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紅豆笑了:“那就算了,我們摻和什麽啊。”

“是吧,蘇沐?”

徐羊心口一緊,就聽蘇沐道:“嗯,時候也不早了。”

他語聲含著一縷笑意,“畢竟是你們的戰果,我們這些沒出力的,就不厚臉皮了。那個,我先送學姐回去了。”

方紅豆:“是啊,我們先走了。”

她口中說著告辭,但目光直指徐羊,下巴抬著,一臉挑釁。

徐羊:“……”

蘇沐站在偏後的位置,湖邊黑,她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

腦子裏一時理不出頭緒。但徐羊覺得,蘇沐其實希望,自己能叫住他。

“蘇——”她嗓子眼剛吱出一聲,手心就被趙嶼遞過來一個撈魚網。

“哎呀呀,這魚勁兒好大!都快蹦出來了!”他口裏大呼小叫,“趕緊趕緊,回去找個大點的地方擱。徐羊,快,幫我拿著點東西。”

他上竄下跳,手裏桶子搖搖晃晃,還抽工夫衝蘇沐方紅豆兩人呲牙一樂,“你們瞧這魚的勁頭,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帥哥,悠著點吧,可別再讓它跑了。”方紅豆丟下一句,回頭拽了拽蘇沐的袖子,“咱們走吧。”

蘇沐身形頓了頓。

徐羊嗓子眼像被什麽東西給哽住了,明明想說話的,卻一點音都發不出來。

“恩,走了,再見。”

兩個身影,肩並肩地離開了。

“發什麽愣那,”徐羊肩頭被人戳了一下,是趙嶼一臉的無語,“大姐,咱們也趕緊的吧。”

徐羊手裏攥著漁網,跟在趙嶼身後,無精打采,心虛得厲害——她總覺得,是自己把蘇沐一個人給丟了下了……

他本來可以不用來趟這趟渾水的,卻被她拉著成了自己的“共犯”。

而現在,她這個所謂的“同伴”,卻把他給丟下了,讓他獨自一個人去麵對方紅豆。

徐羊啊徐羊,你好差勁……

前沿網吧裏,永遠的人滿為患,即便現在促銷期已過,但作為學校方圓1公裏內附近唯一一家網吧,絕對的奇貨可居。

隨著趙嶼推門進入,徐羊眼尖的一眼就瞧見,一個男生,正從前台的抽屜裏,往自己兜裏塞錢……

徐羊:……

趙嶼好像並沒發覺,一路打著招呼拎著桶往後門處走,前台那個男生裝模作樣,還一臉熱忱迎上來:“吆,趙哥,今晚上收獲不小那!”

趙嶼應著聲,一路兵兵乓乓,在屋後的巷子找了個更大的桶子,把這一路甩尾巴甩得啪啪作響的魚趕緊給抓進去,水也加足了——這才心滿意足的直起腰來。

“臨終關懷,臨終關懷,”他興奮勁頭不減,“待會等我準備燒好鍋,咱就做了它!”

徐羊問:“前台那個,是幫你看店的不,那誰呀?”

“一個老鄉,平時過來幫把手。”趙嶼人趴在桶子前,聚精會神,那專注勁,儼然在看心上人。

徐羊想了想,往人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可我剛才瞧見……他拿前台抽屜裏的錢。”

這輩子她雖然看他各種不順眼,可……也見不得他吃虧。

這人從桶上戀戀不舍挪開了臉,衝她笑了笑,也小聲,好像在說了不得的什麽秘密:“其實……我也瞧見了。不過,咳咳~~”

他繼續壓低聲音,“他家條件不好,有點困難吧。沒事,”

他反過來還要安慰她,“我會看著辦的。”

徐羊:“……”

行吧,她就是一整個不長記性,鹹吃蘿卜淡操心。

他誰啊,誰能有他精?

對方已經煞有其事在考慮要怎麽掌勺了:“這魚……你說咱們是燉著喝魚湯呢,還是清蒸一下?”

徐羊沒好氣:“吃什麽吃,沒看人家遊那麽歡,先養著唄。”

恩,這條魚,她也算出力了——怎麽瞅,也像自己的寶貝。

這可是她撈的!

開天辟地頭一回,還沒新鮮夠呢,可不舍得吃。

趙嶼樂了,估計是現下心情正好,也好說話:“行,那就聽你的,先養著。”

再待下去也無益,徐羊說了一聲,準備回寢室。

趙嶼:“你等等,我送你。”

她不肯:“行了,你還是專心看你的店吧。”

可別再叫什麽“老鄉”,在眼皮子底下作妖了——雖說網吧賺錢,但也沒有無故填補別人的道理。

趙嶼明白她意思,笑笑,沒再堅持,吭哧吭哧忙著去給裝魚的桶子換個暖和地方。

恩,他隻要瞧見魚,比瞧見誰都親。

就是徐羊人剛要出網吧,看到牆角的一台電腦剛好空出來——她想著這個點的,禹城南應該也正在“非宇”值班,正好上線跟他聊兩句。

畢竟自己還有滿滿一床圓珠筆的“財產”——可徐羊上輩子出了校門就又進了校門,可以說,骨子裏壓根就沒有做生意的那根筋。

而這回,除了“重生”帶來的一點“先知”的金手指,除此之外,她並沒有什麽變化——且新學期伊始,她現在的重點是學習。

雖然借著白色情人節這個東風,小賺了一筆。

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她本就是不是腦筋多聰明的人,身體也不好。沒法一心幾用,既然重點是學習,那就由不得自己分心。

所以,她將那一床的“財產”,托付給了禹城南做全權處理。

禹城南非常合適,她相信,這點東西對他來說,屬於絕對的小意思。

徐羊登錄QQ,果然,“一點朱砂”在線——兩人聊了幾句,禹城南還跟她匯報了下關於圓珠筆的分類,被徐羊給打斷了。

羊羊羊:南哥,你看著辦,你是銷售總監啊。賣了錢,咱們五五開,我隻管坐等收錢。

一點朱砂:……行。那你就專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羊羊羊:您就請好吧。等這學期我拿了獎學金,請你和那姐吃大餐!

看看時候也不早了,惦記著趙嶼那天囑咐的查寢,徐羊跟禹城南道別,下線,拍拍屁股走人——結果人剛走到門口,聽見身後有人喚:“欸,那不徐羊嗎?”

徐羊回頭,見是老三,身邊還有她兩個舍友,趙嶼則跟在身後,看樣子是要送人出門。

老三這學期到校晚,一直都沒瞧見人——聽說是家裏有點事兒給耽誤了。看樣子,這是剛返校。

剛返校,就來男朋友的網吧視察了。

徐羊堆出寒暄笑臉:“呀,老三,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的,坐車坐得屁股都麻了。”

老三一如既往的豪爽熱情,“呀,小徐羊,過了個年,又水靈了呢!你這是也來上網的?走走走——瞅瞅,人趙嶼今晚上剛釣上來的魚,也合該咱們有口福,相逢不如偶遇,跟姐回去燉湯喝去!”

徐羊這才發現,老三的舍友,手裏正拎了條魚。

隻不過,這魚方才還在桶子裏遊得起勁,尾巴把桶子拍得啪啪作響——眼下卻是已經被開膛破肚,連魚鱗都刮好了,鰓裏邊穿了條繩子,被人拎在手裏。

應該是剛殺的,還沒太死透,間或還在神經性撲棱一下。

這麽快就給收拾好了,必須得是趙嶼的手法了——徐羊忍不住,看了一眼趙嶼。

視線接觸,趙嶼神情尷尬,目光躲閃,顧左右而言他:“鍋你們有不,要不,從我這直接拎一個?我這都現成的。”

“有有有,我們那,啥都不缺。”老三拍了把他的肩,“謝了哈,這一回來,就能沾上你的光。”

拎魚的舍友掩嘴而笑:“這點光,我們還是能沾的。”

老三:“這人,咋這麽不見外呢。”

旁邊上網的人,有相熟的扭頭打趣:“見啥外,都自己人!老三,你都不知道,這魚趙嶼寶貝著呢,方才還說要好生養著,趕明個去趕早市買蟲子給喂呢。結果一瞧見你來,哎吆喝,立馬挽挽袖子殺了給老三你接風那!”

徐羊別過頭去,內心嗬嗬。

她自然是不肯去蹭這口魚湯喝的,怕把自己腥死——就是人都到寢室樓門口了,她剛找了個緣由推脫,就被老三一把拽住了。

人直接拉過來,貼她耳朵上:“跑啥呀跑,今個順便也給你賀賀,就你考試那事兒,不是都解決了嘛?”

徐羊:“……”

她眼珠子都不能動了,直直盯在老三臉上,“這事……,你——”

關於她考試作弊這事,事情解決得無聲無息。開學後徐羊還去找過自家班主任,想了解了解情況——結果班主任比她知道的還晚,聽她一說,還挺高興:“沒處分還不是好事嗎,說明你運氣好。”

徐羊:“……”

班主任見她實在掛心,現跑了趟教務處問了問——的確沒有處分了,就是那門課的成績作廢,需要參加補考。

比起需要塞進檔案要背一輩子的處分,這個結果,果然已經很皆大歡喜了。

而且像毛概這種公共課,補考成績隻要湊合,也不會影響日後的晉升考研。

就是徐羊始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踩了哪裏的狗屎運——當時趙嶼說老三跟督導的老師相熟,被她給懟走了。

難不成,到頭來,還是托了人家的力?

“什麽你的我的——”老三摟過人,“走啊,圍爐夜話!”

都這麽說了,那這魚湯,是必須得喝了。

就是徐羊心思全然不在魚湯上——就見老三寢室裏仨個,有洗案板的有刷鍋的有切薑的,忙忙活活配合有序。

很快,一鍋奶白的魚湯,已經在眼前,鮮美無比的嫋嫋冒著熱氣。

老三儼然C位掌勺的,輕輕攪動鍋底:“別急哈姐妹們,火候很快就得!”

徐羊手裏被塞了一個飯盒,又被塞過來一把湯匙,等老三一聲令下——縱然再無心思,但眼前魚湯濃鬱噴香,舀一勺抿在唇間,還真是夠鮮美。

隻不過這種鮮美,卻到底不是滋味。

“哇,好喝!趙嶼這魚,真是不錯!”身邊人紛紛讚歎。

徐羊努力拉回神思:“老三,說說吧,可悶死我了。你不知道,我可是惴惴不安了好久,是不是你——”

“還真不是我。”老三正端了一小碗魚湯,在那埋頭噓溜,“是趙嶼,他為了你這個事兒,楞是過年連家都沒回。”

徐羊:“……”

“他說啊,自己是學生會的,你們班主任不外地的麽,得回老家過年,臨走把這事交給他了。說不能讓學校平白冤枉自家學生——再說了,你們班主任還說了,說你徐羊壓根就不是會作弊的那種人。”

舍友嘖嘖:“別說,你們班主任是真不錯,能把自己學生這麽挺著護著。”

徐羊:“……”

老三也唏噓:“總之,趙嶼為了這事,可費老鼻子勁了。”

舍友捧著碗:“那督導可是行政院的李副院長,可難說話了!也就咱們老三還能有點麵子。”

老三擺手:“這回啊,我還真沒出力。主要是趙嶼,人家楞也沒找我,我也不知道這事。反正他上躥下跳的,快把教務處給掀翻了,又是查監控又是翻試卷的,人家都過年放假了,他找了這個找那個,快把人家煩透了,都怕了他了!嘿,你別說,最後還真把試卷和監控都給調出來了,哎吆,做對比做的那個仔細,快跟辦案子似的了。”

徐羊遲疑:“老三,你真不知道這事……?”

“本來是不知道的,可就抓你的那個督導——李副院長唄,他跟我叔是同學,去我叔家拜年的時候正好碰上了。李院長一腦門疙瘩,說過個年也不消停,被個學生天天的堵家門。”

“這種事,我當然要問了,結果,一問,才知道的。”

老三不無得意,“咋樣,趙嶼這人牛掰吧?拿著證據去天天堵人家院長的家門口,李院長那麽難說話的人,最後都給堵服氣了。”

舍友讚歎:“別說,趙嶼這人,平時看著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沒想到做起事來,還真有股勁頭。”

另一舍友捂嘴直樂:“那是,也不瞧瞧那是誰看上的人。他要是外邊那些庸脂俗粉,能把某人弄的這麽死心塌地?”

“滾滾滾,就你長了張嘴,喝著人家的魚湯,都堵不上。”老三張嘴罵人,實則一臉洋溢的笑。

勺子一舀,一勺噴香的魚湯又澆進徐羊捧著的飯盒裏,“所以啊,這才說給你賀賀麽。有驚無險,全然過關!也不枉人忙這麽一場。”

徐羊笑笑,低頭抿過一口魚湯。

卻是什麽滋味,都嚐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