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暉，”回到了法術學校住處之後，文格淵馬上就問了方雲暉一個問題，“今天法術組織的領袖盧晨光連勝了兩輪，不過，他的對手全部都是主動棄權了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下一輪你抽簽遇到了他該怎麽辦？”
方雲暉沒有回答，端起桌上的茶碗來輕輕地呷了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這個你就盡管放心好了，我的大師，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至少在我進入八強之前是不會發生的。”
“哦？”文格淵的語調顯得很驚奇，“你這麽有把握嗎？”
“當然了，你有沒有想過，規則為什麽是每輪一抽簽呢？你相信有真的公平存在嗎？這麽做的目的非常明顯了，法術組織在八強之前是可以操控比賽進程的。盧晨光犧牲了四個名額，分給了聖殿和祭司殿也是這個目的，大師你想，八強的席位被他們先占了一半，剩下來的參賽者全部都是大周的法術師，領袖在裏麵怎麽折騰，聖殿和祭司殿的評委會來管嗎？”
文格淵哦了一聲，繼續問：“你的意思是，盧晨光會在抽簽中作弊，使得他不會在八強之後遇到你嗎？”
方雲暉放下了茶碗：“是的，我就是這麽想的。在開賽之前，盧晨光可能未必把我放在眼裏，可是今天過了之後，他一定會重視我這個對手的。在我和他之間，你放心，更緊張的是他，不是我。”
兩個人正在用精神力談談講講，就聽到房間外麵狐狸精妹妹嫋嫋婷婷的聲音：“方雲暉，外麵來了人想見你，是那個叫做素光的法術師。”如聖獸所描述獸人的智力，他們在語言方麵果然是有著難以想象的天賦，對方的這個聲音，如果是一個不認識的人閉起眼睛來傾聽，絕對會認為這是一個從小在京師長大的公侯美女。
方雲暉冷笑了一聲，說：“你讓他進來吧，他是我舊日的師父，沒什麽關係的。”隨後向文格淵說一個示意：看我說得沒錯吧，這就找上門來了。
素光法師進來之後，向方雲暉深深地行了個禮，方雲暉瞧得出來，這個禮，跟以往是不同的。以往素光見到方雲暉，雖然他是自己以前的畢業生，但都保持了足夠的禮貌，那都是因為方雲暉在帝國中的身份和地位使然。在內心深處，素光甚至仍然有些看不起方雲暉：這個小廢柴，你在帝國中的地位再高，跟我們法術界是沒有什麽關係的，就算是當上個什麽特聘顧問，還不就是你拿那些樹精的法術植物換來的？
可在今天，情況完全不同了，這個禮，是發自素光內心的了。方雲暉也承認，無論素光這個家夥人品如何，但有一點是要承認的，他是一個標準的法術師。甚至於，比較起來心思複雜的常真、世故圓滑的盧晨光，素光更像是一個守著舊有法術界規則和尊嚴的法師。所以，對強者的崇敬，無論以前自己怎麽認為小家夥是個廢柴，也無論他以前的身份如何，素光從內心深處，都向今天在賽場上表現出超然法術實力的方雲暉表達了他自身最真切的敬意。
“哦，素光師父，快請坐，都已經這麽晚了，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方雲暉一臉的壞笑，有些明知故問。
不過素光不是常真，對方雲暉的表情變化置若罔聞，神情木然地說：“我是受了盧晨光領袖之托，來找你商量一些事情的，主要是關於比賽後續賽程的安排問題。”
方雲暉隻是笑了笑，這原本就在他的預料之內：“賽程安排？這種事情找我商量做什麽？哦，是這樣了，盧晨光領袖一定是意在奪冠，怕遇到我這種纏夾不清的小家夥浪費了元氣，等真正碰到高手的時候不能用最完備的狀態迎戰吧？”
素光對方雲暉這種略微帶著嘲諷意思的話沒有半分反應，隻是木然地回答：“你說對了一半，盧晨光領袖的確意在奪冠，而且拿到那個法術界三大組織公認‘法導聖師’頭銜，也是法術組織倡導舉辦這次大會的最終目的。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盧晨光領袖並不是怕
在淘汰賽中過早地碰到你！”
這話說的就有點不客氣了，再怎麽看，就單憑自己今天的表現，單憑凱特一獸之力，幾乎就可以說是不輸於當世任何在法術組織裏知名的法導師了，這個盧晨光有夠狂！方雲暉舔了舔嘴唇，正要說話，素光卻已經堵住了他的話頭，繼續說了下去：“我想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盧晨光領袖的意思，並不是他一定有把握勝過你，而是——在前麵的選拔賽當中，你和領袖大人，根本就不可能遇到！”
方雲暉點了點頭，對這種賽程作弊的情況，他早已經有估計，而且根據自己對盧晨光的認知，這家夥並不是什麽忠厚長者，他這麽幹，也是順理成章的。
“所以，領袖大人托我帶話給你，明天的賽程請你安心比賽好了，如果賽程進行得快的話，明天進入八強的另外四席名單可以產生，領袖大人和你都會位列其中。我這麽晚來找你，隻是想問問你的意見，八強之後的比賽賽程，你想怎麽安排？畢竟，你還是咱們組織的特聘顧問，組織的利益，也就是你的利益。”
方雲暉咧開嘴笑了，這個盧晨光，玩得還真是離譜呢。作弊做得這麽誇張，派了素光來，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總之是想拉攏方雲暉，幫自己登上“法導聖師”的寶座！
“我說素光師父，後麵賽程怎麽安排我姑且不論，我想提醒你一點的就是，你真當聖殿和祭司殿的評委都是擺設嗎？賽程的前半段，都是大周帝國裏的法術師，打生打死，誰勝誰敗他們都可以不管，但八強之後的抽簽，你以為他們是那麽容易可以瞞過去的麽？”
素光沉默。方雲暉一語中的，這正是盧晨光奪冠計劃中的最大阻礙，就算方雲暉同意了自己的做法，但抽簽的作弊又怎麽能瞞過人家那兩大法術組織的評委呢。
方雲暉見他沒話說了，像一個前輩教育子女一樣伸手拍了拍素光的肩膀——這是自己在法術學校裏曾經最想做的事情之一——用一種訓導的口吻說：“我說素光師父啊，凡事你都要動動腦子，光想著死玩作弊，不是太愚蠢了嗎？”
素光並沒有像方雲暉想象的那樣，眼中噴出怒火——那正是方雲暉所希望看到的，方雲暉真的有點失望——這個昔年趾高氣揚，視小方雲暉如糞土的法術學校副校長隻是低下了頭，沉聲地回答：“是，請顧問先生為組織指點一條捷徑。”
方雲暉咳嗽兩聲，在房間內來回踱了兩步，拿足了架子說：“是這樣的。其實組織隻要能把我們大周自己參賽席位的四個人搞定，完全就可以不抽簽！”
“不抽簽？”大周有點失聲了，媽的不抽簽我們倒是肯，人家能幹嗎？
“你別著急，聽我說啊。聖殿的神法師和祭司殿的大祭司各有兩人出賽，你以為他們就不怕自己人先碰到一起嗎？”方雲暉笑著提醒素光說。
“他們自己人碰到一起，就會有人直接棄權，保證另外一人的元氣完好。”素光不清楚方雲暉想說什麽。
“錯了！”方雲暉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如果聖殿教宗或者祭司殿教皇在這裏，這種情況可能是會出現的。你不了解人性，完全用法術組織的思路去估計他們，沒有絕對的權威，就犧牲自己的榮譽賣放，他們會做嗎？”
“”
“所以我給你的建議是，進入八強之後，把賽程分為上下兩個半區，每個半區放一個聖殿的人、一個祭司殿的人，和兩個我們的人，然後再進行抽簽，當然，你還可以在分區的時候直接就把我和盧晨光領袖分開。兩個區的勝出者再來爭奪法導聖師的稱號，這樣一來，在每個半區之內，就可以進行公平的抽簽了。無論是我們兩個人抽在了一起，或者是我們的兩個人分別迎敵聖殿與祭司殿，我們都是占了便宜的！”
素光想了一想，方雲暉說得的確有道理，在每個半區之內，如果分別迎敵聖殿和祭司殿，那麽法術組織的人勝出概率就比他們都大一倍，如果自己人先
碰上了，完全可以讓碰到領袖的那個自己人棄權以保存領袖的實力！這果然是個非常絕妙的主意。不過他還是有點猶豫：“你肯定聖殿和祭司殿會同意這個主意嗎？”
“我肯定，素光師父，你相信我吧，在絕對的權威麵前才談組織。除此之外，大家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名利！”
望著素光走出了房間，文格淵問方雲暉：“我現在越來越感歎你的思路了，你是怎麽想到賽程分區的這個辦法呢？”
方雲暉笑了笑，沒有回答。文格淵沒看過世界杯，不懂什麽叫種子隊，也不知道自己前世裏自己國家乒乓球隊員賣放輸給自己隊友的那種心情，怎麽可能會理解自己是怎麽想到這種辦法的呢？
毫無意外的結果。經過商討，聖殿和祭司殿的評委欣然地接受了八強以後的賽程安排，而且盛讚法術組織想的周到，思路新奇，辦法高明雲雲。盧晨光也毫不客氣地把這種思路歸功於自己，同時對方雲暉更增加了幾分戒心：這個小家夥，真是不簡單那，他建議自己這麽分組，有什麽意圖呢？是不是也在覬覦法導聖師這頂炫目的帽子？
方雲暉其實絲毫沒有這種想法，他在前世裏麵武俠小說看多了，知道天下第一這個頭銜固然是風光得很，隻不過你要有命去挨才行。一定會不停地有人上門來挑釁，就算你真的武功蓋世，怎麽也打不死，也會被今天這個來踢館，明天那個來拜山的人給煩死。苗人鳳那廝，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就是因為名號問題死在了商劍鳴的手上了麽？唉，真是名聲累死人。而方雲暉替法術組織出這個主意的主要目的，當然自己也不會一點好處也沒有，自己篤定進得了八強，這樣分區比賽，自己遇到聖殿神法師和祭司殿大祭司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跟不同類型的對手多交手，完全符合自己增加實戰經驗的主要意圖。
比賽在繼續進行下去，抽簽抽到盧晨光領袖的人個個自認倒黴，直接棄權，隻有到了進八強的最後一輪，估計是盧晨光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不露上一手說不過去，於是跟組織裏的一個法導師交了一回手。
不得不承認，這絕對會是在以後多少年中，都能在法術界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比賽，所有中級以下的法術師全都看得呆了。如果你在這個世界上相信神明的存在，而又想象不出神明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話，你真的應該來看看這場比賽。兩個人剛交手了兩個回合，施放了五六個法術，方雲暉馬上就給這場比賽定性了：這是一場奢華的表演賽，如果說法術大會算是華州大陸上的奧運會，這場表演賽絕對比開幕式還出風頭。風、土、水、火四大係，加上光係、雷係、輔助係的高級法術輪番上陣，不用上“恢宏盛大”四個字，絕對是不足以形容當時的場麵。
兩人“酣戰”了近一個半小時的時間，那名法導師終於“力有不逮”地“惜敗”，同時也向領袖大人表達了自己心服口服的敬意，大周的法術師們歡呼鼓掌，場麵非常的熱烈。
“你們人類都是這麽虛偽的嗎？如此作假，心靈上如何得安？”方雲暉身後的狐狸精妹妹低低地問了一句。
方雲暉笑了笑：“我知道你們獸人向來以自己的智力超群而自傲，不過在我看來，這世間不僅有智力的高下，那隻能歸類於‘智商’，而獸人的‘情商’就比人類低得多了。”
“我不明白，但我能感受得到，那個盧晨光領袖，好像有種很滿足的感覺呢，這種明擺著作假的比賽，贏了有什麽值得高興的？”狐狸精妹妹越發地困惑了。
方雲暉有點卡殼，但想了一想回答她說：“是這樣的，這好比你的那個幻境，進去的人都看到了自己最想得到的東西，因而就會覺得非常滿足。我隻能這麽說，領袖大人很享受這種別人驚歎、讚揚的這種感覺，隻不過他沒進入到你的幻境中去，就給自己製造了一個類似的幻境。實際這世間的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沉溺在自己的幻境之中而致迷失了本性，迷失了自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