直接朝他翻了個大白眼,嘟噥了句“大木頭”。
陸讓塵卻不為所動,單看了眼祝雲雀。
像是想說什麽,又沒說。
祝雲雀也沒說什麽。
眼波平靜地收回目光,丟下一句清清白白的“謝謝你送我”,便推開車門下車。
等她真下了車。
車上人的視線又變得純粹而濃烈。
像是盯著覬覦在心的所有物,陸讓塵視線追著祝雲雀的身影,直到她閃身進了小區,才收回目光,重新發動引擎。
鄧嬌看在眼裏,忍不住說,“讓你裝,這下後悔了吧,你說剛剛多好的機會啊。”
機會是挺好的。
但在場的人不對。
想到李鐵跟周瑾,陸讓塵挺無奈地擰了下眉,哼笑了聲,說,“你懂個屁。”
碰到這倆人,祝雲雀過去就隻有挨罵的份兒。
他是瘋了,才舍得把她往火坑裏推。
-
回去的時間還早,祝雲雀當晚和許琳達見了一麵。
兩人約在附近的小吃街吃飯。
祝雲雀便順勢跟她提起這陣子和陸讓塵來往的事。
許琳達聽說她生病,啊了聲,語氣那叫一個不樂意,“你生病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告訴我啊,還一個人挺著,多傻啊。”
祝雲雀就笑,“當時覺得自己一個人能挺過去。”
許琳達淺白她一眼,說,“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找機會吊陸讓塵,不過也算因禍得福了哈。”
祝雲雀笑笑沒接話。
其實那天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沒想到陸讓塵會知道自己生病,也沒想過那天他還能給自己做飯,更沒想到,這天兩人還能碰上一麵。
許琳達說,“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來接那個鄧嬌,順道再見你一麵。”
“不過我也是不理解,明明今天那麽好的機會,他為什麽不帶你一起啊,不過是鄧哲的生日而已。”
這事兒還是許琳達從微博上看到的。
說起來,許琳達和鄧哲這倆人還挺有意思的,雖然這麽多年都沒聯係,但倆人微博還互關著。
許琳達也是聽說鄧嬌就是鄧哲妹妹後,才重新登上那個號,然後就刷到今晚鄧哲剛發的一條,一群人給他過生日的微博。
他發的照片挺多,其中一張有隻手明顯是陸讓塵的。
她還給祝雲雀看呢。
可祝雲雀拿過手機看了幾眼後,卻隻注意到陸讓塵旁邊那個戴著戒指的女人的手。
咀嚼肉串的動作頓了頓。
祝雲雀眼神空泛幾秒,說,“可能不方便吧。”
兩人關係還沒到那個地步。
也可能當晚的飯局,有別的異性,他不想徒增麻煩……
祝雲雀已經很久沒為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內耗過。
也說不清為什麽,當天和許琳達分手回家後,她就是忍不住想了好多。
想張樂瑤白天跟她說的,又在辦公室裏跟其他人說的那些。
想她跟陸讓塵是不是加了微信。
想他們私下是不是聊了很多。
甚至在想,今晚的那個局,是不是她也參加了,那個坐在陸讓塵身邊的異性,是不是她。
好像忽然間。
她又變成曾經那個,會為陸讓塵窮思竭慮的祝雲雀。
這種感覺挺可笑的。
但她又好像沒辦法掙脫。
強行讓思緒放空一陣,祝雲雀決定去洗澡,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隻是沒想到,當晚能那麽倒黴,她剛洗沒多久,整個小區就忽然停電了。
與此同時。
剛從火鍋店轉戰到酒吧的一夥人,剛來到酒吧。
局是陸讓塵組的,待遇好,是樓上的VIP卡座,各種酒和零食水果點了一桌,往下一看就是live演出的舞台,視角絕佳。
鄧哲新鮮夠了,樂嗬嗬地回來,打眼一看就撇到陸讓塵在那低眸神色厭厭地回著信息,估計又是哪個煩人的合作商。
不過他這一整晚上都這樣。
有心事,喝酒都跟養魚似的。
鄧哲隱約聽鄧嬌說過,說陸讓塵接她的時候見到祝雲雀,其實他挺想問倆人咋回事的,但周瑾和李鐵在,他也就沒說。
本想這會兒問問的,但看陸讓塵那擺在臉上的破爛脾氣,他還就真不敢說了。
於是坐下來,也沒摻和,幹脆拿出手機刷了刷微博。
然後陸讓塵就聽鄧哲草了聲。
男人懶懶掀眸,挺嫌棄地看他,氣樂了,“你特麽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
鄧哲說,“我能不一驚一乍麽,你前女友給你微博點讚你不一驚一乍?”
“……”
陸讓塵眼眸深了深,腦海裏一下就蹦出祝雲雀那張臉。
挺難共情的。
因為他根本就沒祝雲雀微博。
祝雲雀用不用微博都兩說。
可話還沒說出口。
鄧哲就費解道,“你說這許琳達,是手滑給我點讚,還是她故意的?”
聽到許琳達,陸讓塵眼皮子跳了下。
鄧哲緊跟著又草了聲,“靠,這不祝雲雀麽。”
祝雲雀這三個字,就像烙在心上的一處傷口。
隻要一提,眉心都跟著緊促。
鄧哲這人比鄧嬌還上道。
直接把手機遞給陸讓塵,說,“你看,是不是她,還跟許琳達互動呢。”
喉結滾了滾,陸讓塵擰眉接過,然後就看到那個叫skylark-的賬號,最新發布的那條。
skylark-:【……又碰到一次洗澡停電,這是什麽魔咒嗎?[笑哭/]】
點開評論,下麵是賬號linda許的回複:【啊,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去接你吧】
也不知道她看沒看到許琳達的回複,對話就在這戛然而止。
恰巧就是這瞬,微信彈出一聲提示音。
下意識撇了眼,發現是社區群的集體通知,群主是那棟樓的管家,@所有業主,說小區電路臨時出了故障,電業局那邊正過來人準備檢修,讓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不出意外,所有業主都在罵罵咧咧。
陸讓塵濃眉一凜,忽然就確定了什麽。
幾乎沒猶豫的,手機扔回給鄧哲。
把眼前剩下那半杯雞尾酒仰頭喝光,陸讓塵撂下玻璃杯起身,頎長高大的身姿果決又桀驁。
那淩厲的架勢看得鄧哲一愣,他說,“你幹嘛去。”
“回家。”
清磁冷冽的一把好嗓。
俊絕立體的臉在暗昧的霓虹光線下冥冥不清,扔下這句,陸讓塵拎著車鑰匙,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