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先,字古樵;儀征張氏子。年十一,投焦山鬆寥閣出家,依破暗燈;閱無夢無想主人在什麽處公案,疑甚,行坐不安;忽一日,登山,失足傾仆,豁然大徹。燈命充監院,後繼主法席。住山四十年,百廢具舉;僧至者如歸。茲略示焦山係統於下:
古樵智先——鑒堂德鏡——碩庵行載——敏修福毅——碧岩祥潔——濟舟澄洮——澹寧清鏡——巨超清恒——秋屏覺燈——性源覺詮——墨溪海蔭——月輝了禪——流長悟春——芥航大須——雲帆昌道以上諸師:著名者為福毅、澄洮、了禪、大須諸人。
福毅,字敏修;武昌李氏子。年十五,祝發漢陽歸元寺,受具。誌慕宗乘,至焦山參碩庵。命看無字話;十餘年無所人;大病幾死;忽猛省曰:“狗子佛性無,乾坤一火爐;擬議剛半步,徹底盡焦枯。”呈諸碩庵,得蒙印可。後主焦山。乾隆二年,值鎮江大旱,至揚州募米三萬餘石賑之。年八十五,無疾而化。
澄洮,字濟舟;武昌梁氏子。受具於歸元寺。杖錫遊方,遍曆吳楚名山;參碧岩三年;一日,聞江濤聲,忽然省悟。後繼法席;專以本分事接人。乾隆帝兩次南巡;奏對稱旨,寵錫有加。乾隆五十五年庚戌秋,某日晨起,沐浴更衣;對眾說偈;翌日而逝。壽六十有六。
了禪,字月輝;盱眙雷氏子。鹹豐癸醜,太平天國兵,焚金山、北固,率眾至焦山。了禪與其徒悟春,死守不去;往敵營陳說利害,竟得免焚燒。自太平兵至,江南諸刹,無一存者;獨焦山獲免,了禪之力也。
大須,字芥航;鹽城儒家蔡氏子。年十二,出家;至焦山,為月輝所器重,囑悟春付以法。鹹豐辛酉,主定慧寺;值太平之亂初平,常住屢空,禪堂與各庵多違言;大須開誠布公以處之,乃大和睦。專以焚修文字兩途,誘掖後進;創說戒法,兼宏淨土,不為高遠,使人由淺入深;各叢林皆相仿效;焦山法席,於是重振。入寂於光緒十五年己醜之夏,年五十有六。
與明雪同門之化山明盂;傳慈雲俍亭淨挺。淨挺,錢塘徐氏子;參盂和尚,一語洞明大法。康熙年間,住嘉善慈雲寺,傳洞山之正脈;宗說兼通,敲唱雙舉。著有《閱經十二種》:曰《華嚴經頌》、《梵網戒光》、《楞伽心印》、《維摩饒舌》、《圓覺連珠》、《楞嚴問答》、《藥師燈焰》、《彌陀舌相》、《金剛三昧》、《心經句義》、《法華懸談》、《涅槃末後句》。
壽昌慧經之弟子四人:最著者為博山元來、鼓山元賢二派;在清初均盛極一時。今分述之:
博山元來,名大艤,字無異,舒城人。其道大振於明末;吳越江閩之間,學士大夫,禮足求戒者,先後不下數萬人;曾至桐城金陵,迎者塞途。入寂時未有分明傳法之人;然其首座瀛山智誾,則弟子之著名者,與智訚同門者,有福州長慶宗寶獨禪師;傳廬山歸宗天然函昰禪師;罡為番禺曾氏子;康熙年間人。著有《楞伽心印》八卷;《楞嚴經直指》十卷。嗣法門人有今釋、今辯,為博山第四世;以後則不可考矣。此外尚有羅峰大師弘麗者,亦博山嗣孫。康熙年間,開法於嶺南日新山;乃洞宗之佼佼者。有《法語》行世;晚年著《圓覺經句釋正白》六卷;居士王應華為之敘雲:“打翻圭峰窠臼,闡揚洞上宗風。”可以見其概矣。茲示博山略係如下:
鼓山一派,宗風之盛;比於博山,有過之無不及。元賢、道霈,兩代媲美;曹洞宗之大振於清 初,皆此師資之力也。
元賢,字永覺;建陽蔡氏子。幼習儒;年二十,為邑名諸生;嗜周程張朱之學;讀書山寺,聞誦《法華偈》;即知周孔外,別有此一大事。往參《壽昌經》;參究有得;年四十,裂青衿出家。一日,與壽昌問答,身心豁然,如開千重鎖相似;自此徹見玄奧。壽昌遂傳以法。住鼓山三十年,道望孤高,曹洞綱宗,於焉大振;座下常數百眾,皆勉以真參實悟;問道受戒者數萬人。入寂於順治丁酉十四年,壽八十。著有《寤言》、《補燈錄》、《繼燈錄》、《禪餘內外集》,共八十餘卷;更有《楞嚴經疏》、《金剛經疏》、《心經指掌》、《四分約義》、《律學發軔》、《弘釋錄》等書。
道霈,字為霖,建安丁氏子。年十四,出家;十八參方,曆諸講肆。後參鼓山賢,看庭前柏樹子,三年無所入。辭別出遊兩浙。複歸鼓山,充維那;一日,與師問答,被嗬出,一夜不安;至四鼓,卷簾出門,忽然大徹;自此商榷玄奧,無不吻合。賢年八十,付屬大法;寂後遂繼其席。住鼓山二十餘年,海內瞻依,以為東南一大法窟。著有《拂語錄》、《餐香錄》、《聖箭堂述古》諸書行世。
道霈於經疏,著述甚富。昔智者大師有《仁王般若經疏》,安史之亂,佚失;宋初,四明祖師多方求之,勿獲;數百載至元豐初,有海客自日本攜歸中國;霈以經疏各行,艱於尋對;因取天台舊疏合之,而訂其錯誤,輯《仁王般若經合疏》三卷。又於七十歲時,纂《華嚴疏論要語》一百二十卷。年將八十,複著《法華經文句纂要》七卷。其自敘中,推尊天台大師,自稱私淑比丘;有雲:“少年行腳,嚐曆講肆;於台賢性相之旨,得其綱領;後入禪專事參究,而諸教乘束之高閣;又十載罷參後,再取當年所習教法讀之,方知原是自家祖翁田地;自是複加鑽研,首事《華嚴》,次事《法華》”雲雲。可知道霈於教乘則出入台賢兩宗者也。又著有《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請益記》一卷;《四十二章經指南》、《佛遺教經指南》、《溈山警策指南》各一卷。茲示鼓山略係於下:
永覺元賢——為霖道霈——惟靜道安——恒濤大心——圓玉興五——象失法印——淡然法文——常敏法濬——遍照興隆鼓山自為霖恒濤盛極之後,漸見衰替。迨遍照時,又得重興,百廢具舉;舊日規模,完全恢複;此乾隆年間事也。太平天國亂後,則一蹶不振矣。
最近有古月禪師,住鼓山;頗多靈異:其係統雖不可考,殆洞宗之後勁也。古月,字圓朗;閩侯縣朱氏子。年十八持齋;二十歲後,往鼓山出家;留心參究,得悟心要。習靜於靈嶠岩,夜間他僧恒見岩上放光如白晝;岩有巨蛇猛虎,均為古月降伏;為人治病,輒愈。閩中士大夫,多來參謁;緇白皈依者,無慮數千人;鼓山由是複臻隆盛,開設道場,與金山、高旻同規;兼修淨土法門。古月晚年,或住崇福寺,或住湧泉寺,或隱岩洞,結茅而居,種茹以食;蹤跡隱顯不定。於民國八年己未七月,預言逝期;屆時沐浴焚香,念佛坐脫。壽七十有七。
(三)華嚴宗
華嚴宗至明末,雖尚有學者;然式微已甚。迨清初有柏亭大師出,為此宗之巨擘。是時華嚴典籍,多已散佚;大師搜考之博,撰述之富,其功不在五祖下焉。
大師,名續法,後名成法,字柏亭,別號灌頂;俗姓沈;仁和亭溪人。父諱相,母張氏。清順治三年,師方六歲;遇水不溺,賊斫不傷。九歲,禮杭城慈雲寺明源和尚為師;朝暮課誦大小經懺;兼通四書、《詩》、《易》。十六,剃染;十九,具戒。平居嚐論天台賢首之異同,折衷於明源。源曰:“汝當審二派之所以異,而毋濫狃其所以同;能審其所由異,自辯其所由同,而並參其非同非異者而證悟焉;則功圓俄頃,見佛於塵毛矣;何彼此紛歧之異執也。”於是師豁然頓悟。益精研《楞嚴》、《梵網》、《圓覺》、《般若》、《華嚴》、《法華》諸經;《四分律》、《起信論》等;晝夜無倦容;不唯一家教觀,朗然洞曉;即諸宗歧途,亦深入融會。凡登講座,聽者雲集;應四方之請無虛歲;所至不一地;所演說者亦非一經。一衲十年;一履三載;雖至年老,手不停披;春秋五十,注釋已六百餘卷;於雍正六年四月朔,示寂於天竺山之慈雲寺。壽八十有八。傳法弟子有二十餘人;最著四人:培豐、慈裔、正中、天懷。大師注釋經典甚多;茲列其重要者如下:
《華嚴別行經圓談疏鈔記》十二卷
《楞嚴經序釋圓談疏》二十五卷
《賢首五教儀》六卷
《五教儀開蒙》一卷
《賢首五教斷證圖》一卷
《賢首五教儀科注》四十八卷
《法界頌釋》一卷
《法界觀鏡纂注》二卷
《法界宗蓮花章》一卷
《華嚴鏡燈草》一卷
《五祖略記》一卷
《楞伽記》三十八卷
《楞伽懸談》十卷
《大乘起信論疏記會閱》十卷
《起信論摘要》二卷
《藥師經疏鈔》六卷
《觀音疏鈔》八卷
《金剛經直解》五卷
《法相圖錄》一卷
《四十二章經疏鈔》五卷
《觀經直指疏》十卷
《蘭盆會纂》八卷
《瑜伽施食經疏》十卷
《觀音疏》一卷
《彌陀略注》一卷
《如意咒經略疏》二卷
《心經二解》一卷
《尊勝經疏》一卷
《勢至疏鈔》一卷
《像想章疏》一卷
《八大人覺經解》一卷
《遺教經疏》四卷
《大悲咒釋》一卷
《準提咒釋》一卷
《佛祖綱宗》四卷
《賢宗十要》二卷
《持驗因果記》一卷
《念佛異征記》一卷
《樂邦淨土詠》一卷
《醒世善言》一卷
《西資歸戒儀》一卷
《瑜伽歸戒儀》一卷
《係念儀》一卷
《放生儀》一卷
《焰口儀》一卷
《焰口摘釋》一卷
此外如《法華圓談科注》、《萬佛懺》、《彌陀懺》、《七佛藥師懺》、《改訂觀音懺》、《仁皇懺》、《金剛開蒙注》、《開道注》、《開悟注》、《上竺誌》、《慈雲誌》、《仁壽誌》、《楞嚴誌》,著述尚多;更有《華嚴宗佛祖傳》十四卷,甫經脫稿,未及付梓,而師猝然坐化。
自柏亭大師研考《藏經》,於華嚴宗之源流始末,辨析異同,此宗係統,始裏然分明。茲略示於下:
法順(初祖)初名杜順,號帝心和尚智儼(二祖)別號雲華和尚法藏(三祖)賢首國師澄觀(四祖)清涼國師宗密(五祖)圭峰大師徹微——海印——法燈——長水——伯長——中和——佛智——玉峰——性宗——竹坡——潔庵——珍林——聚英——春穀——雲——古峰——止翁——達庵——魯山——清初華嚴宗中,尚有著名者數人,特不能詳其係統;如金台傳講沙門大義,撰《法華經大成》十卷;自敘雲:“初遊吳越諸大禪師之門;後討《華嚴懸談》,考核十門五教;間嚐留意《法華》;遍考諸注疏,融會諸說;間有管見,而是集漸成;惟吾宗順祖立三觀;雲華開十門;賢首判五教;清涼疏之鈔之,一乘圓極之理大備;推本窮源,深有望於後之學賢宗者。”大義又號半翁法師;康熙年間人也。又雲中來舟,號廣度法師;主京師旃檀寺,自稱賢首二十八世;三十餘年,未嚐輟講席。嚐以《本生心地觀經》,自唐以來,未有疏解;因考證群經,融會諸論,準《長水》楞嚴義例,積三年之功,著成疏解八卷;於康熙三十五年丙子成書。更有拈花寺達天和尚通理,著述甚多:先注《法華經指掌疏》七卷;始於雍正二年;中間因事斷續,凡二十餘年,稿經三易,至乾隆十一年丙寅方脫稿。後住香界寺開講《楞嚴》;頗嫌《楞嚴正脈》,前後次第,與清涼大相徑庭,不合賢宗家法;因製《楞嚴經指掌疏》十卷;研精極思,始於乾隆三十年,至四十一年而成書。並著《金剛經新眼疏經偈合釋》一卷;《圓覺經析義疏》四卷。
以上諸人:殆皆弘華嚴教於北方。至南方則有雪浪法師之門人巢鬆、一雨,盛唱於三吳;蘊璞大振於金陵;昧智獨揭於江西;心光宣揚於淮北;可謂盛極一時。西蜀沙門佛閑者,雪浪之第三世也;複力弘教乘,時稱賢首中興;受業者指不勝屈。閑講《法華》,曾撫卷三歎;創立科文,成《法華經科拾》七卷;其弟子知一繼述其旨,名曰《拾遺》;俾賢首一源,滴滴真乳;複如日再中;其功不小也。複有中峰讀徹蒼雪法師,號南來:滇南人;標賢首宗於吳西山支硎之間;入寂於順治丙申十三年。此皆清初南方傳華嚴教義者之略可考見者也。
然華嚴宗雖中興於清初,而不久複衰。至清末石埭楊文會仁山出;賢首之著述,經其一再搜求於日本,十得五六,為之去偽存真,分別刊行;所輯《華嚴著述輯要》,大半皆中土久佚之本;晚歲,更得二祖之《搜玄記》,三祖之《探玄記》,乃手輯《賢首法集》一百數十卷,以《探玄記》冠其首;此記自宋元以來,無人得見之;今複歸本國,於是賢宗一脈相傳之經疏,至此複備。其於賢宗教理,亦複深造自得,於古義頗有發揮,推為晚近中興華嚴宗之人,殆無愧也。
清光緒、宣統年間:有月霞法師者,亦以研究《華嚴》著聞。月霞原名顯珠,曾參常州天寧寺冶開和尚為法嗣。俗姓胡,湖北黃岡縣人。十九歲出家;參宗門向上事;曆金山高旻天寧諸名刹。後至河南太白山,構一茅蓬,自種自食;一日,閱《維摩經》,入定兩日;第三日,徒眾啟請,方覺。複至終南山,結茅安居;晝則開墾,夜則坐而不臥,如是三年,開成稻田二百畝。有人請師出山,參謁南京赤山法忍長老;既至,長老位以首座,令分座說法;由此留心教典:初究台宗,不能愜心;繼研華嚴宗,於杜順和尚之法界觀,賢首清涼諸疏鈔,均深有契悟;遂以“教宏賢首,禪繼南京”,為大江南北人士所稱許。月霞曾創辦江蘇、湖北各處僧教育會;又在南京辦僧立師範學堂;民國光複時,毀於兵。月霞到處講經說法,足跡遠至日本、暹羅、仰光、錫蘭;曾至印度,禮祗樹給孤獨園;跪誦《金剛經》一晝夜。晚年,在杭州海潮寺,創華嚴大學,講《華嚴經》及《楞伽經》、《起信論》等;三年圓滿,移居常熟虞山興福寺,續辦華嚴大學;因積勞過甚,力不能支;率弟子十餘人,遁跡西湖玉泉寺,習靜養屙;日間耳聞弟子朗誦《華嚴》,夜間主伴人華嚴法界觀;如是月餘,習以為常。於民國六年冬月三十日入寂,壽六十歲。
(四)天台宗
天台宗自明季蕅益大師以後,一變而為靈峰派,兼開淨土法門。然在清初,尚有宏傳天台教觀諸師;《宗統編年》順治庚寅七年下有雲:“其時西溪、天竺古德內衡兩法師,皆宏台宗教觀,行業靄著。”惜未詳載其事跡;乾隆年間,有性權法師,撰《天台四教儀注輔宏記》十卷;鹹豐年間,有智詮法師,撰《玄簽證釋》十卷;皆台宗之大德;其與靈峰係統有關係與否?則不可考。在康熙年間,有靈椉、靈耀兩師;其著述中,皆自稱嗣興天台教觀第五世;考其淵源,則屬靈峰無疑也。
靈椉,號運遐法師;著《地藏菩薩本願經綸貫》及《科注》各一卷;自敘有“《地藏本願經》,自唐以來無注疏;於病中注是經,凡成六卷;年逾耳順,遂綜《綸貫》而釋題,仍輯《科注》以銷句;顯我佛之悲心,昭地藏之本願,輔法門之闕典,慰後昆之孝思”雲雲。靈耀,號全彰法師;著有《四教儀集注節義》一卷;敘雲:“玉岡師之注四教儀文也;雖廣集成言,而一氣嗬成;第隨文解釋之外,另出手眼,與諸家有異同處;義似未顯;餘從而科解之,名曰節義;蓋惟解盤根錯節,不事細碎科條也。”又著《摩訶止觀貫義科》二卷;敘雲:“荊溪注三部,均提大義;而於輔行事實,尤為詳晰;但於科章,殊鮮聯貫;天溪老人立科講授,文旨昭明,未成而逝;因於講次,綴輯前聞,參以管見,成止觀科上下卷;名曰《貫義》者,惟使止觀義理,聯貫昭明耳。”文中所雲玉岡師天溪老人,殆靈耀之師歟?又著《金剛經部旨》二卷;《楞嚴觀心定解》十卷;又以《藥師經》向無注疏,著《藥師經直解》一卷;又融會《盂蘭盆經》新舊二疏,著《盂蘭盆經析中疏》一卷;又著《法華經釋簽緣起序指明》一卷;靈椉為之跋,稱為“法弟全彰,作簽序指明,深服其識見道力,遠邁古人”雲雲。是知二人確係同門;考台宗自高明寺百鬆大師以下,傳授法脈偈,有六十四字;其首四句雲:“真傳正受,靈嶽心宗;一乘頓觀,印定古今。”百鬆真覺,為重興天台教觀之第一世;傳燈為第二世;蕅益為第三世法脈正字;其第五世為靈字;是可知靈椉、靈耀所以自稱嗣興天台教觀第五世,實後靈峰二世,必係一脈無疑也。茲示靈峰下略係於下:
蕅益智旭——蒼輝受晟——警修靈銘——履源嶽宏——素蓮心珠——道來宗乘——宏海一輔——智德乘勳——禪遠頓永——觀竺觀義——所澄印鑒——跡端定融——諦閑古虛諦閑法師,名古虛;號卓三;黃岩朱氏子。早歲從舅氏學醫;以醫病不能醫命之理由,問舅氏,不能答;於是有出世誌。二十二歲,母歿,即出家。圓具後,依敏祖聽講《法華》,未及終卷,已悟一心三觀之旨。年二十八,即升座講經。既而兩度掩關,堅持禪觀;出關則應各叢林之邀請;或講《法華》,或講《楞嚴》,或講《彌陀》;自此四十八年,皆為法師宏揚教觀之時,法席遍於南北,且遠至哈爾濱,可謂盛矣。自同治大亂初平;法師之師及諸同門,即受江浙諸山延聘,歲歲宏經;至法師而益盛。聞法發心者,不可勝數。故六十餘年來,關係佛教之振興,其力殊偉。民國元年,法師住持寧波之觀宗寺,興廢繼絕,規模大具;寺中有禪堂,有念佛堂,有觀宗講舍;中分研究宏法兩部:研究部則造就講師;宏法部則接引初機;至今法徒之分座四方者,不下數十人;可知法師雖秉台宗,而於教、禪、淨三者,乃融會貫通,不立門戶者也。民國四年及七年,法師兩至北平;一度講《楞嚴》,一度講《圓覺》;緇素之聽講者,至座不能容;名公巨卿,多列席肅聽。法師律己至嚴,每日誦《普賢行願品》、《金剛經》、《圓覺經》、《十六觀經》以為常課,並念佛萬遍。每逢朔望,加誦《梵網經》,終身未嚐稍閑。民國二十一年八月三日,師預知時至,向西合掌,雲佛來接引。喚侍者沐浴更衣,索楮筆寫偈曰:“我經念佛,淨土現前,真實受用,願各勉旃。”寫畢,趺坐而逝。年七十五歲。
法師著有《楞嚴經序指味疏》(一卷)、《圓覺經講義》(二卷)、《華嚴經普賢行願品輯要疏》(一卷)、《金剛經新疏》(一卷)、《始終心要解》(一卷)、《觀音普門品講義》(一卷)、《二玄略本》(一卷)、《念佛三昧寶王論義疏》(一卷)、《觀經疏鈔演義》(一卷)、《水懺申義疏》(三卷)。
(五)淨土宗
淨土宗之持名念佛,自唐代善導提倡之後,既普被於一般社會;宋明以後,則無論禪、律、台、華各宗,皆兼修念佛法門;是則淨土可謂諸宗融合之歸宿處矣。近代各宗大德比丘之兼宏淨土者,已見各宗之下,可以勿論;其專力闡揚淨土者,亦指不勝屈;舉其最著名者:清初則有省庵、夢東二師;清末則有古昆法師;最近則有印光法師;至於居士之精修淨土者,如周夢顏、彭紹升、楊文會等,前章已述之;茲不複贅。
省庵法師,名實賢,字思齊;常熟時氏子。世業儒;師初生即不茹葷;總角時有出塵之誌;十五歲出家;於經典過目不忘。二十四歲,圓具;嚴習毗尼,不離衣缽;日止一食;脅不帖席;率以為常。後謁紹曇法師,聽講《唯識》、《楞嚴》、《止觀》,晝夜研窮,於三觀十乘之旨,性相之學,無不通貫;曇師即授記,傳靈峰四世天台正宗焉。既而禁足於真寂寺,日閱三藏梵策,夕課西方佛名;三年期滿,每應各叢林之請,升座講經;曆十餘載,江浙緇素;傾心歸師。晚年,更屏絕諸緣,純提淨土;結長期,嚴規約;晝夜六時,互相策勵;人皆謂永明再來也。雍正十三年癸醜佛成道日,謂弟子曰:“我於明年甲寅四月十四日,當生淨土。”自此掩關,晝夜課佛十萬聲;及期出關,囑付院事;十二日,斷飲食,斂目危坐;五更,具浴更衣;麵西趺坐,合掌稱佛名而寂。春秋四十有九。著《淨土詩》一百八首、《西方發願文注》一卷、《續往生傳》一卷、《東海若解》一卷、《勸發菩提心文》一卷、《舍利涅槧諸懺》,並行於世。
夢東禪師,名際醒,字徹悟,一字訥堂,號夢東;京東豐潤馬氏子。幼而穎異,長喜讀書,經史群籍,靡不淹貫。二十二歲,因大病,悟幻質無常,發出世誌;病已,遂出家。曆參諸名宿,預講筵,於性相二宗,《法華》、《楞嚴》、《圓覺》、《金剛》等;圓覺頓開,了無滯礙。既而參粹如純禪師,明向上事;乃傳其法,為臨濟宗三十六世;磬山修七世也。每憶永明大師,乃禪門宗匠;尚歸心淨土,日課十萬彌陀,期生安養;遂主張蓮宗;日限尺香晤客;過此,惟禮拜而已。嘉慶間,退居紅螺山資福寺;本期習靜終老,而衲子之追隨者眾,遂成叢林。如是十年;一日,集眾付院務;誡弟子曰:“念佛法門,三根普被,無機不收;吾數年來,與眾苦心建此道場,本為接待方來,同修淨業;凡吾所立規模,永宜遵守,不得改弦易轍;庶不負老僧與眾一片苦心也。”於是示寂。手結彌陀印,安詳而逝。時嘉慶十五年十二月也。壽七十。著有《念佛伽陀》一卷;《夢東禪師遺集》二卷。一名《徹悟禪師語錄》,內容略有異同。
觀省庵、夢東二師:一則台宗嫡係;一則臨濟宗嫡裔;然皆以本宗兼修念佛,皆專力於淨土法門,予後世以絕大之影響;誠有見於末世眾生,根器淺薄,非淨土不能當機也。至今海內叢林,以淨土立宗曆世規模勿失者,世人鹹知紅螺山資福寺;是則夢東禪師之遺澤,不其遠歟!
道光時,紅螺資福寺沙門達默,著《淨土生無生論會集》一卷;自敘雲:“會集者,謂釋題一科,皆出徹祖之筆;若不集之,恐失傳也;論中著述,盡采台宗之意;若不會之,恐失詳也;今會而集之,作斯名焉。”達默,蓋夢東禪師之法孫也。
古崑,字玉峰,號戀西比丘;鹹同年間人;自稱幽溪傳法後裔,極推崇幽溪之《生無生論》;篤誌淨土,故自願嗣幽溪之法也。其病中發願詞雲:“古崑於癸酉年三月初五日,身染重病,直至秋間。夜不安眠,口不開味;生死之事,未知如何;想我此生,別無所能;隻有淨土一門,極力相信;誠恐宿業深重,現生不能如願;豈不孤負佛恩,枉被法服,虛消一切信心;供養佛袈裟下,失卻人身,最堪痛惜;異方便中,不成道業,寧不悲傷;故於九月二十三日,在天台教觀,啟建四十九日七期;禁止言語,不敢放逸;每日早晨,敬燃臂香三炷,供養阿彌陀佛。”是可見其對於淨土之懇切矣。著有《淨土隨學》二卷;《淨土必求》、《蓮宗必讀》、《念佛要語》、《念佛四大要訣》、《淨土自警錄》、《淨土神珠》、《西歸行儀》、《永明禪師念佛訣》、《念佛開心頌》、《上品資糧》,各一卷。
省元法師,山東蓬萊縣人。俗始賀氏,名憲章。慧而好學,考入邑庠,旋食餼。與友赴鄉試,薦不售。友抑鬱以歿,師為經紀其喪事,悟生死無常,遂有出世誌。渡海至遼陽千山,依中會寺思禪師數年。又赴高麗訪師。至營口,遇道士趙了夢,一見,即稱師有仙骨。繼複遇舒龍禪師,授以教外別傳,乃回中會寺,皈依思公座下,剃度為僧。時年二十九歲也。既而詣天津海光寺法啟和尚,受具足戒。聞房山縣上房山境地幽勝,宜於修養,遂往山上兜率寺,住堂參學。比移雲梯庵住靜。日隻中午稀飯一餐,搬柴運水,悉躬親之。一日,正擔水回庵間,忽忘身心,虛空粉碎,大地平沉,自此寂照真境,時複現前。後往昌平銀山。居數年。來北平。住極樂、通明、廣化、慶寧、嘉興等寺,均未久。迨民國七年,孫靜庵、周誌甫兩居士,請師住拈花寺,願終身供養。師乃閉關三年,出關後,十方四眾問法者蹤相接,師皆隨機開示,特注重念佛法門雲:
文字般若,口頭三昧,都是不中用的。惟自行住坐臥之中,單提一句阿彌陀佛,默默持念,不用出聲,不可閉眼,隻要字字分明,時時寂照,不疾不徐,勿忘勿助,無間無雜,密密綿綿,直至一心不亂,忽然離念,寂光真境,任運現前,那時正信不疑,決定發願往生矣。
未幾仍閉關,閱六年之久。於民國二十一年,舊曆九月二十七日子時圓寂。臨終三日前,預知時至,告人日,老僧自有安閑法,八苦交加總不防。及往生時至,趺坐西望念佛含笑而逝。逝後異香滿室,大眾歎為希有。師遺命棄骨東海,荼毗之日,五色舍利,多至千數粒雲。
印光法師,名聖量,別號常漸;陝西郃陽人;俗姓趙氏。少為儒生,有聲庠序。年二十一,悟世相無常,出家圓光寺。由是遍參知識,叩向上事;淹通宗教,專力提倡淨業;初駐紅螺山;既而卓錫普陀法雨寺;一衲之外,身無長物;終歲居藏經樓,脫粟糲食,影不出山者二十年;二六時中,唯持彌陀名號。嚐雲:“自量己力,非仗如來宏誓願力,決難即生定出生死;從茲唯彌陀是念,唯淨土是求;縱多年以來,濫廁講席,曆參禪匠,不過欲發明淨土第一義諦,以作上品往生資糧而已;所恨色力衰弱,行難勇猛;而信願堅固,非但世間禪講諸師,不能稍移其操;即諸佛現身,令修餘法,亦不肯舍此取彼,違背初心。”法師之推尊淨土,於此可見。居普陀時,雖與世鮮通;然緇白聞名而求開示者日眾;法師口宣筆答,凡所為文,字字從性海中流出,而仍無一語無來曆。會高鶴年朝普陀,得師文稿數篇,刊於上海《佛學叢報》。浙西徐文霨,複搜求師之文字,匯印成冊,名《印光法師文鈔》行世。於是讀其文而向慕者益多;皈依弟子幾遍海內。法師體貌魁梧,道風峻肅;與人語,直割肺腑;雖達官貴人,絕無假借。尤盡力於慈救事業;凡水旱賑濟、監獄講道、放生池、慈幼院等,往往經法師之提倡,即底於成。又以近代戰禍不息,皆眾生殺業太重,不明因果所致;刊送《安士全書》,以期挽回人心,多至數十萬部。今年已六十餘,精修不懈,方今修淨業者,無不奉為準則焉。
(六)法相宗
法相宗極盛於唐;宋元以後漸衰,其情狀無由得知。明代雖有明昱、智旭,頗事研究,著述亦富;然玄奘以後,窺基、慧沼、智周,一脈相傳之論疏窺基之《成唯識論述記》、《成唯識論樞要》,慧沼之《成唯識論了義燈》,智周之《成唯識論演秘》,經唐武宗焚毀,中土佚失數百年;明昱等未之見也;故明代唯識家之著述雖富,而不免訛舛。自楊文會創設金陵刻經處;此類論疏,均自日本取回,刊行流通;學者始得窺見玄奘本旨。法相宗之得以複興,亦由於此。
法相宗依據六經(《楞伽》、《阿毗達磨》、《華嚴》、《密嚴》、《解深密》、《菩薩藏》)、十一論(《瑜伽師地》、《顯揚聖教》、《莊嚴》、《辨中邊》、《五蘊》、《雜集》、《攝大乘》、《百法明門》、《二十唯識》、《成唯識》、《分別瑜伽》),文奧義繁,近代沙門中研究者較少;居士等則以其科條嚴密,係統分明,切近科學,故研究者較多;最著者為南京之內學院,歐陽漸實主之;專研法相,不涉他宗;於玄奘以來學說,整理疏通,不遺餘力;入院研究者甚多。漸著有《唯識抉擇談》、《唯識講義》行世。北京則有三時學會,韓德清實主之;曾開講《成唯識論》,聽者頗眾。德清著有《唯識三十頌略解》、《十義量》等書行世。此近代法相宗重興之情狀也。
(七)三論宗
三論一宗,宏傳中土最早;故世謂達摩未來以前,此土通達性宗者,實由三論。迨嘉祥大師出,此宗之盛,遂達於極點;至唐代為玄奘之法相所掩,此宗乃衰;同時禪宗大行,而此般若性空之旨,當然為禪宗所並;於是三論一宗,名存實亡矣。
嘉祥有《中觀論疏》、《百論疏》、《十二門論疏》,為研究三論者重要典籍;自唐武宗會昌法難後,此疏久佚;宋明以來學子,不得見此書者數百年;故三論奧義,亦幾無人能曉。自楊文會創金陵刻經處;嘉祥三疏,亦得由日本取回,翻刻印行;由是般若第一義空之旨,得複明於今日。江西黎養正(端甫),於此宗研究頗深;惜早歿,遺著亦散失;近有錢塘張爾田刊行其《八不十門義釋》(一卷),可窺見一斑。今之學人,亦有從而研究之者;或者三論一宗,有複興之望歟。
(八)密宗
密教自唐以後即衰;宋代施護、法賢等,雖曾翻譯密部經論;而未見有金剛阿闍黎,開壇傳受;故誌磐作《佛祖統紀》,即謂“唐末亂離,經疏銷毀;今其法盛行於日本,而吾邦所謂瑜伽者,但存法事”雲雲。可見密教,在唐後即僅存瑜伽焰口,為民間作法事之用;而其宗久亡矣。
自元以後,喇嘛教入中土,極盛一時;及其末流,弊害滋多;明太祖洪武初元,遂敕令禁止傳授密教;而於敕封喇嘛羈縻蒙藏之政策,則一依元代遺規;此時之來中國者,皆紅教喇嘛也。滿清入關,其部落夙奉黃教喇嘛;卒借其宗教之力,綏定蒙藏,入主中夏;故利用喇嘛教以懷柔藩屬,其政策亦因襲元明舊製;而設置喇嘛官屬,額定俸給,則更加詳備。喇嘛教對於朝廷,則因政策關係,未能宣揚教義,隨處設壇傳法;對於民間,則因喇嘛皆用西藏言文,不通漢語;傳授教法,率皆限於蒙古及滿族;漢人之為喇嘛者,其數不多;故喇嘛教之勢力,能借朝廷之保護,稱盛一時,而於民間之影響頗少。迨至近歲,有白普仁、多格西二喇嘛;道行願力,為眾所服。於是南北信士,發心研究藏文,學習教法者,乃逐漸增多。
有清之末,我國佛教徒,鑒於日本密教流傳之盛,頗有重興此宗願望。楊文會之弟子,南昌桂念祖,首先赴日本留學,從雲照、慶淳、諸阿闍黎遊,專求此法;不幸學未成而病歿。近年沙門中有顯蔭、大勇、持鬆先後赴日本高野山,留學數年,得傳法灌頂以歸。顯蔭以勉學過度,回國未久,歿於上海。大勇、持鬆二師,在長江各省,傳授教法;從學者甚多。大勇又以日本密教,由中國惠果阿闍黎,傳於弘法大師;而惠果又傳自金剛智、善無畏,間接又間接;且在日本流傳及千餘年,中間不無遷變:而西藏喇嘛教,則由印度蓮花生菩薩,直接傳接;於是決心入藏,先在北平創設藏文書院,招青年比丘,學習藏文。民國十四年,秋,率全院生徒數十人,自四川徒步赴西藏。藏人疑其有政治作用,阻之,遂止於川邊之打箭爐。積誠所感,疑團旋釋。十六年,春,擬赴拉薩,行至藏邊甘孜地方,又為守邊之英吏所阻;乃就甘孜劄伽寺之大喇嘛,學習密宗,後得傳阿闍黎法位。同行徒眾,因水土不服,多所喪亡,迄今健存者隻十餘人。大勇亦以積勞成疾,於十八年八月十日,歿於劄伽寺。年僅三十有七。
居士中則有廣東潮州之王弘願,曾邀日本權田雷斧,至潮州傳授密教;弘願又親往日本豐山學習;又有四川之程宅安,亦往日本豐山學習;王、程二居士,均得傳法灌頂,可以設壇授徒;從學者亦多。是則我國之密教,由沙門居士兩方之努力,重興之機,蓋不在遠;倘能會通東密、藏密,使之發揚光大;則密教前途,殆未可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