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百鳥和劉麗一起,到了劉家老宅。
劉青林在大門外的巷子裏踱來踱去,看到妻子,臉上滿是如釋重負的神色。
他大大方方地打量妻子,笑得眉目生輝,說道:“看起來你休息得挺好,你從來都不讓人擔心。”
“你瞧著怎麽好像沒有休息好,你可不要賴我,我真的從來都不讓你擔心我的。”
“你一個人出的遠門?”劉青林看她穿了半高跟的皮鞋,殷勤地扶了她臂帶著她上台階。
“本身是打算一個人出遠門的,乾坤喊了親家母陪我一起過來,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張百鳥實話實說。
“嗯,你是個有福氣的,到哪裏都有人操心操在你前邊。”
“咱娘也說我有福氣,沒辦法,命裏帶來的福,隻得享受了。”
劉青林覺得離開了照寶鎮那熟悉的地方,妻子這樣熟悉的人瞧著竟然變得陌生了,不過,這樣的她,他也很喜歡。
進了二院,劉青林向她介紹了管理廚房的大堂姐,張百鳥笑著和她打了招呼。
然後進了內院,四姑、五姑也先後迎上來喊她大嫂,她也很客氣地打了招呼,像張紅麗在火車上訓練她的那樣,微微露出點笑。
她進去把胳膊上挎著的皮包放到桌上,拿手在自己身上輕輕撣了撣,然後恭敬地跪在老太太床前磕了一個頭,說:
“媽,等您醒了,兒媳會給您補上那杯改口茶;
感謝您把青林教育得這麽好,讓我一生都有依靠;
來之前,我娘托我帶給您一件禮物,此時看您的樣子,可能用得上。
我娘說,等您身體大好,讓我務必把您接到家裏,開春咱們一起看桃花,過熱鬧的桃花節!
那兩山桃花,還是青林到縣裏各部門化緣得來的,如今都掛果了,結出來的桃子可甜了!”
她說完劉青林就扶著她站起來,這話說得很得體,他心裏很感激,親家母教給她這番說辭,應該費了不少功夫。
張百鳥從桌上的包裏取出一顆包裝精美的同仁堂的安宮牛黃丸,遞給劉青林。
劉青林心裏感歎,這母女倆都是赤誠之人,雖然身無長物,家裏確實隻有這顆藥能拿得出手,嶽母竟然讓她帶來了。
“大哥,讓我們瞧瞧,隻聽傳聞,還不曾見過真的。”五姑率真地說,毫不客氣。
劉青林輕輕打開了盒子,遞給她,說:“眼下咱媽還用不上這顆藥,留著以後給她百年後用,她體內生機溫潤,暫時並無危險。”
上午劉青林瞧著,劉安和劉麗兄妹一個按摩一個針灸,給老太太走了一遍穴位。
確定沒有問題,就是不醒,喂湯藥能喂得下去,喂粥也能喂進去,大家心裏稍安。
上午,四姑家兩個表妹,五姑家兩個表妹,都專門請假過來拜見大舅和大舅母。
都是年輕人,一塊兒說說話就熟悉起來了。
將近傍晚,三姑帶著兩個表哥也趕了過來。
晚上吃飯時,三姑問劉麗說:“你還有個姐姐,怎麽沒有見?”
“我姐這個月在報社實習,打電話聯係不到人,她還不知道這裏的事情。”劉麗解釋說。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不通知她!”三姑說話的口吻很不客氣。
“奶奶身體沒事,我們兄妹兩人都是學醫的,在這裏看著足夠了!姐姐正在實習的關鍵期,說這個版麵搞定,就有可能留在報社上班,這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劉麗笑吟吟地解釋。
“什麽叫沒事!沒事你奶奶咋就那麽躺著!往常不會動,還會說說話,現在倒好,被你們治得一動都不會動了。”三姑滿身都是怒氣,說話很衝,兩個表哥也都一臉不屑地坐在一邊,不耐煩地催著媽媽吃過飯後,趕緊回去。
四姑說:“姐,我們親眼看著,娘下床站了站,精神好得不得了,她往常一夜一夜失眠,如今能睡著,又不耽擱喂藥,又不耽擱喂粥,這樣養幾天說不定就大好了。”
“是呀,我們每天上下午都有幫奶奶按摩和針灸,她的肌肉一天天會有力氣的。”劉麗繼續好脾氣地說。
三姑氣淋淋地抬手指了兩個妹妹說:“老四、老五,我看你們倆就是想偷懶,不想伺候。”
“青梅,這是你娘家,你大哥、大嫂都在這裏坐著,輪不到你說這個指那個。”劉青林嚴厲地說,他很失望,不知道這個妹妹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地飛揚跋扈。
“大哥?大嫂?二哥沒了的時候,你在哪裏?我們母女們逃難流落鄉下時,你在哪裏?你現在回來了,你有什麽臉回來!”
劉定從外邊下班回來,聽得三姑過來,根本不想來餐廳吃飯,此刻聽到她如此囂張的模樣,忍不住進來說:
“三姑,您是長輩,我一直敬著您,但凡您回來,都要吵鬧一家人不高興好幾天;
如今大伯回來了,這個家該是大伯當家,你說大伯沒臉,救了奶奶命的就是大伯和表弟、表妹們;
奶奶很久都吃不到幾勺飯了,躺著大小便都不暢通,痛苦極了,請了好幾家醫生,我已經預支了兩個月的薪水,都花完了,我的薪水有多高,你們很清楚,這麽多醫生都說沒有救了,讓我準備後事;
你說是守在奶奶身邊,十天半月見不著你一麵,藥費一毛錢也沒有見你出過,幸好遇到了趙超越,給我推薦了劉安,我們兄弟這才得以見麵,他們出手就讓奶奶的身體舒暢了很多,夜裏十一點守著熬藥、按摩、針灸,不是自己人,誰會下那麽大的苦功夫陪病人熬?
我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臉懟大伯,伺候奶奶的從來都是四姑和五姑,我沒有見過你給奶奶喂過一勺藥,洗過一件衣服,就見你咋咋呼呼地說其他姑姑這個不會那個差的。”
“劉定,誰讓你花你的工資了?你奶奶那麽多的東西,隨便賣一個都能用好久!你還不是裝孝順,想讓老太太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才——”
劉定被這樣無恥的話氣得發暈,憤怒地說:“三姑!我不想和你一樣,一家人都附在奶奶身上吸血。”
“劉定,你小子皮癢了嗎?”三姑身邊的兩個兒子站了起來。